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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沙乱语 第十八章 火

时间不等人,叶琬琰和时初九合计了一下,这城门估摸也是出不去了,时初九倒是想起了江白露的住所,眼下江白露外出,这屋子也空了出来,却也可以躲个一时半会。叶琬琰没有他法,觉得倒也是个凑合的主意。

江白露的住所倒也不远,叶琬琰来过几次,也把来去的路摸得清楚,不一会儿功夫,便到了江白露这里。屋内没人,叶琬琰大着胆子翻墙而入,平日来的时候,要么不得进要么就没留多久,现在却是有时间好好的将这屋子看清楚了。

这是固城一个很常见的庭院,四方的中庭,鲜有布置,只是放了一方石桌,一把石椅,除此之外,寥寥几个家常用具异常整齐地放置在屋檐下的过道边。屋门边还飘着一个孤零零的灯笼,笼身没有装饰,只是笼统地泛着黄,仔细看,还蕴着油火留下的灰黑。叶琬琰推开屋门,却见屋内陈设简单,白墙灰屋,一如主人人生般单调苍白。

纱国富室大家的儿子,没有富埒陶白的人生,却寻找着非常道的生活。拜别了江白露的那段时间,叶琬琰向时初九好好问过江白露的事。时初九凭着自己在官宦富商家听到的闲散碎语,终是勉勉强强替江白露拼凑出一个生平。

江家来自邻国尚朝,江白露的母亲早亡,早到他连他母亲模样也记不得的程度。江白露的父亲江恒性情寡淡,江白露的性子便随了父亲,少语沉静。江白露从小就有异能,众人多少忌惮着,却也合了他的性子。后来年纪长了,多了些自己的主意,与常人越来越疏离,连带着父亲也愈加的不亲。终是有一天,未留只言片语,江白露便离家而行,寻那心中的道去。

江白露的人生单调到没有多少可以作为谈资,人们除了他的异能,谈的更多的是他父亲的财富,盐道航运、丝绸茶叶,纱国各行各业里很少能找不到江家的踪迹。

“却有一个说法,”江白露没有给予时初九多余猎奇的故事,叶琬琰记起时初九便也扯出一个传闻中牵强的说法:“他的母亲没有和江恒成过亲,他母亲心里住的是别人。”

想起这话,叶琬琰却忆起了尔不刃,那乌金铠甲铸成的高大身影向着皇城,头盔顶上雪白的貂缨在风中舞动。

“霖,他曾唤过这个名字。”

霖,尔不刃心中驻扎的名字,叶琬琰倚在墙上,嘴中轻轻地咬着这个名字。阖上目,她静静地在脑中描绘着尔不刃的模样,这陌生而熟悉的男子。

带着金色面具的他,胡服紧身,潇洒俊逸,灯火萤萤,他的身影却发着光。他眼梢含笑地勾着她,抬头一饮一壶酒,酒水长长倾下,酒沫子飘洒而出,点湿了他的水蓝衣裳。

叶琬琰快步向他跑去,竭声问道:“霖是谁?你心里为何没有我?”

尔不刃放下酒壶,依旧笑着,手指上的扳指泛着柔润的色泽,面具上流畅的火形阳纹淌着刺目的光芒。

泪眼迷离,叶琬琰眼中的身影湿了她的睫羽:“为何霖可以、浮生可以,我却不可以!我哪点配不上你?”

叶琬琰乌丝黑亮如漆,衣裳红得如荼,在一片奇光幻境中,身姿如烟。发丝撩过眼畔,叶琬琰苍白的脸庞上,菱唇绛色如血。

“七月初九,城外的刘姓乞丐回了城,换了身好衣裳,聚了位美娇娘,”尔不刃取下面具,漆目聚光,冷声启问:“你可知为何?”

叶琬琰回视着尔不刃凉澄澄的目光,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背脊梁一阵发麻。

尔不刃将酒壶往侧一甩,上前迈步,牵住叶琬琰的长袖,将她拉入自己的怀中,耳鬓厮磨,咚咚的心跳声下,却是尔不刃在她耳边的私语:“他宿在河边,他卖了你的发簪。”

心紧紧绷绷地扯着刺痛,叶琬琰话语无力,只是直直问道:“你杀我之后,可曾有想过我的好?”

没来得及等待尔不刃的回答,却见尔不刃周身浮起莹莹白光,随风散开,化作金黄的胡杨叶子飘洒在玄光妙色中。胡杨叶洒洒漫漫,遮目蔽天,挥挥扬扬的叶隙间,叶琬琰瞧见一个苍白的人影,银发连于天,地衣生于土,森森地注视着她。

叶琬琰心中突凛,却听见时初九在她耳边喊道:“醒醒,快醒醒。”

眼帘发着胀,叶琬琰才惊觉自己原是睡了一场,做了一场噩梦罢了。屋外天色已至暮色,叶琬琰心里暗叹道,梦中不过一时半刻,醒来却是过了几个时辰了。

“糟蹋啊。”时初九哭丧着脸,凑上前来,手指儿浮在自个儿肉身的胳膊上:“我这养家糊口的一对胳膊,就这样被你生生地抓成皲皮坑子了。”

叶琬琰低头一看,胳膊上果真印上了绯红的指甲印,见时初九的心痛摸样,她却不以为然,只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揉揉腿,一抬手才发现满手都是泪痕。

“你睡了多久就哭了多久。”时初九轻咳了一声,其实心疼自己胳膊是其次,他真是受不了瞅着自个儿哭得憋屈:“你唤着那谁谁的名字。”

“谁?”叶琬琰心中郁郁,却一下想到了自己嘴中唤的是谁。

“起先只是轻轻唤着,唤得可柔了,接着就是抽抽涕涕地唤着,最后安静了一会儿,再唤起他的名字,却是字字清晰,斩钉截铁。”时初九叹了口气:“其实你又是何苦呢?”

叶琬琰颦眉不语,嘴中的话语堵在唇边却未开口。时初九虽是市井之流,模样却也不错,脸蛋干净清爽,眉眼秀俊嘴角带靥,配着叶琬琰的姣资女儿态倒也能看。她沉默了片刻,终是吐出了口:“我不甘心,却也不明白,我叶琬琰哪点配不上尔不刃了,我心里这般有他,他却狠心待我如此?“

多么熟悉的词啊,时初九心里叹道,戏里的弃妇对着负义之徒哪个不是这样的台词啊。虽说这叶琬琰的来龙去脉他也只窥得七分真切,还是斟酌了一番话语,劝慰道:“你看圣人昭父院子里养的母鸭子,看上了隔壁窝的公鸡。母鸭子硬要这公鸡下水一起畅游,这公鸡不干呀,这掉水里可是要命的事啊!”

“你说什么?”叶琬琰皱着眉头,不知所云。

“唉,这母鸭子就是你。”时初九啧啧道:“那公鸡便是尔不刃了。”

叶琬琰听了这话,却默不作声了,只是低着眼看着地,若有所思。夜色将至,地面悄悄地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墨色,石墙斜影已是不太分明。叶琬琰想了许久,却听得的哪家公鸡不合时宜地怪叫了一声,想起时初九方才所说,不禁扑哧笑了一声,才问道:“为何偏偏是那圣人昭父家养的公鸡和鸭子?”

时初九却也不多想,脱口而出:“你是王妃,怎可用寻常家的鸭子。我想这昭父受贵族子弟推崇,倒也配得上。“

叶琬琰一眼将时初九扫过,却也不正眼瞧他,只是眼梢带着凌气,嘴角却忍不住笑意,将时初九这莫名其妙的理由受用下了。

肚中咕咕叫了起来,叶琬琰一瞧早过了晚膳的点,再过一会儿就要到宵禁的时候了。她出屋走到院落,听见门外隐约有些窃窃议论声,正想凑到门缝前看个究竟,此时,时初九却叫了起来:“这是哪家起火了?”

叶琬琰抬首望去,见院墙外冒起一缕黑烟,看这黑烟的大小与方位,离的不近,该是北处的哪家屋落走水了。

时初九飘得高高的,伸长着脖子向着北方仔细打量,他突然哇的一声叫了起来,搔首瞪眼:“完了、完了!这起火的不就是我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