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游戏,大获全胜的从来都只有主子。
秦巡旗自知小船达不到那样的速度,究竟心中不安,忍不住身子一震。戴天虽输神色却不见怪,莫不是有技术不成?加之刚才“千辛万苦”赢了一局,心中颇为畅快,哈哈哈的笑了几声,倒也能容人。
“你也别丧着个脸,要是和皇姐对弈,保管你气伤了心肺。”
戴天听他提及秦巡月,心里好奇,脱口问道,“她待如何?”
“上次她把我逼入海心抛锚,而她的粮食和淡水快要用完,明明只能眼睁睁放我走。可她非要说没风了……”
戴天扯了扯嘴角,“没风了“就意味着风帆静止。在风平浪静的天气情况下,战舰根本动弹不得,无法按时驶向目的地。
秦巡旗见戴天有了表情,话痨本质又爆发了,“还有一次,她非要说刮了暴风雨,把火都熄灭了……”
噗嗤——戴天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秦巡月以为她是神啊,能呼风唤雨不成?”
却没想到就这话触了秦巡旗的逆鳞,将白净瓷瓶掏出来,正是装着雪莲解药的那只。从中取出一粒,毫不顾忌地随手一丢,“叫你鄙视皇姐!”
戴天:“……”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无语归无语,戴天一个激灵,身子往旁边一让,长臂一捞,药丸入怀,总算有惊无险。他理智还在,认清要在秦巡旗手上讨活,便走过去给他行了个礼,“多谢。”
秦巡旗见他面上识趣,做起揖来却又有几分僵硬,手指把玩着从胸前菱形三角上垂下来长长的金水滴链子,沉思了一会。就这么一会子功夫,戴天自然要保持作揖的姿势,纵然开始有些僵硬,习惯了倒也看着顺眼。
“好了,虽没有用灵术欺你,我那小船也确实不及那个速度。此局算作平手如何?”
戴天巴不得答应,总算不是输了。转念一想,他必须卖出足够的价值,便开口道,“我能让小船加速。”
“真的?”秦巡旗对于能帮到自己的人从来不吝啬笑脸,也不知道用这招糊了多少人。
戴天诚恳地点头,手上还做出相应的动作,“小船没有足够的速度,是因为它的设计不够完备。”
秦巡旗微微觉得有一分道理,“你有什么设计?”
“你们靠风力为基础动力,小船又不能承载足够的人,这是放弃它的主要原因。依我看,要改进两点,一是动力,二是造型。”
秦巡旗的小船让戴天想起了长船。继无敌舰队之后,长船掀起了大航海时代新的篇章。看起来身形狭长,空间不大。但它具有敞开的甲板,舷外装有桨架,承载量不可小觑。最重要的是,长船主要靠划桨推进,也装有桅,在顺风的时候可以使用帆。
刚才一战,他之所以使用巨舰,就是为了不受风向的限制。而长船同样满足这一点,不同的是,长船在海面上行动灵活,可快可慢。又因为具有完整的甲板和撞角,接舷作战的能力也很强。
听完戴天解释,秦巡旗半信半疑,真的有这么好的船,皇姐怎么不说?难道此人真是个天才?
“就算如此,只要是接舷作战都难免被火攻。”无论是秦国还是龙国,双方在海战术上都以火攻为主。小船的作用也多体现在逃生和纵火上,秦国著名的海上胜战就是如此。
当时鲁老将军曾带领小船,装载易燃物急速冲向警戒线,即将接触时,他们点燃了船只,然后立刻跳上小艇逃生。熊熊燃烧的大火在猛烈的风势下吐露着殷红的舌头,顺着西北风往前移动。火光照亮了幽暗的海面,卷着火焰移动起来力量惊人。
等到龙国人去收尸时,搁浅着十几艘船只,破败地躺倒在岩石边,被风暴卷起摔裂的木板漂浮在水面上,一具具溺毙的、砸死的、刺穿的尸体在海草里浮浮沉沉,四周晕染开一圈圈鲜红诡异的波纹。此战也奠定了鲁家在朝中的地位。
只是近些年来,海贼也变精明了,小船纵火效果固然好,可是风险也高。打破火攻这一战斗思维,才是治本之策。
秦巡旗也只是说着看看,并不指望戴天可以提出什么建议。没想到,戴天听完面带不屑,昂昂烈烈,挺着胸脯,朗声笑道,“火攻?光靠射箭算什么火攻,未来的海洋是装甲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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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天与秦巡旗交谈已久,太阳渐渐升至中天,传膳声起,才堪堪结束。秦巡旗笑容满面地允诺他跟在身边。
戴天心知自己不受信任,奈何解药在人手上,如今又显示出一定的价值,想要逃脱必不容易。于是立即装出惊喜交集之状,表忠心。
秦巡旗点点头,笑吟吟的道:“我年纪虽然不大,可得做几件大事出来,别让大臣们瞧小了,说我不懂事惹皇姐忧心。”
这是要大用自己?看来悠闲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戴天心中哀嚎。
两人跨过五桥飞渡,往太后居所长乐宫而去。长乐宫位于皇宫西南角,毗邻后妃居所储秀宫,与天坛相对。太后年纪大了,虽隐于后宫,但诵经祈佛事多,故而安排在此。
因错过了给太后请安的时辰,太后遣了宫女来问话,岂知太子将门锁得严实,只好在门外恭候。秦巡旗得知后,便决定上太后处用膳,也好赶下午的课程。皇宫面积大,正常步速一日之内也未必走完,上书房就在长乐宫、储秀宫后面,此行也好在顺路。
戴天心里极不情愿,宫里是有规矩的,奴才的饭点就那么一小会儿,要不然就是主子上下来的吃食。秦巡旗过了饭点,可以去祖母那里讨食,而他就只能站在外面等!摸摸干瘪的肚皮,他是真心饿啊!
他既不愿站在宫门口闻饭菜的香味,索性趁下人们忙作一团,踱踱步散散心。五桥飞渡正对着皇宫南大门朱雀门,前面是长达千米的甬道,可以说是皇宫在南边的脸面,设计自然大气非凡。
也不知是安了什么神奇的东西,五座桥体呈现出红黄蓝绿白五种颜色。上有九窍八孔,按九宫八卦。势镇汪洋,潮涌银山鱼入袕;威宁瑶海,波翻雪浪蜃离渊。
正感叹造物不凡,却见之前他与太子走过的红色桥上,缓缓走来三两少女,看样子竟是从巡旗宫那边过来。为首那位身穿淡红色丝织衫,下着曳地梅花浅红裙,一双眸子宛转流波,发间簪着一只飞天玉蝶,蝶尾处是细碎的明珠缀成流苏绕着发髻,减了几分厚重感,更添一份风情。
见她眉淡睫长,嘴小鼻挺,容颜著实秀丽,自言自语,举步踌躇,似乎与身后的婢子商量些什么,时而春风得意,时而哀婉忧愁,让见到她的人都不禁抬头三十度,仰望青春是道明媚的忧伤。
风送轻音,戴天凭着过人的听力,加上这几日修炼升级,竟也能听到七七八八,不像那日在蓼风亭只能装聋作哑,牛头不对马嘴。
“太子今日又未到上书房来……”
“小姐您忘了,巡月公主不是答应太子上午不必去听课吗?说什么要保证充足的睡眠,是为太子好。”
“秦巡月她懂什么,御艺课如今越来越难,难道真要太子挂科不成?”
原来上书房五岁入学,六艺课程每年考核,只选一人为优,优等生就相当于毕业了。直至六艺皆优,才算完整的毕业。当然年龄达到十五岁,也可以离开上书房,只不过身为太子,当然要竭尽所能达到全优,才不至于辜负朝臣与人民的期望。
戴天听到这里总算明白过来,自己提及海战是多么正确的一件事啊。正所谓缺啥补啥,太子御艺不佳,抓住这一点,得了青眼,他的解药还会远吗?
心里正乐着,却见到几个调皮的男孩子边打闹边朝那少女冲来,十分冒失。戴天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