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重来，一个充满诱惑的词语，在叶琬琰的心间泛起一层层神妙的奇音，好比大漠上突然出现永不枯竭的清泉，荒芜的贫瘠之地顿时有了肥美沃土的希望。

“时初九，人生重来！”叶琬琰向时初九兴奋地张望过去，眸子异常地发亮，语气雀跃得心跳声仿佛都随着嗓音传了出来。

她此刻想将这个好消息大声地宣扬开来，可惜此时此刻只有时初九一个听众。

人生重来？时初九将信将疑，虽然心肝还惊颤得一颤一颤的，却不如叶琬琰激动。

“王妃啊，”时初九哼哼了几声，正了正音：“冷静！冷静！”

叶琬琰奇怪地将兴奋之情收了一半回来，注视着时初九，颇有些不满他不合时宜的反应。

“方才说到时空逆转，我见你样子估计是全信了。”时初九略微思索了一下，开口道：“我却不是全信的。”

“为何？”

“第一，他说璃石给了我们，那么璃石在哪里？”时初九竖起一根指头，眉头微蹙，干净的脸庞上锁起了凝重的气氛。

叶琬琰确定，挂在他脸上的确是凝重的气氛。平日见他松怠怠的模样惯了，一时见他如此严谨的模样，却很有违和的感觉。

“第二，他的身份，我们凭什么相信他？”时初九见叶琬琰一脸茫然的模样，觉得还有继续解释下去的必要：“方才他说到时空逆转之事，我将信将疑，便试了他一试。”

时初九那时是好生观察了殆一阵。首先是殆的衣服与黄沙的接触状态，与时初九游魂状态不同，黄沙并非穿过，而是散布在衣角上的。然后，他借口扑到了殆的脚下，与常人的接触一样，他并不能实质性地接触他。再加上两次殆的出现都很突然，虽然第一次出现彻底地唬住了他，可飞沙走石很有可能是掩盖他把戏的方式，他便怀疑起殆其实就是一个谎称为神或者收魂人的通灵人，于是提出变化金银的要求，谁知被拒绝了，他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想。不过关于收魂的提起，他是不会以身试险的，万一殆所说为真那岂不是亏大发了。

“不管是人是神，如果他真把金银变出来，你是不是顺便也收下了？”叶琬琰瞅着时初九侃侃而谈的模样，眼神飘飘，顺势将他一扫，冷不防地这么一问。

时初九收起严肃的表情，嘴角一翘，眉尾俏模俏样地抖了抖，算是默认了。叶琬琰生吞了一口气，她果真是没看错他啊。

“不过，我想你是担心错了。普通人怕是接触不了魂魄的，连江白露不也接触不了你吗？””叶琬琰话语凿凿：“我肯定他不是凡人，因为他可以。那日我死之后，第一次遇见他，我的魂是被吸到他身边的，他的手也确确实实抓住了我。”

那晚殆阴魅的嗓音让人如在死地，锢住她下巴的手也冷得沁人。叶琬琰如今想起，身子也不由一颤，那是殆收魂时的模样吗，与方才判若两人。不过也亏得殆的神仙身份，才叫她信他无疑。

时初九却恍然到原来叶琬琰与殆的第一次见面竟是在她死后，只是为何殆若为收魂人当时为什么不收了叶琬琰的魂，还惹得他此后的一身麻烦？

“后来我也确认他的确不是凡人。”时初九同意道：“你这样一说我更加确定了，他消失的方式怕是只有神怪做的出来了。”

“不过我却不明白了，他的身份很重要吗？”叶琬琰向前轻踏一步，挑头望向他。这时初九真是的，胡猜乱扯一大通，现下却飘在高空，弯腰虾背托着下巴望着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时初九却把头扭了回来，表情犹豫，待再开口时嘴角也不如刚才打望时那般松懈了：“若他是人，那还好说。人心再叵测，那也只是人心而已，人与人却还是能对付的。”

“若他是神，却麻烦了。”时初九话语一转。一对琉璃眼凝视着叶琬琰，叹了口气：“可惜他真是神，神的心思，谁能猜中？上古时期的人神之战，你方才也听见了，神和人类不是一伙的。一个收魂人，放着收魂的事不做，为何要帮你？”

叶琬琰一时无话，殆莫名的帮助，她心中一直隐隐觉得不妥。

“‘你遇见你’，你不觉得这句话经不起推敲吗？这好比隔壁阿花向我表白，我拒绝了她，然后对她说‘你遇见了你，便知我为什么拒绝你’，一个经不起推敲的理由，只能算作搪塞。”

为什么又是阿花啊，叶琬琰有些欲哭无泪了，四邻隔壁明明就没有叫阿花的姑娘。不过这次叶琬琰没有被堵得说不出话，却是冷脸甩出一句：“你不也说神的心思揣测不了，你现在又是在揣测什么？”

她见时初九一愣，方知自己问对了，不免得意，拾在嘴边的话也悄悄高了起来：“若是殆所说为真，那当然是好事。若是被他算计，我只好认栽了。难道我占着你的身体，你作游魂，我们这样过一辈子？毕竟我再没什么好失去了。”

“王妃，你是什么都不怕，可是我怕。”时初九对上叶琬琰的眼睛，认真道：“你用的是我的身体，可以这么说，你就是我，你死了就等于我死了。”

“那这事就这么去了？”叶琬琰双手一摊，脸色带着不甘。

“都送上门的事，大概还是不能这么放它溜走。”时初九话语还是有丝犹豫：“只是这收魂人所说不可尽信，得走一步看一步，方才是提醒王妃你，不可大意，当心被神算计。”

有些问题不是他们在这里想就能想出来，只有先搁置一边。时初九又把问题抛了回去：“那么，璃石在哪里？”

“我以为你知道呢。”叶琬琰低声吐道，低眉瞅着时初九，褐色的瞳子忽地与时初九对望，灵光一闪。

时初九却快了她一步，冲到了包裹面前：“临走时奶奶给的石头！”

叶琬琰拎起了包裹，将手往里一探，将石头摸了出来。

一块普通的石头，有棱有角的不规则四方形，表面看上去很粗糙。叶琬琰有点失望，摸起来也是普通石头的感觉啊。

时初九却俯下身，仔细地观察着这块石头。他浮在半空，长发混乱地被发簪别再了脑后，漏出的凌乱发丝搭在了叶琬琰的手心上。

“螭吻，啧啧，怎么看也与这块石头不搭边啊。”时初九拇指滑过嘴边，下了自己的判断。

石头却突然动了一下，石身上出现无数裂纹，叶琬琰手一缩，喊道：“好冷！”

石头落在沙地上，石壳顺着裂纹散碎，露出了一块蓝色的圆润璃玉，璃玉通透水亮，弥漫着天蓝的淡淡光芒。

叶琬琰小心将它拾起，捧在手心。螭吻石身冰凉，却没有方才那样冰人。叶琬琰好奇地打量着这块璃石，蓝蓝的光芒映在她的眼中，将她的眸子染成了黛螺色。她回头向时初九看去，抿嘴浅笑，脸蛋充溢着欣怡：“你看，起码螭吻这件事上，他是没有骗我们的。”

原来殆早就把螭吻给到他们家了？时初九细细回忆着，不知什么时候，家里的老婆子就将石头揣在怀中了，却也说不出个来处。

“我倒是想起件事，你说着螭吻石头冷，”时初九抄着手，手指拨弄着嘴唇：“我奶奶那么大的火也没什么大事，难道与这螭吻有关？”

叶琬琰低眉想了想：“有个方法可以一试。”

说完，她拿出一件衣服将螭吻一裹，接着抽出一个火折子点燃，伸到璃石处。直到火折子燃完，也没见衣服有丝毫损伤。

她扭头看着时初九，一脸的兴奋，眼中星火灼灼。

果真不是一般的玉石，不畏火热，竟是有法术的。不知另外八颗璃石又有什么神通。时初九心中盘算着，凝眉瞅着璃石，眼神一横，就向叶琬琰凑去：“路字是一足一各的笔画，那是各走各道。王妃娘娘，今后咱得共同进退，看来是得把这路字换个写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