安瑾容淡淡推开慕北卿,只道是:“殿下,男女授受不亲。”
怀中檀香点点逝去,慕北卿即便是心痛得紧,却也没有法子。
呵,想他睥睨天下众生,不知凡几的女子想进他后院。然而,他却是留不住她。
若说之前慕北卿仍在犹豫,江山与美人究竟取谁舍谁,如今他却是心中早已有了定数——宁要美人,不要江山。
按说慕北卿与安瑾容也不过初见一个多月,可她却是不知,慕北卿同江无尘一般,与她早有交情。别问为何慕北卿为何能把握住两回机会,理由很是简单,谁让江无尘没他好看。
自然,这不过是慕北卿腹诽之语罢了。
子京巴不得几步上去手撕了安瑾容,这也忒不知好歹了点?她没瞧见慕北卿方才如何割腕取血,他可是好好地瞧见了!你安瑾容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纵然心下百般忿恚,子京面上仍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安姑娘,在下以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虽不至让安姑娘作甚,至少得道句谢的。”
安瑾容瞥了子京一眼,后退几步,拉开她与慕北卿之间的距离,微微欠身:“臣女谢殿下救命之恩。”
慕北卿眸光霎时暗了几许,如云归穴暝,沉沉暮霭。
“罢了,本王送你回去。”纵使他心下有无数的事想问,此际怕不是个好时辰。无论如何,不得安瑾容,他慕北卿誓不罢休。这回,他绝不会像此前那般,错失良人。
除非真是他傻了吧唧的,才会把安瑾容拱手让给江无尘。总归,江无尘这厮,铁定是得与他成情敌了。
安瑾容微微叹气,心下反复告诫自个儿,别轻易动摇自个儿的心。“多谢殿下美意,臣女自行回去便好。”
女子浅浅勾唇,差些晃了慕北卿的眼。
尽管他心里边清楚得跟明镜儿似的,安瑾容绝对是伪笑。然而,与提着大刀上门索命相比,是上升了不止一个层次。
无奈慕北卿不知,江无尘几乎能时时呆在安瑾容身边。这就不说了,人家江无尘还能时时逗得美人笑。慕北卿若是知晓了,怕是会将他丢进江中让他“无尘”一回。
子京将慕北卿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宠笑收入眼底,心说既然殿下喜欢,那他也懒得整日婆婆妈妈地念叨了。殿下,您开心就好!
然而,殿下这漫漫追妻路可何时才能了啊!
慕北卿表示不急,心急抱不了美人归,他得一步一步,把安瑾容的心讨回来。
早已御空而离的安瑾容丝毫不知慕北卿这巨大的转变,对于今日他的异常,她只当他是心存愧疚,怕她死了就麻烦了。
这么一想,安瑾容眸光愈发的寒了。往后,若他再敢对她下杀手,不好意思,别怪她不仁。
安瑾容前脚走,后脚茗仪便回了来,望见地上大滩的血,差些昏死过去。子京暗自咋舌,这女人跟方才的安姑娘相比,简直是天上地下嘛。不,是压根儿就比不得。
“殿下!殿下!这是发生什么了?殿下你无事吧?”茗仪故作娇弱,往慕北卿身边靠了靠,想拉他手又不敢,怕慕北卿直接给她震飞。
慕北卿眸底一抹厌恶之色一闪而过,随即面若冰霜道:“本王无事。子京,带郡主回府,未婚女子不宜这般居在本王宫中。这些日子若不是皇祖母,本王早已将你赶出去了。”
估计再过几日,慕北卿就得去换所寝宫了,这清虚宫,有茗仪的气味,他不喜欢。
“殿下……殿下你怎能这般绝情!那安瑾容有什么好的?安家如今没落,根本不可能帮殿下坐上皇位,而我吴家能!我这么些年为了能帮殿下几斤两,硬是把吴家推上了郡王之位!这些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有资格站在殿下身边!可是殿下,您有正眼看过我吗……”
慕北卿一巴掌将茗仪掀翻在地,一手掐紧了她脖颈,讽道:“皇位?光天化日之下,你这么说可是要将本王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茗仪两颗眼珠子瞪了大,喉间只觉出气不见进气。只得重重摇了摇头。一是否认,二是想挣脱。
“呵,吴家出了你这么个东西,本王都替西平郡王觉不值。”
讲道理,西平郡王吴愈是个好官,身居要职而清廉明正,吴家世代,不论男女,皆是如此。
只是这一回被皇上赐了个小妾,是杨家女,吴愈迫不得已之下破例娶妾,生得一女,便是茗仪。
而正妻霍氏身子骨差了些许,多年未育,在平西郡王登得郡王之位后,又碍于杨氏是杨太后远亲,只得从了圣旨——封茗仪为郡主。
偏偏茗仪与吴家截然相异。
可尽管茗仪在吴家不受宠,在杨太后眼前可是红人,却也没什么稀见的,白莲花,谁不会装?
慕北卿也没有杀意,松了手,冷眼望向不住娇喘的茗仪。
“殿下……告诉我,我究竟哪一点,比安瑾容差了……”茗仪明眸含盈,煞是惹人心怜。然而,别忘了,慕北卿不吃这一套。
“你不配提容儿,不配提吴家。子京,把她拖回去,别叫人瞧见了,扫了郡王的面子。”
子京干脆应了一声,直径揪起茗仪的衣领拖了出去。不好意思,他不懂怜香惜玉几个字怎么写,他只知道他的确对慕北卿这做法喜闻乐见。
偏殿内,江无尘正听着暗卫的报告。
“太子殿下,属下几人发现,那些前来暗杀安大小姐的人似乎是在故意留下线索,等人前去。”暗卫半跪在地上,一板一眼地报告着情况。
江无尘好看的眉微微蹙了,故意留下线索?
“继续说。”
暗卫于是又一板一眼地继续说:“属下查到那些人身上的令牌,虽不能直观其意,多少也能看出些端倪来,请殿下过目。”暗卫从怀中掏出了个檀木令牌,呈与了江无尘。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吓一跳——上边赫然用瘦金体写了个“張”字。
江无尘握着令牌的手微微有些颤:“张家……长白山上的张家,回京了么……”
这张家世代隐于长白,水深得很,却并不涉政。无人曾见过张家人,莫不是,这些刺客后面的主子,是要嫁祸给从未出山的张家?
更何况,老实说,安瑾容并不是什么大人物,压根儿不可能惊动得了张家。
“你们还有没有别的发现?”
听闻江无尘此言,暗卫又从怀中掏出了封信——
“此事重大,长白山见,再一详谈。”
信上只有用瘦金体写的十二字。
然而,这信是给谁的?
江无尘将信依旧折好,放回桌案上,用那令牌压着在。“这信,你们从哪里搜来的?”
“回殿下,是在其中一个刺客身上搜出来的,而且并不难寻。”
江无尘心里边多少有了眉目——如果只是刺客。没道理给人留下这么浅显易懂的线索,所以由此推断,那些人应当是死士,只是负责将信送到。而张家很确信安瑾容能将那几个扫门大汉撂倒,所以张家对安瑾容还是有一定的了解。
什么也不用说了,这信不是给安瑾容的,还能给谁?
已而,偏殿大门被推开:“无尘,我回来了。”
女子笑魇如花,日光倾泻,一声“无尘”,倾尽苍生。
江无尘差些晃了眼,心说若是这一刻便是天荒地老,当有多好。只是此际容不得他迷醉,因为,安瑾容又是带着伤回来的。
“瑾容,这是怎么回事?”
安瑾容无所谓地笑笑:“殿下不必忧心,臣女无碍。殿下,桌上的,是什么东西?”
从暗卫汇报情况时,她就已经候在门外窃听了。
江无尘微不可闻地叹了声,如今,从某种意义上讲,他瞒不了她——即便这回瞒天过海了,张家没能见到安瑾容,定会再派人,届时,他再如何销毁证据,都不可能了。
“瑾容,这是从方才暗袭你的刺客身上搜出来的令牌和信。”江无尘纤长二指捻起,递与了安瑾容。
女子微微一愣,心下很不是滋味。原来,江无尘一直守着她,而她却无从回应。
不过,好在安瑾容及时从乱心中抽出身来,一望那两样物件,并未如江无尘那般疑异之至。
她知道张家,她也知道,该来的,总是会来。
“瑾容,何时动身去长白?”
安瑾容挑眉,将信华丽撕了碎,往后一扬,碎屑随熏风回转。继而,又将令牌揣入了广袖之中,勾唇:“为何这般急?如今主动权在张家手里,我们这般趋之若鹜地赶去,岂不是更失了气势?拖会儿,我把手上那摊子事处理完再动身。”
良久,她又道:“我一人赴长白便好。”
一句话,把江无尘刚想说出口的“我同你一起”给生生砸了回去。江无尘一滞,不好再说什么。
清虚宫。
慕北卿慵懒靠在床榻檐上,薄唇轻启,不怒自威:“容儿那边如何?”
暗卫只得如实禀报,只是抹去了安瑾容的那句“无尘”——他怕他家殿下心里不痛快!
然而,即便没报这句,慕北卿仍然不痛快:“那丫头要去长白见张家人?!”
茫茫长白,泱泱张家,究竟有多深的水,等着安瑾容去趟?
不得而知,可她只能走下去。
因为,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