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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沙乱语 第十六章 出卖

门浮生退去,却未来得及擦药酒,忍着痛,仍是一瘸一拐地朝朝尔不刃的住所赶去。路过管事房,却见一干面生之人人聚在一起像是等着什么,门浮生料想大都是今日运送日常用度的搬运,多半是在查找贼人吧,于是暗自冷笑一声便罢。

到了堂屋,门浮生正要进去,又想起方才少年所说:“我踩瘸你的腿,是为你好,你迟到终该有个原因。”却又暗自无奈,门浮生遂将药酒取出,胡乱洒了些在裤脚上,便急急赶进了门厅。厅外的侍女见是门浮生,迎道:“公子才来,府里今日杂乱,盘查搬运杂物的闲人,好生热闹,王爷发了好大的脾气。”

门浮生忙点头,深咽了一口气,踱步而入。

纱国尚黑,尔不刃的住所自是以黑为主,以金作缀。

几案前,尔不刃正裹在一件暗金苍色纱袍中,隐在屋中的阴影里。

“你来啦?”他正摸娑着一个貔貅玩件,话语恹恹,见门浮生驻在屋中,他的身子继又向几案上前倾出来,暗金的流云纹堆叠在一起,掩住洒出的酒香。

尔不刃的摸样终是从阴影中显了出来,轮廓清晰流畅,双目细描斜飞,他伸出手,朝门浮生招了招:“来,你过来。“

门浮生见他话语平常,心中更是不详,便小心朝前走去,刚到几案前,脚下一阵刺痛,他叫了一声,忙是朝后退,一低头,却发现面前散了些细碎的瓷片。

尔不刃却笑了起来,苍色袍袖一挥,又将榻前散落的酒具扫了下来,空了一块地出来,落下的酒具又碎在了几案前,他拍了拍榻,招呼道:“来,快过来。“

尔不刃酒量不好,两杯水酒下去,就会醉,醉了之后还要饮酒,然后更醉——总之酒品不好。见尔不刃是喝醉了酒,门浮生心里苦叫一声不好,又硬着头走上前,轻手轻脚地在碎渣子里寻了块地站着。

“王爷,不小心拐了脚,来迟了。“门浮生低头道。

“哦,吃了吗?‘’尔不刃撑起身来,端起一个玲珑杯,斟满酒,递到门浮生嘴边:“喝吧。”

门浮生掂着脚,尽量不抵在瓷片上,忍着痛,喝下了酒。

“唉。”尔不刃发丝有些散乱,鼻子朝前嗅了嗅,眉间起了一道川字,将门浮生推开:“一股子药味。“

“今天是什么日子,什么都在和我作对。“尔不刃不耐烦起来,偌大一个门厅回响着他的声音,门浮生四处看了看,屋内器具散乱,饭菜翻洒一地,而本应侍奉在一旁的侍从们都聚在偏门外低头不语。

尔不刃的身影有些摇摆,门浮生上前扶住他,他却摆摆手拒绝了:“我只是身子醉了,才想起,我等了你许久。”

尔不刃终是将视线落在了门浮生的身上,一双冷目将门浮生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本是替你备了些饭,谁知阿图也饿了。”

阿图是来自西域的一只猎犬,本是西域商人来固城经商带来防身用的,未料却被尔不刃看起,重金买了下来。前些日子,阿图发狂,竟连尔不刃也想咬,被打瘸后一直关了起来,尔不刃也懒得去看,就等这狗儿自生自灭。门浮生未曾想今日尔不刃却提起了这狗儿。

“你们两个我都舍不得饿着,可全给你们吃,两个却都不饱。”尔不刃一笑:“我寻思一个人饱也总比两个都饿强,浮生你告诉我,让谁吃好?”

门浮生心里慌了起来,急声应道:“王爷,我不饿。”

“那怎么好意思?”尔不刃拉起门浮生的手,从身后抽出一把刀塞在门浮生手里:“还是你们比比,谁赢了这顿饭归谁吧。”

门外响起了狗吠声,门浮生知尔不刃是个不打诳语的人,自己一介书生又怎会是条疯狗的对手,他慌乱地看向尔不刃:“王爷,我——”

听得门浮生唤他,尔不刃未曾回头,反而大步朝前走,回身端坐于榻上,手指复又盖在貔貅把玩上。他嘴角匿笑,眉梢飞扬,端睨着面前一脸慌张的门浮生。

门浮生的眼睛与画像上的人儿八分相似,浅浅地皱着几道褶,总让人错觉是那对含水目荡开的涟漪。尔不刃倾头斜看,手指从浅浅的褶皱上抚过。

脑中酒意散漫,尔不刃想起了一个柳绿的奇异身影,鸟雀一样地从他的身边掠过。一双出尘的眼睛,带着左眼下的一颗痣,在那一瞬间与他对视。

德兴十三年,京都双元街,有恶狗伤人。

“是你!“尔不刃心中一喜,脱口叫了出来。他本是想治那几只恶犬,心中一喜,竟将这事给忘了。

来人眼神从他脸庞上匆匆扫过,却未曾理他,却见她左手一抽,将尔不刃腰间的刀抽了出来。亮白的刀光从尔不刃眼前错过,一朵红花,在飘散的绿色纱绸中绽开,纹得血般的妍丽。

柳绿的身影朝前舞去,尔不刃被眼前的这个姣丽身影迷惑了,那若舞的步伐,轻轻地,猫儿一般落地。

立春、雨水、惊蛰、春分、清明、谷雨,春天本该这样挨个走。可在春分的节气,刀轻舞影漫动,春却乱了。

尔不刃瞅见女子的发丝,扬着风,乱了他的视线,这个谜一样的女子,穿着男子的劲装,却梳着少女的发式。

只听见身旁的一个刀客叹道:“好俊的刀法,好俊的人儿。“

几个招式,恶狗已倒在了柳衣女子的面前。

尔不刃双目驻着阑夕的静谧,心中却藏着光亮的期许,他朝女子伸出手:“刀用完了,还我吧。“

女子冷冷地看着他,瓷般的肌肤冰般的光滑,几缕发丝贴着耳鬓长垂。她未理尔不刃,只是走到一个惊呆了的胖子面前,细语冷言:“狗嘴落在人身上,命全都丢了。这些畜生替你赔了命,这个便宜你捡得也不容易,总该留下些什么吧。我看你这胳膊养得白嫩嫩的,倒也不错。”

话毕,手起刀落,一条血淋淋的胳膊掉在了地上。胳膊混在血中,倒也真如女子所说的白白嫩嫩。

柳绿的身影拎着刀朝前走去,胆小的人尖叫了起来,本来簇拥的人群自动散出了一条道,女子旁若无人地继续着步伐。

尔不刃大步向前迈去,与女子并肩而行,他侧身在女子耳边轻轻问道:“上次拜别时,你道下次见面再告诉我姓名。眼下,你可还记得我?“

都城的双元街,花红柳绿,青石铺路,路上一道血痕,延接着两个人的步伐。

刀上的血还未干,女子用袖尾一抹,将刀甩回了尔不刃的手上。

“无姓,羽霖。”

门外的犬吠声越来越大,将尔不刃放肆蔓延的记忆打断。尔不刃饮了酒,回忆得实在深刻,惊觉过来,才发现自己是在丰正三年,边境固城。

眼下门浮生手指正打着颤,刀柄带动着刀身抖动着,刀身上的银光在门浮生的眼中不住闪动。

“其实,我是来给王爷禀报贼人的事。“尔不刃颤声说道:”我想我今天是遇见被王爷所寻的贼人了。“

尔不刃身影忽的一顿,想起什么似的,将手朝偏门一挥:“将那狗儿牵回去吧,浮生实在是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