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也快,不知不觉三五日就这样过去,江湖上一直没什么动静,江沉月也没有回去,一直待在这里。只是有时候,任玉琅会一个人坐着发呆。
在顾叔的小庄园里的日子,虽然平淡无味,却十分安静祥和,没有外人的打扰,更没有江湖上的纷争,任玉琅有时候就在想,也许她更喜欢这样的生活。
没有杀戮,没有血腥,没有仇恨。
若是有一天,她的仇全报了,她有幸还活着,她想她会找一个像顾叔这样的小庄园,隐居世外,从此过自己的日子,再也不问世事。
只是现在这个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报得了仇,从她下山起,连上官云瑾的面都没见着,自己却伤成这个样子,不知道是自己太笨,还是他太聪明。
当年那件事,还有江岳的参与,说到底,她要报的仇,江岳也算其中一个,可是江沉月却和自己越来越亲近,她抗拒不了,若是有一天,她们针锋相对…
有些时候,她甚至想都不敢想这些画面,只得选择逃避。
按照她的伤的复原程度,她早就可以出去联络琅牙教的人,只是她不知道自己在拖延什么,或许是想逃避,再过一下这种可遇不可求的平淡生活。
那天从集市回来后,她和贾云见面的次数很少,他又恢复了以前那种早出晚归的生活状态,倒是江沉月经常和他见面,他俩相处的时间甚至要更多。
江沉月那丫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最近一直很开心的样子,常常跑来她身边和她讲这个讲那个,但无论讲什么,最后的话题总会落到贾云身上。
比如“云哥哥今天去集市给我带了糖人…”
“云哥哥他今天带我出去采药了…”
“云哥哥还会烤番薯哎…他今天特地架了火烤番薯给我吃…真是太好吃了!”
每次一说到贾云,江沉月这脸上就溢满了笑容,还有两朵可疑的绯红。
可是她却不想听到这样的话题,江沉月一提,她就装作累了要休息的样子,某人只好闭口不谈。
这天江沉月拿着药进来打算照往常一样给她换药,被她拒绝,“我伤口已经好了很多,可以自己换了。”
“可是肩膀上还是不方便,”江沉月还是打算自己亲力亲为,“还是让我来吧。”
“不用了。”她固执地拒绝,说实话,从小到大,除了娘亲还没有谁能这样触碰她的身子,虽然有这么多次,但她还是不习惯别人给她换药,一旦好些就要坚持自己来。
主意打定后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江沉月就撵了出去,自己在屋里换起药来。
江沉月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站在门口也不走,被刚好回来的贾云给撞上。他走过来,看了看紧闭的门,又看了看江沉月,问道,“怎么了?”
“初禾姐不让我给她换药。”她撇着嘴,语气别提多委屈。
他会心一笑,“我还以为是什么呢,说明她的伤好了,可以自己换了。”
任玉琅在屋里换药自然也听到了他的声音,虽然他们见得很少,可是她对他却总是敏感得很。
手中的动作不自觉地停下来,穿好衣服,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想要听清楚他们到底说什么,奈何刚走过去,就有人敲门。
她故作迟疑了一会才打开门,面色平静地问,“有事吗?”
他站在门口,江沉月站在他身后,在她眼里,这画面却异常和谐,她突然感觉眼睛有点涩。
“我想和你聊聊。”他开口,语气十分轻柔,没有一点架子。
“很晚了,有事明天说,我要休息了。”她拒绝。
他迟疑了一会,似乎没想到她会拒绝,过了半许才对上她的目光,轻轻叹了口气,说,“那好,明日我一整天都在,希望你有空。”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江沉月看了她一眼,也跟在他身后一起走了。她转身回屋关上门,整个人靠在门上,突然感觉一丝力气都没有。
江沉月说感觉她这几日都有点心事重重,她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她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有时候她实在搞不懂江沉月这姑娘的思维,就像此刻,贾云说有事找她聊聊,江沉月这姑娘却不懂得避开,反而在他们面前正儿八经地坐着,大眼瞪小眼。
她内心很无语,额头上也闪过几丝黑线,但碍于礼节不好说什么。
好在贾云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轻轻咳了一声,尽量婉转地说道,“月儿,我和你初禾姐有些话要聊,你去看看顾叔的菜园的水浇了没有。”
江沉月一听,也没顾得多想,兴高采烈地就踏着步子去了,两人这才有些清净。
“她倒是挺听你的话。”任玉琅看着江沉月离开的背影,状似无意地说了句。
他垂了垂眼睑,回答,“小姑娘都这样。”
“那我是小姑娘吗?”
她的问题让他有些诧异,不由得抬起眸子和她对视,而后才回答,“你当然不是。”
听到他的回答,她的心里有一丝不乐意,但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问,“为什么?”
他思忖了一会才答,“小姑娘一般都是还未长大的,而你,虽然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却很懂事,让人省心。”
“那你的意思就是江沉月不懂事?不让人省心咯?”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和他计较起来,倒是比平日那严肃模样添了几分狡黠,更显活泼与妩媚。
“那倒不是。”他弯了弯嘴角,很自然地勾起一抹笑。
她看着他唇边的笑容,有一瞬间回不过神,他的眼睛很好看,狭长魅惑,尤其在笑起来的时候,更是勾人心魂。
“有没有人说过你笑起来很好看?”她不自觉地问了一句。
他一愣,微微有些晃神,“有吧…”
“谁呀?”
“你。”
她的神情顿时有点不自然起来,眼神都不知道该放哪,“这么说来你太难看了,都没人夸你。”
闻言,他也不解释,只是淡淡一笑。
她也适时地换了话题,“你不是说要找我谈谈吗?要说什么?”
他这才开口,“我知道你心里有疑惑,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我尽量回答你。”
她一凛,探寻地看着他,问,“你怎么知道我有疑惑?”
“那次从集市回来你就变了态度,当然是有什么误会,”他说,“初禾,我不傻,我都知道。”
他第一次这么温和地叫她初禾,不是任姑娘,也不是初禾兄,就那么单纯的,只有初禾两个字。
她不由得恍了心神,这一刻,好像她真的不是那个大魔头任玉琅,就单单的,是一个平凡的人。
她想了想,还是把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问了出来,她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在左探龙那些高手的手中把她救了出来,左探龙他们的失忆又是不是他做的。
他听到这个问题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记起来了?”
她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他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多余的话,就像听见一句我今天已经吃饭了一样,那样稀疏平常。
“你该回答我了。”她开口,语气不由得冷硬起来。
他转过身走了几步,在树下站定,背对着她,回答,“那天救你回来的是我。不过我找到你的时候,那些害你的人已经全部昏迷了。”
她一愣,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问了句,“你说的是真的?”
他点点头,没有说话,依旧背对着她。
“那你知不知道是谁让他们昏迷的?”她追问。
“不知道。”
“我要如何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言在我,信在你。”他转过身,定定地看着她,没有一丝退缩的样子。
忽然就在这一刻,她选择了毫无理由地相信他。
“所以呢,你现在记起了一切,是不是要走了?”他开口询问。
她眨眨眼,黑色的瞳孔似乎有一种魅惑心神的能力,让人想要沦陷,“我的伤还没好,还需要麻烦你一段时间。”
“我会帮你隐瞒身份。”他淡淡一笑,表情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她心领神会,知道他指的是江沉月,突然间觉得他这个人的形象更高大的一阶,更觉得,他好像能看透自己的心思。
“其实,我更希望你能过这样平凡的生活,不要去过那些只有杀戮和血腥的日子。”他开口,语气带着一抹淡淡的无奈。
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的想法,只是人活着,大多时候都身不由己。
她没想到他会突然对自己说这样的话,心里不由得有些动容,也有些微微的感动,就像有一滴甘泉,一点一点地渗透进心里。
“我也希望。”
只是还不能。这一句话她却没有说出来,她不想再聊这些伤感的话题,不管人生路多艰难,她都得走下去。
“希望什么呀?”刚说完,江沉月就一脸兴奋地跳出来,脸上还满是泥土。
她的额头又是一条条黑线,怎么每次江沉月这姑娘都会破坏气氛。
“没什么,”她嫌弃地推开江沉月,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你这是干什么了?怎么搞成这样?”
江沉月咧开嘴笑着,“帮顾叔浇水呀,顺便帮他拔了一下草。”
江沉月笑得没心没肺,估计是做了好事心里正高兴。
“你确定你会拔草吗?”贾云有些质疑,江沉月这个大家闺秀会做这些事,任谁都不会相信。
他这样一问,江沉月就不高兴了,只见她把脸一沉,反驳道,“云哥哥你这样说就是看不起人了,我怎么就不会了?”
贾云也是无话可说了,只好哂笑道,“那是我小看你了。”
只是他话音一落,不远处的菜圃里传来顾叔一句惊天动地的吼叫声,“谁把我的菜都拔了?快给我出来!”
某当事人就看着贾云,贾云无奈地看着任玉琅,任玉琅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当事人,最后某当事人趁顾叔没出来揪人之前,连忙灰头土脸地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