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红姨,我将今日的事大略看过一遍,用过早膳再仔细处理。
鸡毛蒜皮的小事,乱七八糟的消息,刚整理好了,柳江就带着信儿回来了。
“贵媪这次可是立功了,这么早,信儿就送来了。”柳江一进门就笑,“听外头的说,贵媪送信时一脸喜色,肯定是好消息。”
我忙接了薄薄的一张素帛,上面的字很少,可确实喜人:“四睹母奸,徐冯正逢,以纳妾掩之。”
我笑出声来,看桃溪、柳江都是一脸好奇,于是一面烧那素帛,一面道:“如我们所料,四娘子亲眼看到母亲和别人通奸,然后徐氏和小冯氏又把奸夫淫妇堵了个正着,为了遮盖这事儿,霍显只好答应让小冯氏入门了。”
火苗很快就将素帛吞噬殆尽。
我抬眼看看她们:“你们不为我高兴吗?”
“……我……婢子高兴不起来。”桃溪嘟哝道。
柳江附和着点头。
“为什么?”
“主人您并不高兴。”
“我确实谈不上高兴,小冯氏配不上他。”我静下心,“不过没关系,配不上他的人,我会亲手把她处理掉。我得先试探一下,看看这个小冯氏,到底有没有给他做妾的本事!”
对小冯氏的本事我一点也不好奇,我只想知道霍光对这件事的看法。才华容貌性格,都是假的,能让霍光喜欢她,就是她的本事!
霍光喜欢她么?
小冯氏也就一张脸能看了,她一个庶女,还是家奴,不曾识字,也不懂音律,和霍光完全不在一个世界里。
霍显刚刚提这个意思时,霍光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头又上来了,一口就回绝了让小冯氏进门的说法。
霍显怎么安抚小冯氏和徐氏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第二天霍光休沐,直接点了人,准备去京郊狩猎散心。霍姃还给我传书抱怨,说他父亲难得休沐,也不在家休养些天。
年节下事多,霍光已经很久没放过假了,这次家里出了点事,刘病己干脆给了他五天休假。
所以我想他会在外面住够五天才回去,家里成天夫人闹小妾哭的,谁受得了。霍光在外头要处理政务,回家竟然连一刻清静也没有,霍姃也不像往常那样能慰怀父亲,也有了自己的心事。
不怪他年节下的还要出去田猎了。
正巧,我手上的事不多。家事都交给萧鹄去做了,人情往来还没到最繁忙的时候,不过三三两两的事,我只提点了她几下,她总得学会自己处理的。我还让张祈去帮她的忙,这样就完全碍不着我什么了。眼下刘病己对我们家青睐有加,我想这时候不会有谁不长眼地给我们家做法子的。
外边的事呢,主要是收集消息,提炼有用的信息汇总,这活儿不急,完全可以押后,留下杨河柳江在家守着,急事再找我也可以。
我于是迅速做了安排,告诉彭祖、萧鹄一声,点了几个侍卫,带上桃溪,次日清晨一大早就出城去了。
风很冷,吹在脸上像挨打一样疼。
黑狐裘裹在身上,很暖。我在东城门外驻马静候,天色渐明,来来往往的行人抖着一身萧索,有的好奇地看我们一眼,有的连眼皮也不抬,缩着身子匆匆走过。
桃溪披着一件黑色的披风,长长的下摆被她抱在怀里,凑过来,道:“主人,天都大亮了,博陆侯还没来,不会有变吧?”
“不会,有变的话应该会有人来告诉我。”我看着她裹得像只熊,不由轻轻笑道,“出门就叫你穿够衣服了,猛子还把他的披风送你啊?”
一旁警戒的猛子红了一张黑脸,倒是桃溪,反而大大方方一笑,略带几分调皮地说:“猛子疼我嘛,婢子身上不冷,穿上心里更热乎。”
桃溪的声音不大,但是足够让我身边的人都听见,好些侍卫便拿看好戏的目光看猛子,猛子是个铁铸的人,也免不了手足无措。
我和桃溪笑够了,连连摇着手放他自在去了,猛子却突然道:“主人,博陆侯府的车驾出城门了。”
我说道:“不急,咱们是出来游玩打猎的,又不是谈正事,更不是博陆侯的下属谒见他,活泼些才好。”
正说着,霍光沉着脸,一马当先走近了。
我策马迎上去,桃溪跟着我,猛子押后,霍光带来的人停在他身后几丈远的地方。
桃溪、猛子等人也留在我身后三丈远的地方,随我躬身向霍光行礼,霍光随口叫起,又道:“张娘子今日有兴致出门游玩?”
我轻笑:“我不是来游玩的,我是来……守株待兔的。”
霍光面上的阴郁稍解:“娘子言下之意,光是蠢兔?”
“谁承认,就是谁,小鸾可没指名道姓。”我愉快地笑笑,拍拍识明的脖子,缰绳一收,“走吧。”
风背着我们吹,慢慢地弱了下来。
霍光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出来打猎?”
“大将军每年秋冬都会田猎一次,今年因为出征,朝中事务繁杂,所以您才一直没有空出时间。昨儿成君写信给我,说您好容易得了几天假,竟然不在家呆着,我想您该出来打猎了。”
“也许休假时我会在城里拜访朋友。”
“朝事这么忙,大将军舍得扰了朋友清静?”
“那也有其他可能,我不一定会在这个时候路过这里。”
我又笑了:“一日不来等一日,一年不来等一年,只要你路过,我总会等到你的。不过,我没等错,对不对?”
“今天你很不像你,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啊,也许只是因为你从来就没真的了解我。我不过是表现了另外一面,你就不认识我了。”
霍光探究地看了我一会儿,似乎在确认我是认真的还是说笑,我不闪不躲地望着他,他又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