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话,直到走到半山腰时,上官云瑾突然停下,转身看着拉格。
拉格便也停下,等着他的吩咐。
“你们先回去吧,”他若有所思地开口,似乎有些事情还未办妥,“我还有其他事。”
拉格应下,带着其他二人离开。
直到人影走远渐渐不见,他才微微抬眸,看着上山的那条路,没有犹豫便抬脚开始往回走。
“你很聪明,只是心思不在这里,所以没有猜出来罢了。”在一片寂静中,龙雪吟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却还是被卓琰给捕捉到了。
“你叹什么气?”他明白她的意思,的确,他的心思现在全在琅儿一个人身上。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是问道,“你很喜欢她吗?”
黑暗中他温柔却坚定的声音响起,“是,很喜欢。”
她的心突然在听到他的这句回答时漏掉了半拍,就连她两只牵着的手指,此刻也紧紧拽在了一起。
她不再回话,轻轻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入睡。四周又陷入了一片漆黑的寂静,伴着两人的失眠,开始一点点在指尖漏过逃跑的时间。
上官云瑾疾步回到死崖边,由于动作太快,引起了身体的不适,但他强压了下去,直到看见那个人影时,才稍微放慢脚步,在远处站着,静静地凝视她,一言不发。
她还是没有醒来,一直躺在那个地方,几乎没有动过。还好他听见了她平静均匀的呼吸声,不然他真不敢肯定她是不是完好无事。
更不会把她放在那里一个人离开。
即使他回来,也只是为了确保她的安全。想要杀她的人太多,琅牙教又是一个被人虎视眈眈的地方,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这里,她没了内力,根本就不可能自保。
他出神之际,躺着的她突然动了动,他即刻回神,在一处躲了起来隐藏住自己。
不出一会她果然醒了过来,捂着头像是很痛苦的样子,而后回过力气来就像逃跑一样离开了这里。
他立马跟了上去,却很好地隐藏住自己,没有让她发觉。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整个人没有一丝生气,似乎就算有人走在她身边,她都很难察觉。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她,就算是在那次重伤之时,他都不曾看见她的这幅神态。
绝望,恐惧,还有周身弥漫的那股浓浓的杀气。
只是走着走着,她像是没有力气一般,在前面停了下来,整个人颓废地跪在地上,而后便是一动不动,像一具没有生气的木偶。
他突然想起来,那死崖正是六年前,魔教前任教主任长鹤的葬身之地。
他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本来默默跟在暗处的他,突然间很想走上去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告诉她,他认识的任玉琅,从来都不会像现在这样颓废,更不会跪在地上,卑微得可怜。
他隐忍了很久,最终还是垂下了手,放弃了这个念头。
于他来说,任玉琅是仇人,同时是他复仇的棋子,对于棋子,他没必要怜悯。
对于仇人,更应该诛而杀之。
所以,她越痛苦,他应该越快意才是。
就这样,他的身影便一直在黑暗处隐默着,既不上前,也不离开。
沉寂的夜愈发地幽黑起来,远处更夫打更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昭示着三更已经过去。
在地上跪了很久的她终于有些反应,一双无神的眸子抬了抬,然后曲起一只腿,慢慢地站了起来。
那一刻,于她来说,就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见到死崖的那一刻,脑海里像被梦魇吞噬了一般,往事如藤蔓向她缠绕而来,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这些年来,那一幕,就是她所有的噩梦。同时也是支撑着她报仇雪恨的唯一动力。
当年那一战发生之后,她再也没有去过死崖,因为每一次过去,她都会想起当时那惨烈的场景,接着就是永无止境的梦魇和折磨,让她痛不欲生。
只是时光荏苒,她在仇恨中一点点长大,早就被恨磨厉地冷血强大。
想起那些经历,她突然笑起来,嘴角勾起的弧度却更像是讽刺,她不禁喃喃,“秋灵子,若是当年我没有帮你,一切会不会都不同……”
只是她没有想到,她的一声呢喃,却让暗处默默跟随着她的他一愣。
她嘴角蹦出来的“秋灵子”三个字虽然轻盈,却被他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他失神地看着她的背影,一瞬间身体里的力气就像被抽走了一般,踉跄地后退,直到跌在墙边。
他从来没想过,娘亲的死,会和她有关…
一直以来,他只道是任长鹤将他父亲上官尧害成这样,可他没想到,这其中还有其他内幕。
他晃神间的功夫,她就已经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出了很远,他忍痛收起所有的情绪,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她走的方向是他的别院,为免她起疑,在她快到家门前,他从小道绕过,直接从后门进了屋。
等她开门时,他刚好站在院子里,一言不发。
她站在门口,看着他挺拔的身姿,迟迟没有抬脚进门。他回望着她,迈开步子一步步地向她走过来,在她面前站定。
他启唇,刚想开口说话,却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给惊住,要说的话也全收了回去。
她伸出手,毫无预兆地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
第一次,她毫无顾忌地放任自己的感情,做自己想做的事,再也不刻意掩藏自己的悲伤和脆弱。
怀里的她就像一只受伤的小猫,收起了她平日里刻薄的利爪,第一次露出她乖巧怯懦的模样,在他怀里啜泣着,轻轻舐舔着伤口。
他不知该如何动作,一直僵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直到她彻底发泄完自己的情绪,从他的怀里钻出来,才稍稍后退一步,和她保持适当距离。
她眼尖地捕捉到了这个小动作,眼睛盯着他一动不动,质疑道,“你这么讨厌我吗?”
“没有。”简简单单两个字,再也没有其他解释。
他不能说,因为他母亲秋灵子,让他对她产生了一种无形的抗拒。
她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他仍然没有任何波澜,甚至没有一副多余的表情。愕然后,她决然地迈步回了房间,赌气似得将门关得嘭嘭作响。
在大门口站了好一会,吹够了足够的冷风,他才收起自己的思绪,转身打算回自己的房间,只是路过那道紧闭的房门时,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飘向那里,带着一丝不明情绪。
转眼过去三日,拉格带的人和浔启他们一行人在死崖边上无意间遇到,在得知他们寻找的人可能在一起时,两方的人决定联合起来一起寻找。
拉格手下的人提醒道浔启他们乃魔教人士,她们不应与其为伍,不料拉格却道,他们的目的相同,此时应该联合起来,一切等寻到人再说。
在寻找了几日未果之后,他们决定从死崖上边下去,既然下面的路被堵死,那就从上边想办法。
只是死崖那么高,即使他们轻功再好,也不能直接这么跳下去。
想了想,浔启立即派人去城内取来了好几根又长又粗的麻绳,一根接一根地绑在一起,如此便有了足够的长度。
他准备将麻绳一头绑在死崖边的树上,一头绑在自己的腰上,然后这样下往崖底。
只是他的决定遭到了三兄弟的反对,还未等他绑好,老大就一把抢过麻绳,坚决地道,“护法你不能下去,这太危险了,让我去吧。”
“是啊,这下面凶险未定,让我们兄弟三个下去就行,护法你在这里等消息。”老二接着道。
闻言,浔启爽朗一笑,“你们也说了,死崖凶险莫测,我轻功比你们好,当然是我下去。”
语毕,还未等他们做出动作,浔启就拿过麻绳,结结实实地捆在了腰上,来到崖边,顺着麻绳一点点地挪下去。
兄弟几个没有办法,只能围在上面等消息。
拉格在一旁盯着麻绳看了许久,最后叫手下抓紧麻绳,自己竟然也顺着麻绳往下爬,毅然决然地跟着下了崖底。
浔启顺了麻绳攀爬了好一会,才稍微看到底,只是麻绳不够长,没有接到地面,他只能施展轻功,借石壁的力,几下跃到地面。
他刚下来不久,拉格就跟着下了过来。
浔启一瞬间有些惊讶,暗叹她一介女子也有如此魄力,着实令人佩服。
碰了面,两人也没有多说话,在谷底开始寻起人来。崖底的地面倒是平坦,不过他们下来的地方有一个很大的湖泊,平淡无痕。
死崖说大也很大,要寻找人也确实不容易,但有一点好处就是,这里长期无人居住,若是能找到人留下的踪迹,说不定就可以找到他们。
只是目前存在最大的一个问题,他们不知道,卓琰和龙雪吟两人是否平安无事,又是否在这个谷底。
意识到这个问题,他们的面色上又添了一丝担忧,连脚下的步伐也愈发沉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