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泠月因为最为担心安瑾容出事,所以最先进来,一进门就被血腥味呛到快吐。随即看见的是云陌凄惨的死状和满身染血的安瑾容。
安昭华忙敛了敛身上的阴鸷,暗中掐了自个儿一把,泪眼盈盈地拽住安逸荣的锦袖:“父亲,姐姐她受了伤……实在担心姐姐,这才差了锦颜去……如若不然,我定会亲自去的啊!”
安逸荣拍拍安昭华的肩,又使了个颜色,示意她注意一下这儿还有外人。
安昭华往安逸荣身后看去,心下狂喜,大部分想凑热闹的宾客都来了。于是安昭华胡乱地抹了一把脸,起身强作笑意:“抱歉,我实在是……让诸位看笑话了,扫了今日的雅兴……”
不知从人群中何处传来一个声音:“三小姐真是个有孝心的,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这么估计你大姐的声名,可这安瑾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上回中秋宫宴啊,我还听说她被九皇子殿下未娶先休呢!”
此言一出,渐渐有了附和的人:“也不看看她自己什么德行,还妄想着高攀殿下?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更有甚者,说出了“章台之柳”这样污秽的言语来。
其实这个世道就是这样,你若是兴盛,则必有妒者;你若是衰败,则必有辱者。反正她安瑾容已经左右不是人了,好在安瑾容向来不是个要面子的,否则等她醒来,怕是得哭到眼睛瞎。
“昭华求各位千万莫要这么说了……大姐她自小倾心于九皇子殿下,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大姐心里也不好受啊……”安昭华一对儿眸子都已经哭红,在外人看来,还真是处处为嫡姐考虑的好妹妹。
于是人群中又传出“这安家三小姐当真是个懂事理的”这般的话来,与此同时,对安瑾容的贬讽也愈加多了。
若是以往,安昭华肯定是第一个蹦出来指责安瑾容哪儿哪儿不好,自己如何受了委屈,装出一副庶妹整日受嫡姐欺压的模样,以此来博得众人的同情。可那时的安昭华还不知道,越是这样,越是会惹人厌。
如今的安昭华不得不说,的确是高明了不少。
“老先生,容姐姐怎样了?”安泠月却无心管安昭华怎么搞事情,强忍着不适走到蹲在地上检查的郎中身旁轻声问道。
那郎中唤了他的女徒弟过来给安瑾容包扎腹部上的伤口,答道:“回二小姐的话,大小姐虽然伤得比较重,但若是好生疗养一段时日便能痊愈了。相比之下,这位姑娘怕是已经无力回天了。接下来的事情,还是请官府的仵作来吧。”
安昭华闻言忙转头回去,想扶安瑾容起来去床榻休息,却被安陵川拦住:“在仵作来之前,所有人都不要破坏案发现场。我相信容儿是无辜的。”
可是这只不过是安陵川的自我安慰罢了。现场无论怎么看,都像是安瑾容杀了云陌继而被云陌捅了一刀的样子。
然而没有人发现一个疑点,那就是安瑾容要是想杀一个人的话,没道理还会被人暗伤。
只不过,这个证据太过于苍白无力。更何况,安瑾容会武功的事,是个绝不能为外人所知的秘密。因为要是被有心人把宁颐帝姬也会武功且与安瑾容年龄相仿一事联系起来,再劝说人家去验那日慕北卿准备的替身的尸,就很容易发现那个替死鬼压根跟宁颐帝姬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那只不过是慕北卿临时从牢里绑架的一个死刑犯而已。
也不知道是谁去官府报了案,只一炷香的时间,便有仵作过来验尸顺带查案。
据说那位仵作姓张,在沧禾城极为有名,不论是验尸还是办案都是毫不含糊的。
“姐姐……大姐会没事的对吧……”安昭华紧拽了安泠月的衣袖,一张小脸儿格外惨白。
安泠月虽然单纯,但也不至于不知道安昭华是什么样的为人。于是很敷衍地将安昭华的手拽了下去,不动声色道:“清者自清,容姐姐必定是被什么心怀不轨的人陷害的,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说时不经意地瞥向安昭华。尽管声音小得只有她们两个人才听得见,但安昭华还是略有心虚地站开了去。
安陵川接过了安泠月的话头:“没想到这回竟然出了命案,也不知道把我安家的颜面置于何地。若是查出了是谁陷害的,必交由官府处斩。”
安昭华也很识趣地闭了嘴,远远地离了安陵川与安泠月这一对儿随时都能过来把她掐死的兄妹。做人得能屈能伸,先把安瑾容处理了才是上道。至于其他妨碍的人,来日方长。
“回禀安大人,在下方才验了那位姑娘的伤处,与大小姐手中的匕首所致的伤十分吻合,可以断定凶器就是那把匕首。”姓张的仵作向安逸荣拱了拱手,汇报情况。
安逸荣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那位姑娘手中握着的布片形状,与大小姐裙上的缺口形状也是吻合的。另外大小姐身上的血也是那位姑娘的血,可以初步断定杀人凶手是……大小姐。”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一时间都在议论安瑾容杀人这事。
“老先生,敢问方才大小姐腹部的伤口形状如何?”
郎中摆摆手,示意让他女徒弟出面解决:“伤口较深较窄,上下长度与那把匕首的宽度相合。”
张仵作请了那女徒弟去看看云陌的伤,女徒弟表示两个人的伤十分相似。
“安大人,事发经过是这样的。大小姐与这姑娘起了争执,不知为何忽然怒意勃发而起了杀心。大小姐便随手拿了匕首向这姑娘刺去,而这姑娘也并不甘心,与大小姐厮打起来。扭打之中,大小姐被这姑娘捅了一刀,于是使尽全力将刀刺向这姑娘的心口窝,血溅了大小姐一身。这姑娘想大声叫喊呼救,可却被大小姐割了喉管无法出声。她临死前十分慌乱,从大小姐身上扯了块布料,最终因失血过多而亡。”
尽管安泠月和安陵川一个字都不愿意相信张仵作的话,可眼前的景象正如张仵作所说,他们就算是想反驳,也敌不过这铁证如山。
“等等!据我所知,瑾容和云陌关系甚好,怎么会对云陌痛下杀手呢?就算是瑾容要杀她,云陌平日里也极为听话,据说还被瑾容救了一命,怎么可能会伤瑾容呢?张仵作,这件案子疑点太多了,瑾容绝不可能是犯人!”莫挽歌忽地拨开人群,指着张仵作厉声道。
男子闻言出声轻笑,清秀的面容煞是撩人;“威远侯府的莫大小姐,恕在下斗胆,人为了活着,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人为了活着,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就算是救命恩人也一样,没有人可以剥夺别人生存的权利。
莫挽歌急红了脸,跺跺脚,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慕子胤一把拉住,劝她行事莫要鲁莽。
“莫大小姐,若是我没看错的话,方才你一进安府大门就被安瑾容拉了去。啊,难不成莫大小姐也是共犯,才帮着安瑾容开脱罪名?”一个衣着艳丽的妇人轻踩着小碎步,缓缓立定在莫挽歌面前。
慕子胤一把握住那妇人的手,不自觉地加了力道:“本宫觉得,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说。本宫一直与挽歌在一起,难不成你还要说,本宫也是共犯?信不信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况且,安大小姐早早就说头有些痛想回去歇着了!”
那妇人登时就蔫了,颤着声音道了歉,吭都不敢再吭一声。
“敢问大少爷,二小姐,出事的时候,你们在何处?可有不在场证明?”张仵作完美无视掉那边的骚动,转而向安陵川与安泠月问道。
“张仵作,方才我与月儿一直在前厅帮着安置宾客,父亲母亲也在。”安陵川将安泠月揽过了身后。
安逸荣与梁氏微微颔首,承认了安陵川的话。
“那三小姐呢?”
安昭华猛地抬头,佯装很替安瑾容担心道:“在那之前我瞧见姐姐摔倒在地,估计是头痛得有些虚,看路不稳才摔的。幸好姐姐的墨染阁就在近处,都怪我气力太小,扶不了姐姐,就去墨染阁找了姐姐的随身侍女锦颜过来帮忙。谁知道赶过去时人已经不在了,锦颜说有可能姐姐先行回去歇着了,就回了墨染阁。谁知竟看见……”说话间,安昭华又盈满了泪。
锦颜也站出来替安昭华作证。
张仵作微蹙了好看的眉,忽地瞧见了清芷和霁月,于是开口问道:“事发当时,你们身处何处?”
站在清芷身后的霁月差些吓得瘫软在地,幸亏清芷及时将她扶住才不至于表现得过于明显。“奴婢方才与霁月一同在烟雨亭修剪枝丫,这是三小姐吩咐我们的……”
安昭华心底头真是佩服清芷,随口就能编个谎,于是也很配合地说事实的确如此。
“安大人,您府上的人几基本都有不在场证明,恕在下斗胆,这回的嫌犯,正是安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