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瑾容一揖:“谢皇上。”
在座的不少人啼笑皆非,即便先前宫宴上她安瑾容舞的轻功极好,怎么也不能同江无尘一决高下。明楚使臣修眉高扬,仿佛这场比试的结果已经一目了然。
皇上不禁蹙了眉:“安大小姐自个儿下的军令状,可莫要出尔反尔。”
“请皇上安心,臣女必定得胜而归。”安瑾容眸光灼灼,她不信自个儿会输,她也不敢输。都说人求生欲望强烈时,爆发出的能力无人可知。
杨太后也是惋惜地望向安瑾容,那看死人的目光着实令人不悦,真是可惜了这么个美人儿,她还意欲借安家的力,如今看来得另寻良家了。
江无尘似笑非笑地望向安瑾容,可与慕北卿相论的容颜在暖阳下煞是惹眼。
安瑾容避开众人复杂的目光,轻移莲步走向马厩,挑了匹枣红色的马。众人再次汗颜,这马名唤烈鬃,性子如名,烈得很,虽是极为珍贵的名马,却是摔死了不少人。
“便是这匹烈鬃了。”安瑾容接过弓与箭,翻身上马,烈鬃长啸,似乎对于它背上的主子极为不满。
安瑾容觉察到这家伙不安分,握紧了缰绳,手肘一举,朝烈鬃脖颈上攻去,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她这是在自掘坟墓!她就不怕烈鬃发疯将她摔下马么?
出人意料的却是,烈鬃吃痛,知道自个儿如今得听命于安瑾容,只得愤愤地静了下来,安瑾容勾唇一笑,这法子当真好使——你硬,我比你还硬。
“驾——!”女子一袭艳红戎装,长喝一声,气吞山河,天地万物在她面前皆是失了光彩,此际的安瑾容,是那般晃眼。
江无尘笑,眸底竟是多了分他也未曾觉察的柔情。
烈鬃得令,前蹄一扬,飞奔进林子。安瑾容回眸一笑:“无尘太子,臣女恭候。”
慕北卿心下微有痛意,她宁肯对江无尘献上笑颜,也不愿同他多说一句么?恐怕,她心里边的人是江无尘吧?
江无尘颔首,挑了马,取了弓,纵身跃入林中。
“安大小姐当真是女中豪杰,无尘自叹不如。”江无尘快马加鞭赶上安瑾容,与她并肩道。
安瑾容邪邪勾唇,熏风扬起青丝,扬起衣袂,她笑颜如花:“无尘太子这话可是折煞臣女了,自叹不如的应是臣女。”
道毕,又是一声长喝,驾着烈鬃飞离。
时间宝贵,她可没那个闲心思跟江无尘这个谦谦君子你一句“自叹不如”我一句“自叹不如”,输了可是要赔命的!她都不知道自个儿为什么要犯贱到去毛遂自荐!
江无尘凝着安瑾容一抹红影,旋即将心思收了回,举了手中长弓,羽箭飞出,射中只隐在丛中的狐狸,身子微斜,将狐狸一把揪起,搜寻下个猎物。
然而安瑾容这边却是出师大吉,几箭出去,已是到手了不少东西——野兔、野鸡、野狐——这些玩意儿都是皇上特地派人丢进林子的,否则这么一个林子,怎么也不可能供人狩猎那么多。
“安瑾容……今儿便是你的死期了……”隐在树后的一人邪笑着举起了手中的弓箭,“嗖”的一声,箭头已是稳稳射入安瑾容右肩。
“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敢暗算本小姐?出来!本小姐赏你个全尸!”安瑾容重重跌落在地,痛得大喝一声,果然是她打猎打得太过忘形,竟是连这一箭都未曾躲过去。
“嘿嘿……箭头上可是有剧毒的……”那人奸笑一声,隐了身形,消失不见。
安瑾容微叹一声,蹙了眉将羽箭猛然抽出,血顿时涌出,撕下衣袂几布条,往肩上草草一包扎,忍痛上马。
她望了望而今的猎物,若是就这么出林的话,一杯毒酒魂归离恨天。若是再这么继续下去,毒发噬骨,照样是个死。
安瑾容第一次清楚地明白了什么叫做左右不是人。
“瑾容!”江无尘驾马行至安瑾容身旁,女子一袭艳红,肩上鲜红更甚,见她唇有发紫,不由心一紧。
安瑾容舒了紧蹙的眉,缓缓一笑:“多谢无尘太子挂怀,臣女无碍。”
江无尘将安瑾容揽入怀中,抿唇道:“瑾容,快些返去,你这伤若是不医治,会要了你的命的!”
“男女授受不亲,还请无尘太子自重。更何况,若是臣女如今出去,照样是死……”
江无尘眸子竟是红了,急道:“我让你,让你赢可好?!快些出去!”
安瑾容挑眉:“我得赢,而且还得赢得人心服口服,无尘太子这般,可是要让我名誉毁损?”
“那你想如何!”
安瑾容吃力从袖中掏出了瓷瓶,一指撬开瓶盖,吞入一颗墨色药丸,凤漓给的解毒丸已是没了,这药丸起码还能拖延下毒发时间。
“这药可拖延会儿时辰,无尘太子,臣女先行一步。”安瑾容从江无尘怀中挣脱,长喝驾马,绝尘而去。
江无尘头痛地揉揉眉心:“真是一如既往的倔强……”继而轻拍了三下掌,从树上下来好些个黑衣暗卫。
“去给本宫查,方才偷袭安大小姐的是何人派来的。”
“是,殿下!”踮足而起,御空而离。
一炷香时间已到,江无尘早早出了林子候着,安瑾容却是迟迟未归。
“时辰已到——安大小姐未归,算做……”那太监虽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还是不得不宣判安瑾容的死刑。
“且慢!”
众人循声望去,红衣女子携着猎物,驾着烈鬃,缓缓行入人眼帘。
安瑾容猎的猎物比江无尘的竟是多得多!
慕北卿松了口气,这丫头又怎会把她自个儿的命轻易交付他人?
那太监喜上眉梢:“第一场比试,安大小姐胜——!”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区区一个女子竟能胜他江无尘?
安瑾容挑眉一笑,却是忽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再也只撑不下去,重重跌落下马,肩上的血汩汩溢出,将红衣染得愈发惹眼,女子静静躺在一滩艳红如花的血泊之上。
众人惊呼,皇上忙高声道:“传太医——!”
凤漓不禁无奈勾唇,这安瑾容还能再给她多添点儿乱子么?三天两头的中毒,她到底是得罪了多少人?
“本神医不觉得你们的太医能将安瑾容治好。”凤漓盈盈起身,穿过众人,来到安瑾容面前,缓缓蹲身,探了探鼻息。
皇上被凤漓这句话堵得慌,他天元好歹也是泱泱大国,怎么被凤漓贬低得好像是穷乡僻壤一般?
不过这凤漓可是没人敢得罪,虽不会武功,却有个轻功绝世的安瑾容。若是得罪了她,不禁宫中的草药源会被切断,更可怕的是,凤漓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她绝对会在安瑾容的协助下,往仇人的吃食中下各种意想不到的毒。
反正两个人狼狈为奸报的仇可不少。
皇上抬袖擦了擦额上的汗,忙道:“凤大人威武,凤大人威武。”
凤漓并未理会皇上的献媚,径自从袖中掏出个药瓶,往安瑾容嘴里边一塞,继而将她扶起,拆下伤处的布条,撒了些药粉,撕下自个儿身上的布重新包扎好。
“安瑾容,该醒了吧,在地上躺着莫不成很舒服?”凤漓起身,轻踹了安瑾容一脚。
安瑾容猛然睁开眸子,怒瞪着凤漓,咬牙切齿道:“好你个凤漓!竟然敢踹我一个伤员!”
众人面面相觑。
凤漓不以为然:“这就是你报答本神医的酬劳?”
“大胆!敢这般与凤大人说话!”皇上差些气得眉毛都掉了,如果凤漓迁怒于他,那他一百个脑袋也不够凤漓砍啊!
凤漓不悦地瞥了眼皇上:“本神医还没说什么,你急个屁?”
于是第二日,安瑾容中毒被凤漓救活继而大吼凤漓然后皇上为凤漓打抱不平但是凤漓还反过头来把皇上给骂了一顿的事儿就传遍了京城。
皇上只得乖乖闭嘴,凤漓揪着安瑾容回了位子,以免安瑾容继续在那儿丢人现眼,不仅毁了她自个儿的形象,还毁了凤漓的声誉。
慕北卿攥紧了拳,实在是忍不住,转向安瑾容:“容儿,可是江无尘伤了你?”
安瑾容心里边微微一震,旋即冷脸道:“与你无关。”
“罢了……”
凤漓不解望向这互相生闷气的二人,不由无奈摇摇头,长叹了声“世事难料”,将目光移回台上。
洛千川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未曾离开过凤漓身上,凤漓敏捷捕捉到了身后那抹探究,回眸一望,见洛千川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自己,淡然颔首,转过了头。
“这女人真是成功地勾起了本将的兴趣……”洛千川危险地眯起了眸子,勾唇道。
“第二场乃是射击,中靶多且准者为胜。我天元参比之人乃是昭王——!”那太监见全场静默了几时,忙开口高声道,生怕人家把他忘了似的。
安泠月心忧地望向慕枫宸:“昭王殿下,还请多多当心对手暗袭。”
慕枫宸笑开,眸子曳着奇异的流彩。哪个女人不是娇声软语说着待他得胜而归,偏偏这个安泠月让他当心。
“本王铭记安二小姐之言。”慕枫宸凑近安泠月,附在她耳畔轻声道。
安泠月脸一红,忙将慕枫宸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