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攻进北晋皇宫的时候,她父皇火急火燎地将她送出了宫,跟她嘱咐了又嘱咐,若是有幸逃离,便直径去沧禾西郊庭旁的老槐下取个物件,带给安府,安家家主必定收留她。
结果,安凉尘本以为她轻功极好,谁知道逃了没多远,就被那一伙子黑甲的官兵追了上来,跟他们大战八百回合她还是被捉,于是安凉尘被大义凛然、视死如归,被押送回了天元。
安凉尘无奈造化弄人,蹲了身子,伸手便去刨槐树根,没多久,一对儿玉手全是污泥,白白净净的囚衣也是脏了几分,却从下边刨出了个檀木锦盒。
方正精巧,上乘檀木,安凉尘喜欢这盒子。
里边除了那块玉环值点钱外,什么衣裳啊面具啊都别提了。
安凉尘将脸上面具换了张新的,把囚衣当做里衣将衣裳套了进去,旧的面具依旧裹入盒里埋好,揣好玉环直奔安府。
原先在林中偷窥的那人待安凉尘远去,将树根刨了又刨,取出锦盒,诡异一笑,揣入怀里也直径走了。
这才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未过几时,安凉尘便照着幼时的记忆找上了安府。
安府她是知晓的,是那北晋皇室的一支,早些年不知为何跟北晋断了关系入住天元,跟随先帝征战南北。
先帝是个性子善的,并未顾忌安家的出身,封安家家主安逸荣为当朝丞相。先帝驾崩后,新帝登基,安逸荣自行上奏求罢免丞相一职,隐居深山之后还不消停,暗地扩充着势力。新帝因安家出身而心存芥蒂,却顾及到先帝的遗诏而未敢动安家。
安凉尘几个步子上前,跟府前侍卫说明了来意,不一会儿安逸荣便请她进了府中事堂。
她将玉环交与安逸荣,众人一番商议,安凉尘就改名换姓为安瑾容,安逸荣将她过与夫人梁轻婉,她便顺理成章地成了这安府的嫡长女,安逸荣也很是大方地将东角的墨染阁予给了安瑾容。
安瑾容这摊子事处理完,众人也都散了。忽的一只野猫窜过安逸荣身旁,奔出事堂,继而不见。柳姨娘跟她女儿安昭华暗自瞟了安泠月一眼。
“怎的会有猫?”安逸荣有些疑惑,却也没放在心上。
安陵川与安泠月上前,揪着安瑾容上京城转转,也好添置些物件。二人皆是梁氏之子,府上的嫡子嫡女。这一路上将安瑾容如何逃离北晋皇宫,如何被捕,何人施救问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三人打小便在一起玩耍,感情自是颇深。
沧禾城中,人杂熙攘,颇为热闹。
“谁说官家撞人便可无罪?若是这样的话,世间还有没有王法了!”
刚下山到京城没多久,便听到一个女子大喝,安瑾容不由好奇,前去凑了个热闹,却瞧见一个妇人倒在血泊中,旁侧的女子含泪诉冤。
安瑾容抿了唇,蹙眉问道:“这儿是怎的了?”她抬首一望,只觉得那个女子好生眼熟。
那女子一瞧见安瑾容,像是见了救命稻草般,急急哽咽道:“小姐,那人撞死了民女的娘亲,非但不赔罪,反倒要将民女赶走!”
华轿上下来个锦袍男子,不耐烦地喝道:“分明是你瞎了眼朝本王的轿子上撞,还敢竟怪罪在本王头上?”
安瑾容上前,抬手探了探那妇人的鼻息,连个影儿都没了。她瞥了眼男子,对他的态度极为不满:“先莫要争谁有错在先,这妇人已经没气儿了,谁撞的,谁便要赔。”
路人齐齐地将目光投向那男子,他两手一背,仰首望天,一副大风贯牛耳的模样,这不摆明了不想赔嘛。
安瑾容毫不吝啬地向他投去了个鄙夷的眼神,一边儿骂着他铁公鸡一毛不拔,一边儿侧身抽过安泠月发簪,几个莲步一移,转到那人身后,以簪抵喉。
“铁公鸡,你赔还是不赔?”
安泠月觉察到安瑾容偷了她簪子,先是一怔,继而笑出了声,她这个容姐姐还真是本性难改。
“赔,一定得赔,小姐饶命,饶命……”那人面如土色,慌忙吩咐身旁的下人将银两递给女子。
安瑾容挑眉,将簪子收了,又是几个只留下残影的步子,退回原处,广袖一拂,示意那人可以走了。
那人眸子发光,急急转身上了轿子,催着马夫赶紧走。马鞭一扬,华轿绝尘而去。
安瑾容目送那铁公鸡屁颠屁颠地离去,撇了撇嘴,又转向那女子,问:“你姓甚名谁?如今可还有去处?”
女子眸子一湿,提了裙摆,猛地一跪,道:“民女谢小姐恩典!爹爹在民女出世前便殁了,所以民女无姓,单名锦颜。如今民女再无去处……”
“若是没有去处的话,便随了我做贴身丫鬟吧。”安瑾容见锦颜甚是眼熟,又机灵,便有意留她在自己身边。
安瑾容心里边没底儿的很,她也不知道安逸荣是否会应允锦颜随她进入安府,毕竟她自个儿也是个没去处的,还亏得安逸荣收留她。
锦颜重重一磕:“奴婢愿随小姐!还望小姐好生料理娘亲后事!”
安瑾容颔首,心想这锦颜是个孝顺的,侧了身对安陵川道:“陵川,将这妇人葬在坟岗,燃些纸钱。”
安陵川无奈一笑,解了肩上裘衣,将妇人裹好,抱于怀中,凌空而去。
安泠月唤了辆马车,带了锦颜一同前去。
马车一路颠簸,安瑾容也是闲着慌,拍拍锦颜的肩,让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个清楚。
锦颜泪水漱漱而下,泣不成声:“奴婢和娘亲见着中秋将至,想去京城添置些物件,有个过节的样式,却不曾想只是不小心占了路,庆王便直径撞了过来,娘亲便……”
安瑾容微微沉思,那人竟是庆王。继而轻拍锦颜肩头,以示安慰。庆王她曾经听说过,不学无术,专行欺男霸女之事,算得上是沧禾的一大祸害。她寻思着反正是个王爷,日后冤家路窄着呢。
马车跑了好久,坟岗本来离京城挺近,却还没到,周边竟是鲜有人烟的荒地。安瑾容起了疑心,叫住车夫,让他停车。
马车缓缓悠悠地停了,锦颜却猛然将安瑾容与安泠月拍出车外:“那人并非车夫,他想来夺你们的命!”
安瑾容猛然移到那人身后,广袖一敛,正想将他脖子扭断,那人却是捷足先登,将安瑾容一脚踹倒。
她腹部一阵剧痛,安瑾容是懂些近战技巧的,谁二人实力竟是相差悬殊。
若是她自己一个人逃走,当然毫无疑问,可这儿还有安泠月与锦颜,安泠月是个大家闺秀,锦颜又是平民,这两个人怎么会舞刀弄枪?安瑾容暗呼情势不妙。
她好不容易从阎王手里边逃了出来,那些事可还没干完,她不想死!
那车夫抽出了匕首,直刺向锦颜,大喝:“你个贱蹄子不要坏了我好事!”
锦颜却是令安瑾容大为惊异,她灵巧一闪,揪了那人衣领,一拳破开车顶,将那人扔在地上,轻巧跃下,夺过那人掌中的匕首,抵于喉间,厉声诘问:“说!是谁指使你前来行刺的!”
“皇上早早便对安家心存芥蒂,北晋人都死了才好!”那人大惊,挣扎一番却发现锦颜的力道远比他大,只得瞪圆了眼睛怒吼道。
锦颜套出了这雇主,纤纤素手一勾,那人便魂归了西。
“锦颜,你究竟是谁?”安瑾容起身,拂了拂灰尘,问道。
锦颜抿唇,有些为难地开口:“奴婢是北晋皇家的御侍,自幼习武。北晋亡国以后,奴婢便携着娘亲逃到了天元……”
安瑾容托腮沉思:“这就对了,我之前见你眼熟,谁知道想你竟然是父皇的御侍!”
锦颜大喜,眸子透光:“莫非,小姐便是宁颐帝姬?!”
安瑾容点头,继而抬头望向林子,却隐约瞧见一个华服男子手里边揪着个黑衣人,掌中刀尖儿一勾,鲜血四溢。男子将黑衣人丢在地上,侧身朝安瑾容望了一眼。
“死瘸子?!”安瑾容对上那男子的眸子,却发觉他侧颜与慕北卿几乎无异。
锦颜怔了怔,眼珠儿一转:“小姐,九皇子在这?”
安瑾容却是不知为何,微叹了口气,道:“他不是瘸子么?怎么会在这。”
林子中的慕北卿听闻安瑾容这句话,却是修眉一挑:“这丫头还真是给本王取了个好名字啊……”说罢,慕北卿凌空而起,回了府。
锦颜似乎觉察到安瑾容略有失落,道:“九皇子不在,小姐很是不高兴呢。”
安瑾容怒目:“鬼才会不高兴!”嗔罢,把脚一剁,侧身离了。锦颜与安泠月也一同跟着安瑾容回了安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