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昭华旁边上来个侍女,朝安瑾容一揖:“大小姐,这是三小姐为大小姐备的赔罪礼,还请大小姐笑纳。”
云陌忙上前接过那锦盒,端给安瑾容。打开一望,竟是一支珠钗。
“这支珠钗名唤凤尾流云鱼纹青花簪,是萧妃娘娘赏给妹妹的,如今赠与姐姐,还望姐姐不嫌弃才是。来,妹妹给姐姐插上。”安昭华很是自然地从盒里取出珠钗,拂袖抬手,将钗子高插在安瑾容发髻之间。
安昭华含笑细细打量了番,欣喜道:“姨娘总说妹妹生性素净,不适合佩戴这类珠钗,整日在妹妹耳边说若是姐姐戴上定是倾国倾城。如今一瞧,当真如此。”
柳晴闻言,几个步子过来,佯装打量一番,拍拍安昭华的手:“昭华啊,你大姐本就是个美人坯子,可比你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呢。”
安昭华一边笑答“姨娘说的是”,一边不动声色地退回原位。
“好了好了,如今我安府一片祥和,我也就安心了。明日好生准备一番,为昭华接风洗尘,顺带邀些沧禾城的府门贵女,也好让昭华往后在那些个小姐里头有立足之地。今儿个夜色深了,都先回去歇着吧。”安逸荣沉重起身,在梁氏的搀扶下出了事堂。
安昭华转身笑说:“天晚了,姨娘也快去歇息吧。大哥,二姐,妹妹想与大姐好生聊聊,你们也快回吧。”
安陵川温文一笑,拉了安泠月出了去。
“容姐姐,你也莫要熬太晚啊。”
安瑾容浅浅勾唇,示意安泠月且安心。
“妹妹这般挂念姐姐,姐姐当真是欣慰,今儿个可得到姐姐的墨染阁里好生话些家常。”安瑾容轻柔拉过安昭华的纤纤素手,唤退了锦颜和云陌,直径朝着墨染阁的方向而去。
安昭华也不推辞,乖顺随了。
安瑾容也是心生怪异,这安昭华之前分明是一副颐指气使、盛气凌人的模样,怎的如今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俨然一副如珠似玉的小女。她不在的那段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
抑或是说,凤漓究竟给安昭华灌了什么迷魂汤?
安瑾容凝着安昭华惊为天人的侧颜,心下暗自思忖着什么。
安昭华清浅一笑:“姐姐可莫要这般望着妹妹,当真是折煞妹妹了。姐姐生得艳惊苍生,妹妹怎敢与姐姐相提并论?”
旁边那女子挑挑眉,心说她还什么都没说呢,这么急就来阿谀奉承,实在是让人不猜测其中用意都难。然而送上门来的夸赞再退回去,一向都不是她安瑾容的作风。
“妹妹有如此自知之明便好。姐姐有一事想问问妹妹,不知妹妹可否如实答来?”
安昭华碰了一鼻子的灰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好心情,奈何她又想起凤漓教她的那番话,只得将怒意压下:“姐姐只管说便是。”
安瑾容停了步子,对向安昭华清凛的眸子,邪魅勾唇:“安昭华,凤漓救了你,那之后又发生了何事?”
安昭华眼波流转,朱唇轻启,将那之后的事一口道出:
凤漓提早给了她一罐子保命的药丸,她趁人不备之时将药尽数服下。虽然那之后被打得皮开肉绽,起码还没将骨头给打断。杨太后说是要教教她宫规,便将她留在了浣衣局,做些洗娘娘贵人衣裳的粗活,美名其曰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由于她是庶女之身,刚开始去时又摆了一副大家小姐的模样,所以引来不少鄙夷。浣衣局里的管事宫女极为看不惯,便将所有的累活交由她做。这其间凤漓也来过几次,结果非但没有吩咐浣衣局的人好生待她,反倒是叫人狠狠打压她,什么活儿粗重她就得干什么活儿。
起初安昭华恨凤漓简直是恨到了骨子里,可奈何凤漓是个连几国皇帝都得捧着的主子,她再怎么恨也没办法,只得乖乖照做。又过了几日,凤漓唤她出去一叙。
“安昭华,你可知本神医为何如此么?”凤漓俯视着端跪在地上的安昭华,阴冷道。
安昭华遇事不惊的心性已是在这几日磨出了雏形,她道:“凤大人乃医中至尊,奴婢不敢多言。”
凤漓将手中茶盏放下,虚扶一把,望着安昭华规矩落座方才满意地颔首:“这几日也是苦了你了。只不过,杨太后那老女人的话不假,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如今的境地,都是拜安瑾容所赐,你应当知道从这里出去后做些什么。”
安昭华眸子里迸发出仇恨,一对儿起了茧子的素手紧攥着衣裙:“奴婢知道,必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凤漓心下欣慰,又抿了口茶,道:“无需心急,一炷香需得在无风的时候方能以星星之火燎原。”
安昭华心里通透得跟明镜儿似的,凤漓这是警告她,若无绝佳时机,没有万全的把握将其扳倒,切不可贸然行事。
此后,凤漓再没有来过浣衣局。三日之后,圣旨再下:安家庶女因劣德已改,可以出宫。
安瑾容蹙了蹙眉:“事实当真如此?”
安昭华含笑点头,她将来龙去脉道了个一清二楚,只是将凤漓嘱咐她的话给换成了劳什子的痛骂而已。时候未到,她还不想让人知道她和凤漓的关系。
对于安昭华的这些话,安瑾容只不过是半信半疑。都说女人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谁知道这安昭华是不是学那勾践卧薪尝胆,等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再一举搞个大事情,来个农奴翻身把歌唱?总之,还是表面上套路一下,就比如此时两人惺惺相惜,一副多年未见的好姐妹的模样。
当然安昭华也知道安瑾容这女人深谙权谋,手段毒辣,一时半会儿也取得不了她的信任。但她也不急,她就不信,安瑾容会没有出错的时候。
人心隔肚皮,说的应该就是现在这两块子老姜了。
大概是安瑾容想弄清安昭华的心思想得太过于入神,以至于她只觉得半炷香的时间不到就回了墨染阁。
“姐姐这墨染阁倒是清静,妹妹好生羡慕呢。”安昭华始终挽着淡淡的笑意,佯装细细打量着阁内的的瓷瓶墨画,夸赞道。
安瑾容也不介意陪人多装会儿,大方落座:“姐姐这儿的物件鄙陋,若是妹妹有什么喜欢的,尽管拿去便是。往后啊,妹妹日日住在姐姐这墨染阁都成。如妹妹所言,这儿地处偏僻,想找个人聊聊都得跑个几里的路,实在是不太方便。若是妹妹与姐姐一同住,倒是省去了姐姐不少的事。”
要是安昭华跟她住一起,安瑾容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哪天一个手抖给把人给送去阎王爷那。她跟阎王爷老熟老熟了,随时送个人要个人的不成问题。只不过这安昭华水嫩嫩的,怕是阎王爷收了就不会再放出来了。
阎王府又不是菜市场,哪是你想出就能出的。
安昭华只觉得桌案旁边的女子心里边的小算盘正打得啪啪响,不由身子一颤,强装笑意道:“姐姐这般说可真是折煞妹妹了,墨染阁是风水宝地,妹妹没那个福分住进来,姐姐也莫要强求了。”
讲道理,她一开始还真有那个打算住进去,幸亏安昭华多了个心眼,不然会被安瑾容吞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啊对了,妹妹身边这丫头说很是尊崇姐姐,想跟来姐姐身边学些东西。清芷,来,给姐姐问安。”安昭华招呼了身边那个眉目清秀的丫鬟,示意她到安瑾容跟前去。
在安瑾容旁边留个人,就算安瑾容时时刻刻把清芷防备着,总比远在几座楼阁外一点动静都不知道的强。
好在那清芷也是乖巧,安瑾容也知道安昭华的心思,但是她不介意多个打杂的。都说伴君如伴虎,安瑾容就是那头虎,指不定她哪天利用这个清芷反咬安昭华一口。
可安瑾容没料到的是,这清芷在安昭华手下,已经相当于是一个死士。到时候一旦事发,她自会承担所有的罪责,压根儿不会牵扯到安昭华身上。若是牵连了,安昭华只需说清芷心怀不轨,不知感恩,反正那时安瑾容死无对证。
“清芷,来,让我好生瞧瞧。多水灵的丫头啊,想必在妹妹的教导下,也如同妹妹一般心思玲珑了?”安瑾容拉过清芷的手,却发觉那丫头似乎是怕她一般,颤颤巍巍的抖。
安昭华缓缓起身,笑颜如花:“天色也不早了,今儿个打扰姐姐这般晚,的确是妹妹的不是,明日妹妹差人送碗燕窝粥给姐姐补补身子。清芷,往后你可得尽心尽力地伺候姐姐。若有半点差池,我拿你是问!”
清芷忙欠了欠身:“是,奴婢谨记三小姐所言。”
“锦颜,路上黑,去送送三小姐。”安瑾容唤出了锦颜,她还有些事交代给云陌。至于锦颜,她早早便开始有疑心了。
锦颜应了一声,身形一闪,消失在墨染阁门前。
安瑾容挽笑:“云陌,清芷就交由你了,让她好生了解一下,跟着我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