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鱼现在想跑,还来得及。”他忽然补充。
“鱼想要鱼饵,又怎么舍得中途放手。”她回答。
他侧过头看着她,垂了下眸子,“这么说,鱼是一定会上钩的?”
她点头,“一定会的。”
他别过头,不再说话,心里却暗自有着自己的思量。
有那么一下子,他觉得她很傻,傻到她不知道他所说的鱼,其实就是她自己。
等到鱼完全上钩,他准确收线,一条鱼就那么容易地收进了鱼篓中。
继续放线,静静等待。
时间一久,她开始显现出倦态,眼皮不停打架,摇着摇着就那么睡着了,不一会,竟然顺势倒在了他的肩上。
他一开始不知道怎么动作,在那里僵了许久,过了一会才放下手中的鱼竿,将她的头轻轻扶下来,放在自己的怀里,给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他看着她的睡容,竟一下子看得入了迷,好久没有移开视线。睡着的她就像一个孩子,没有一丝戒备,没有平日的跋扈,没有以往的绝情,有的只是小女孩的纯真。
他小心翼翼地帮她捋开飘到脸上的发丝,唯恐不注意惊醒了她,只是在睡梦中的她似乎也十分不安稳,眉头一直皱着,怎么也抚不平。
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不难想象她以前过的日子,每天打打杀杀,脖子上都是挂着一把刀的,不知道这把刀什么时候砍下来,整日提心吊胆。
她就是这样的吧…那么要强的一个人,支撑起那么大的责任,一个人默默把一切扛了下来,又怎么可能不累。
深秋的风自湖面吹过来,带着一丝寒意,他稍稍侧过身,将外边的青色长衫脱了下来,披在她的身上,替她挡住一些凉风。
整个过程他都尽量放轻动作,十分小心翼翼。
还好她睡得比较熟,这样都没有把她吵醒。他看着她的睡姿,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阳光不大,正好撒在湖边相偎的两个人身上,就像一幅画一样,美得让人睁不开眼。
这边,浔启在苏州一带刚安置好,就收到消息说任玉琅独自守住琅牙教,后来被追杀,不知所踪。
他派了很多人偷偷回了紫云城,到处寻找她的下落,却一直没有消息。正愁这的时候,蛊娘突然来信说姜元乾打算率众叛变,让他迅速带人回来稳定局面。
他接到信后,连夜安排好一切事宜,留下一半人在苏州,带另一半人去京城,打算接应蛊娘。
可是在去京城的路上,还没走到一半,就遇到了好几拨的刺客,一个个都穿着黑衣,带着黑面罩,看不清到底是谁。
虽然侥幸让他们逃过两次,可是他带的人已经死的死,伤的伤,已经折损了一部分人,若是继续走下去,说不定还没到京城,他带的人就全部没了。
想到这里,他眉目里满是担忧,当天没有再赶路,而是带着手下人在一家客栈住了下来,商讨下一步该怎么做。
将行李放下后,他下楼来吃饭,手下的兄弟都已经来了,就在那里等他一个人,他刚坐下,小二就将菜上了上来。
招呼兄弟们吃饱喝足以后,他留下了几个心腹,让其余人都上楼去休息,而他则带着他们几个去了自己的房间,商讨事宜。
“想必你们也知道我为什么在马不停蹄的赶路时突然在这里停下休息,”浔启开口,“如果再不采取行动,我们都要死在路上!”
他一开口就把事态的严重性给摆出来,其他几个人听他这样说脸色变得异常沉重。
“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他敲敲桌子,放缓了语气。
“右护法,照我看来,这件事肯定和姜元乾那个王八蛋脱不了干系!”老二开口,说话的语气充满了愤怒,想必他对姜元乾的成见也很深。
他一说,其他几个人也纷纷附和,表示同意他的说法。
浔启在那里沉思,没有马上表态,对他的想法不肯定也不否认。
“护法,你倒是说说你的意见。”浔启手下的一名副使葛裘提醒道。
浔启酝酿了一下,而后才开口,“目前最不希望我们去京城的,就是姜元乾,所以他有最大的嫌疑。”
其他人纷纷点头,不可置否。
“所以你说现在怎么办?”老三脾气最急,一想到现在的兄弟死了这么多个,还是自己人杀的,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马上冲到姜元乾面前将他千刀万剐。
老大老二老三他们几个曾经不是琅牙教的教众,只是有一次浔启下山处理事情的时候,正好碰见他们三个被人追杀,出于江湖道义,他就出手救了他们。
后来他们三问他,“不怕我们是坏人吗?就这么救了我们你就不后悔?”
他客气地笑了笑,然后摇头,很真诚地回答,“不管你们是何人,救了你们,便是救了。”
后来他们三人为他的侠义品行给折服了,觉得对他这种不拘小节的人隐瞒身份简直就是以小人之心踱君子之腹,就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他们说,“我们几个大老粗也没什么上得了台面的身份,就是杀手而已,若是兄弟你有好去处,带上我们也好!”
他谦逊地回答,“我的身份也不见得多好,我可是魔教中人,若是各位不觉得魔教与正道不合,琅牙教欢迎你们。”
于是自那以后,他们三人就跟着浔启一起进了琅牙教,从此只跟在他的身边,替他一个人做事。
即使是任玉琅,若没有浔启的吩咐,也使唤不动他们。但作为一教之主,任玉琅也没有多计较,反倒觉得他们三人的品行忠烈,是个耿直的汉子。
所以对于他们到底忠于谁,她并不在乎,只要浔启是忠心的,那就够了。
“他们会设埋伏,我们也可以。”浔启慢慢开口,一字一句地说出来,眉宇间透露着十足的自信。
“怎么设?”
他抬抬眼皮,勾起一抹笑,“他们不是喜欢埋伏在半路吗?那我们明天一早就上路,去接下他们的埋伏。”
太阳开始从山头一点点地斜过去,湖边,两个人依旧坐在那里,姿势基本没有变过。
贾云轻轻摇了摇自己的手,发现早已被这人枕得麻了,一下子突然抬不起来。
怀里的人突然动了动,砸吧砸吧嘴之后眼睛惺忪地睁开。
入眼的却是一张很好看又很熟悉的脸,那张脸渐渐放大,还对她绽放了一个很温柔的笑容。
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就闭上眼睛然后再睁开,发现那张脸还在,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躺在一个很舒适的地方。
她动了动身子,却感觉自己被一双手禁锢着,而她躺的地方,是一个很温暖的怀抱。
“醒了?”他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特有的磁性,听起来让人感到安心。
她点点头,有些拘谨地从他怀里钻出来,拿下披在身上的衣衫还给他,有些尴尬地问,“我怎么会睡着了?”
他轻笑,也不言语,只是坐在那里轻轻摆动他的手臂。
“是不是我给压的?”她的脸一直从耳根开始红起,说话也变得不太清楚,“我来给你揉揉吧。”
“好啊。”他也不拒绝,毫不客气地把手伸到她面前。
要是平时,她一定会骂他脸皮厚,可是今日罪魁祸首是她,她只能一句话都不说,乖乖给他揉起来。
“很舒服。”他毫不掩饰地称赞,脸上带着满足的笑。
她低着头,也不看他,只顾着自己手里的动作,可是她却发现,她的心跳得越来越厉害,就像要跳出她的胸口一样。
好不容易给他的手揉得能动弹,她马上缩回自己的手,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故意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他用余光看了看她,不经意地勾了勾嘴角,然后拿起搁置在一旁的鱼竿继续钓起鱼来。
这一钓,就是一下午,由于上午发生的事给了她教训,她不敢再打瞌睡,始终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保持十足的精神气儿,一直看着他钓鱼。
成果倒也不错,一天下来鱼篓里已经装了一半,虽然鱼不是很大,却胜在数量多。
“饿不饿?”他放下手中的鱼竿,起身活动了一下身子,顺道问她。
本来不说还没觉得有什么,他一问她这才想起来一天没有吃饭,还真是有点饿了,就大方地点了点头。
“那我烤鱼给你吃,”他扶她站起来,又嘱咐道,“我去附近拾点柴火,你在这里等着我。”
她点点头,狡黠一笑,“看你钓鱼那么有趣,我也要试试。”
“那就试试吧,不过身子不要往前倾,小心掉进水里。”他淡淡嘱咐。
她白了他一眼,“我有那么笨吗?”
他笑了笑,不回答,而后转身去附近拾柴火去了。他走后,她在他钓鱼的地方坐下来,拿起鱼竿开始学着他的样子钓起鱼来。
只是看着他钓鱼很简单,等到自己钓的时候发现并没有那么容易,不管她怎么晃动鱼竿,就是没有鱼上钩。
奇怪,怎么没有鱼呢…她小声嘟囔,眼睛一下也不眨地瞪着湖面,可是仍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可恶可恶,本教主就不信搞不定你。”她劲头一上来,发了狠非要把鱼倒腾出来。
他一回来就看到这样的画面:她两只手紧紧抓住鱼竿,使劲摇晃着,把湖面惊得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他不禁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只好走过去,蹲下身子,从后面伸出手把她圈住,拿过她手中的鱼竿,另一只手抓住她的手放在鱼竿上,而后握住她的手,同时也紧紧抓住了鱼竿。
她脸一热,感觉到他此刻就在她的身后,还与他有这么亲密的动作,一瞬间大脑全是空白。
“不是你这样钓鱼的,”他有些好笑地开口,语气很是耐心,“你这样摇晃鱼竿,造成这么大的动静,鱼都被吓跑了。”
“那…那要怎么办?”她感觉自己已经不能思考,只能怔怔地看着他那完美的侧脸,和嘴边弯起的好看的弧线。
他侧过脸来看她,正好对上她灼热的目光,一下子有些微怔,两人的距离却非常的近,就好像轻轻一动,他的唇角就可以拂过她红透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