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密室,一寸光亮,两个模糊的身影,对持。
“糟了!”时初九也知自己的面孔现下见不得人,乱了方寸脱口叫道。
叶琬琰手臂挡面,斜目而视。那时间,寸光之速,叶琬琰反手揭下墙上的画像,双手分持画纸两端,用一种沙哑刺耳的声音说道:“动则画毁。”
建了这么个密室放画,想必这画对于尔不刃宝贵的很吧。
尔不刃盯着面前这个模模糊糊的人影,眉眼挟威,他轻轻侧了侧刀背,膏烛的亮光随之一晃,将尔不刃的脸庞削成了阴魅。
叶琬琰低眉冷嗤一声,威胁果真见效,但心中也明白在这密室多呆一刻便也多一分危险。
借着微弱的亮光,叶琬琰大致瞅清了出口的方向,随后撩起一缕薄纱朝对面刀尖上的一寸光亮扫了过去,人忙朝旁一闪。
膏烛从刀尖上抛出,落在了入口的方向,火苗子挣扎了几下,密室随即回归黑暗。
“入口地面有机关。”时初九趁火苗还未熄时,打量了一下入口,发现了地面悬着一根绳子。
想起两次进入密室前都莫名跘了一下,叶琬琰心中算是明白了为何两次才进入密室,尔不刃就紧随而至,定是她触动了什么机关,让他得知密室有人闯入。
“故意压着嗓子说话,看来我们见过面吧。”黑暗中,尔不刃的声音似风中寒刃冷冷响起。
叶琬琰遁在黑暗中,大气不敢吭一声。
“你怕了?”尔不刃笑了。
叶琬琰往后退了一步,心中一个冷颤,这个人,就这么短短的时间,剑未出,势已胜。
“你怕我。”尔不刃闻见了叶琬琰脚步下的颤动,估摸出了她的方位:“你怕我什么呢?你们都怕我是王,怕我手下的刀刃,怕我脚下践踏着的血腥?”
“我怕我再死在你手下一次。”叶琬琰心中暗暗应道,却不妨身边袭来一股冷意,冷风落下,耳边发丝寸断。
真没辱没火烈王的名声,阴招狠招样样不少,几声问话分散她的注意力,幸好她吃了第一次死掉的教训,早有戒备,立马一个旋身,立定在地。
“外面有人吗?”叶琬琰压着嗓音喊道。
这句话是喊给时初九听的,却让尔不刃愣了一下——这话定不是问他,这屋中还有他人?若真有人,他未觉踪影,此人身手绝对上乘。
尔不刃猜得没错,时初九的身手绝对上乘,一游魂,走路没影没风,哪怕不着衣裳在大街上闲逛,也无人观望。时初九忙是“飞”到洞口打望了一番,继又回头喊道:“无人!快走!快走!”
叶琬琰把画像胡乱一卷,立即朝入口摸索着出去,身后却被一股猛力狠狠拽住,刀啸声起,叶琬琰随手拿画像朝身后一挡。
尔不刃一听画纸呼啦响,忙是收刀。
刹那间,悬纱撩动,轻舞纤尘。
叶琬琰拽下一片纱,朝声响处挥去,再一扯,将尔不刃与周遭疯舞的纱幔缠在了一起。
冥色中,人影对峙,唯纱幔摩擦生响,似虺蜴诡异窜动之音,将黑色加浓。
“你不也怕了,”叶琬琰压抑着心中颤动着的气氲,沉着声,却似不服地回应道:“你不敢让人守着这里。”
尔不刃屏着呼吸,侧耳轻听,寻着那个没有踪迹的人。
纱幔声,呼吸声,唯独寻不见第三人的声音。
若没有第三人,对方又是如何知道此时入口并未有人驻守,尔不刃疑惑了。
“你怕画里的人。”叶琬琰变调的嗓音抽气冷笑,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纱幔那头人影的颤抖。
尔不刃扯开身上一层层的纱幔,话语弥漫阴瘴:“你活不了了。”
“不会有第二次了。”齿间那种难辨的滋味,刺激着叶琬琰舌尖的味觉。
话音还未落下,叶琬琰将手中的纱幔抛向了尔不刃,旋即转身就跑。
那是从未尝试过的一种感觉,舌尖的那股辛味,夹杂着酸味,股股地向叶琬琰心间袭来——若那时,她未进这密室;若那时,她未引见门浮生;若那时,她未遇见尔不刃。于是,人生会多么的不同。
门口的光亮向她袭来,迷离着睫羽中夹杂的世界,时初九正向她招着手,嘴里喊着什么。
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心中的辛酸随着脉搏的起伏弥漫向肌肤、发丝,不同于她出嫁时奔向尔不刃时的感觉,此时此刻的她已经辨不清时初九说着什么,她猜他说的是“尔不刃追来了。”
高大的胡杨树耸立在她的前方,撒在她身上一片碎影。
“不会有第二次了。”
不会再死在尔不刃手中,否则,那是多么的滑稽可笑啊。
我要活着!强烈的信念在叶琬琰体内升起,如战鼓般澎湃地敲打着她的心脉,心中潮起的勇气涌动向她的骨间。
手一扬,画卷被她抛了出去,悬挂在了胡杨的枝桠上。
画卷暂未落稳,慌慌地摇了几下,后又随着惯力轻飘飘地荡了起来。画纸上的人儿随着动静,端着那份幽静的面庞,眉梢儿勾着这个世界。
看着画纸上人儿浅浅的轮廓,尔不刃收着了他追逐的步伐。
他脸色阴郁,眸中蛰着怒气,起身一跃将画卷揭了下来。
双手执着画卷,眼神森森地瞟向画纸上的玉人儿,他嘴中的话语却似心中恶毒的诅咒:“帮着别人逃跑,你还不放过我?”
回忆中的那道魔影,高高地端坐着,那双魅眼将他的世界层层剥离成一个滑稽的笑话。
“我恨你,我恨你!”那时,他怒叱着,指头之力啄得手心出血。
那道魔,只遗下嘴边的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