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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沙乱语 第五章 酒

五年前,叶琬琰凭着一壶酒,遇见了尔不刃。

如今,她又凭着这壶酒,在尔不刃的刀下救回了自己的命。

尔不刃,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虽然做了他两年的妻子,但是叶琬琰仍未找到答案。

新皇登基时,孤标傲世的六皇子,却甘心为他人做嫁衣,用一双怀荡着热情的眼睛迎来了哥哥迈向皇位的步伐。

冬日与她定情之时,尔不刃拥她入怀,她能感到他呼吸的急促不平和胸口的温暖,而他最后却用一双冷漠无情的眼睛目送了她生命的逝去。

两年的夫妻情分激不起尔不刃心中的丝毫怜悯,而一壶酒却又似乎牵得起他美好的心情。

“不刃,”饮下一口浊酒,叶琬琰拭掉嘴边的酒痕,缓缓说道:“果真杀人不用刃。”

今日得知自己已死的真相,自是饮着酒难过不甘了好一阵,但现在更为重要的事,却是保住时初九的命,不仅仅是为他,也是为自己。

她自嘲一般地笑了一声,头往后一仰,平躺在了屋顶上。头顶上闪烁着漫天的星光,叶琬琰叹了一口气,那是圆月被敲碎散落的残光吧。

“这位神仙、英雄、美女、姑奶奶!”时初九的影子忽的一下闪现在她的面前:“大半夜的不要这么好的雅致爬到屋顶赏星星啊。”

星光微微地透过时初九的“身体”,将他勾勒出奇异的轮廓。叶琬琰盯着面前的清秀少年,抚头轻笑,指尖下的浊酒晃得叮当响。

时初九也不出声了,瞪着她半响,终于嚷道:“你看我半开半闭的嘴唇,你看我时蹙不蹙的眉头,一看就是想说什么,你难道不想问我想说什么?”

叶琬琰皱了皱眉头,侧身而起:“好吧,你想说什么?”

“你老人家不会真忘记了吧!”时初九一脸的愤然:“身子还不还的事我们暂时不提,今天你给火烈王提的那劳什子的酒,你不会真忘记了吧!”

“没忘。”叶琬琰眨了眨眼,面前的景象有些恍惚,酒虽浊,但劲还真大。

“然后呢?”时初九摊着手,眼巴巴地期待着她接下来的话语。

“配方忘了。”叶琬琰打了一个酒嗝,忙将嘴掩上:“不然你以为我大半夜爬房顶想什么?”

“忘了?”时初九浑身激颤,顿时觉得自己二十九颗牙齿都要落在地上了:“你居然忘了!你揣着我的命,你就这样忘了?你难不成在骗火烈王!”

时初九一个箭步蹦到了她面前,噼里啪啦地哭丧开来:“我知道你是谁,赫赫有名的叶琬琰嘛,金枝玉叶的大小姐,高贵光彩的六王妃。我知道,你死了,可你死了有三重大棺享受,而我们这些平民,死时能有草席一张就满足了。你去的够气派的了,几十号的人为了你号丧,而我这种平民真去了,也就只有几个亲人为我流流泪。你就当可怜可怜我,揣着我这身子就做件靠谱的事,我可真是造孽啊,屁大的福没享过,唯一的福气就是能和家人平平安安的过活。现在我这是搅上什么浑水了啊,都是有爹有娘的人,你爹娘为你流的泪是挽不回了,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爹娘吗……”

时初九在叶琬琰身后哭嚷开来,叶琬琰却再也听不去下去。

就像时初九说的那样,她也是有爹的人。

“我算是不孝女吧。”叶琬琰喃喃道,这几日来,不管是恨是爱,她心里只是执着于尔不刃,执着于自己的死亡,却忘了此时必定还有一个人定是生不如死。

她的爹,教她咿呀学语的爹,教她骑马射箭的爹,教她酒意人生的爹,她死了女儿的爹。

在她六岁时,她的爹,埋下了女儿红。

在她十三时,她瞒着她的爹,偷偷舀出一壶女儿红,跑去了都城的夜市上。

哦,女儿红,她出嫁时的嫁妆,她唯一勾得起尔不刃兴趣的东西,她欣喜着,说这酒是自己酿的。

“你家是做什么生意的?”叶琬琰突然问道,一股凉风从热浪中破开迎面吹来,大漠的夏天,白日酷热,夜晚也总有凉爽的时候。

“傀儡戏。”时初九趴在半空,没好气的回答着,心里仍暗自生了半丝气。

得知叶琬琰并不知晓酒的配方时,时初九突觉自己从头到尾都在被叶琬琰戏弄。从抢身到劫道,再到那一壶酒,自己都是被牵着鼻子走,唯一能知晓的便是抢他身子的人是个死人,唤作叶琬琰,除此之外,自己一无所知,然而生死却难卜。

“傀儡戏……”叶琬琰俯身倚在檐边,手指儿扇着风,发丝随之撩动:“时家的傀儡,哦,我曾听过。”

时家的傀儡,在固城也有小小的名气,他家的傀儡惟妙惟肖,貌似真人,然而最让人称赞的是时家小公子的唱腔,时而清远嘹亮,时而柔美婉转,好比那旱地冒出的一缕清泉,润人心间。

“多谢你的金耳。”时初九嘀咕了一句。

叶琬琰知是时初九心有不快,便笑了一声,她想起回家时,时初九的母亲正拉着个脸数落着时初九近日来的不是,大哥在一旁闹腾着最近加税的事,而时初九的父亲一声不吭地和学徒在旁做着傀儡,那满头银丝的老婆婆却抱着她的宝贝石头在角落里自言自语。

从他们的穿着与居住来看,时初九的家境并不好,叶琬琰有些疑惑,既是时家傀儡传人,何以落魄成这样。虽是上不得台面的艺人,但凭着技艺精湛,时家本就有着好口碑,再加上先皇在世时,曾为时家金笔题过“灵手妙口”四字,更是让时家的傀儡戏名声大噪。叶琬琰记得几年前自己曾在都城听过时家的一场戏,那时父亲凯旋在家宴客,请来时家的戏班子助兴。小小一场戏,光是帮手的就是十来人,行头更是拉了好几辆车。后到了固城,她也隐约听过时家的人迁至这里,而眼下,却未曾想到这时家的人丁竟凋零成这个模样。

“你们,真是那个时家?”叶琬琰有些不敢相信,

时初九瞥了瞥眉,应道:“正是那个时家。”

“四年前,爷爷和大伯进了皇城演戏。”时初九挠着头,说起了往事:“不知爷爷他们犯了哪门子的错,也没个理由,就叫圣上以莫须有的罪名斩了头,稀里糊涂地被摘了金字牌匾,抄了家。正所谓墙倒猢狲散,戏班里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几房人也把家给分了,各自去奔前程了。我们一家便到了固城,固城在边境,日常单调,同行也稀少,倒也有几分可混,便扎根了下来。”

听着时初九的述说,叶琬琰却发现嘴边溢出一丝血腥味,手指往嘴上一抹,才发现嘴唇在干燥的空气中裂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