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就这个话题和江沉月继续探讨下去,而是随随便便找个借口就离开了。
想到他来了两日确实没有再去看过任玉琅,脚步就不自觉地往她的房间走去。只是他来的时候顾叔已经在房间里,两人推来推去的,不知道在僵持什么。
“怎么了?”他走过去,想搞清楚状况。
而顾叔这时候像是看到救星一样,看着他的眼里都放着光,“公子你可算来了,老朽我不管了,你自己劝初禾姑娘喝药吧。”
说完,还不等他回话就把药碗放在他手里,留下了这个烂摊子。他看着手里的药碗,再看看躺在床上背对着自己的某人,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再傻的人也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大概是她不愿意喝药,弄得顾叔这么有耐心的人都没有办法。
“我知道你不想喝药,但喝完药伤才能好得快。”他试图劝她。
奈何床上那人还是没有一丝动静,跟没听到他说话似的。
他只好走过去,在床边坐下,伸手轻轻敲了敲她的后脑勺,没有用多大力气,只是想叫叫她。
可是她似乎是铁了心不理他似的,无论他怎么做,她就是不给一点反应。
“倒是起来把药喝了。”
“我救了你,你不报救命之恩也就算了,不能把我辛辛苦苦救回来的命就这样糟蹋了吧。”他叹口气。
听到这句话她才有了一丝反应,身子动了动,然后慢慢转过来,平躺着,眼睛一直看着他。
他挑了挑眉,很自然地勾起嘴角,问了句,“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她摇摇头,答非所问,“我不想喝药,也没有糟蹋自己的生命。”
“喝药伤才能好得快。”
“我宁愿它一点点地好,也不愿意喝药。”
她的固执让他有些意外,但也不知道再说什么,想是顾叔这些日子以来没少哄她喝药,定是费了不少心思,可是还是吃了瘪,心里也平衡了些。
“你是怎么救我的?我又是为什么伤成这样?”她问。
他放下药碗,看着她的眼睛,那里一片真诚,就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让他产生不了一丝怀疑。
“没什么,过去的你都忘了更好,好好休息,不想喝药就算了,无非是好得慢点。”说完他就起身,打算离开。
“谢谢你救了我。”她对着他的背影,说道。
他离开的脚步顿了顿,只是没有回头,交代了一句好好休息就离开了。
这两天江湖上没有传出有什么消息,显然江岳将武林大会这件事处理得很好,即使是突然中止,也没有多少人有异议。
只是江沉月一直待在这里,大约对于外面的事还不知情,每天看她无忧无虑的样子,似乎根本没有回去的意思。
顾叔有一次偷偷找过他,问是否可以让江沉月继续留在这里,他回可以,人家不走毕竟不好意思撵她走,更何况任玉琅的伤还没好,有个姑娘在这里给她换药也方便。
这天晚上江沉月去给任玉琅换药时,任玉琅一改往日的冷漠,对她的态度突然熟络起来,一时间搞得江沉月有点不太适应。
“初禾姐姐,平日里我给你换药你都好抵触的,今日怎么这么配合了?”她有些雀跃地问,对于她来说,这还是件好事。
“难道我配合你还不好吗?”她反问。
“好好好,”想是怕她反悔,江沉月马上说了几个好字,只是帮她退下衣衫时,发现她心口旁的那道惊心触目的伤口时,还是忍不住替她心疼。
“要是这道伤再正一点,我应该已经死了。”她轻轻笑,语气也十分平静,就像只是单纯的感慨。
“初禾姐姐,你别这样说,”江沉月听她这样说话心里闷闷的,手中的动作更加轻柔了,“你马上就可以好起来的。”
她勾勾嘴角,没有说话。江沉月上好心口的伤的药,又给她的肩膀上药,整个过程始终小心翼翼,丝毫不敢松懈。
“你都给我上过这么多次药了,怎么还这么紧张?”她有些好笑地问。
“我怕弄疼你嘛。”
她缄默,一言不发,没想到江沉月这姑娘虽然是江岳的女儿,却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想是江岳把她保护得很好,好得连人世冷暖都不让她知道。
这姑娘,善良单纯得让人心疼。
“初禾姐,你怎么不说话了?”江沉月上好药,又替她穿好衣服,这才把手中的事放下,坐在床边安心和她聊天。
“没什么,”她摇摇头,转移话题,问她,“贾公子呢?他这几日很忙吗?怎么没见他过来?”
一听这个问题,江沉月便嘀嘀咕咕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到底怎么了?”她追问。
“初禾姐我说了你别生气。”江沉月小心翼翼地看她眼色,怕她真的发怒。
她点头,江沉月这才说道,“我问过贾公子了,至于他为什么不来看你,我也不太清楚,他好像不愿意说。”
也不知道为什么,听江沉月这么一说,她的心里莫名有一阵失落,只是她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问道,“他最近忙吗?”
大概是怕她不开心,江沉月支支吾吾地回,“有一点…一点点忙。”
见她没有表情,江沉月又补充一句,“初禾姐,你别多想,好好养伤,马上就好了。”
“你帮我叫他进来。”她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同她说话,没有泄露情绪,也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好。”江沉月应下,起身出去叫人了。
她坐靠在床头,静静看着窗外发呆。
不一会就有人敲门,她应了一声,那人就推门进来,从容地走到她面前。他穿一身青衫,脸色依然苍白,整个人的步伐却十分有序稳重。
“这么晚了还不休息,找我有事吗?”他开口,语气不咸不淡。
她盯着他的脸看,平心而论,他很好看,病态的样子更是为他添了一丝阴柔。
只是他的一句“有事吗”让她听了很不舒服,一般只要有人这样说了,那么就是那个人潜意识里觉得有事才能找他,没事就最好别见面了。
“我就是问问,我住在这里,收费吗?”她问道。
而他也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她一向不按章法做事,看来这个毛病是改不了。
“不收。”他的神色抽了抽,看着他吃瘪的样子,她很想笑,却憋住,“为什么不收?你这里又不是救济站,又不是有钱人家,不怕我给你住穷?”
“你放心住着吧,不会出现你说的这种情况的。”
她夸张地点点头,以示自己知道了,而后接着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走走?躺在床上这么些天我快发霉了。”
“等伤好一点吧,现在不能出去,以免伤口裂开。”
“我明天就要出去,你给我想办法。”她一副无赖的样子,似乎不达目的不罢休。
他抚了抚眉,半是规劝半是警告,“不可以。”
“我非要出去,若是你不带我,我就自己出去。”
他有些无奈,只好一直看着她,也不说话。
“你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花吗?”被他看得不自在,她故意把脸别到一边,却还是偷偷用余光打量他。
“不,你脸上没有花,”他回答,然后脸上浮现了一丝邪媚的笑,“你比花更美。”
他的这一句话将两人之前沉闷的气氛全都赶跑,转而间有一股暧昧的气息弥漫着,她的脸渐渐红了起来,很庆幸自己现在别着脸,他什么也看不到。
“谁信你。”她嗤了一声,可是明显底气不足。她承认,他的这一句,确实夸得她心花怒放了。
“不信便不信吧,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信我。”他的话半玩笑半认真,听得她一愣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好了,早些休息,等你伤好些了,能够下床的时候,我一定陪你出去散散心。”
他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不开口,权当默认。
“不过你要想伤早点好起来,得喝药。”他附加了一个条件,倒是没有忘记她不肯喝药这事。
“不喝。”她固执得让人有点头疼,无论怎么说都不肯松口。
“理由。”
“我不做的事,没有理由。”
“你是怕药苦吗?”他想来想去,只有这一个原因,但谁能知道,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魔女竟然会怕药苦呢。
她的表情有点不自然,但是还是硬撑着反驳,“笑话,我会怕苦?”
他暗自失笑,没有拆穿,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也对,你曾经是个什么都不怕的人。”
她听到耳里,记到心里,说来没有其他意思的话,其实她感觉得到,他这样一说,是在试探她,若是她认可,就等于自己招了我还记得一切。
她也便跟着问,“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想了一会,才说,“又好,又坏。”
又好,又坏。
这算是什么评价,她实在感觉不出来他到底是在夸她还是在损她。
他说话说了一半,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淡淡交代了一句好好休息便又飘然离去,留下她一个人在那里猜测半天那句话的意思,最后捶胸顿足也没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