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房门,苏伴星阴沉着脸,找了个蛋壳椅子将离随手一扔。离心知自己理亏,狐狸耳朵一眨一眨,搓着两只狐狸爪子,满脸赔笑。
“公子,公子你这造型挺新颖的。”苏伴星却恍若未闻,理着外衣,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呃,不不不,是我说错了。公子,你这么帅,无论穿什么都是对的。”离知道苏伴星这是生气了,咬咬牙,“我、我只是挠了她一下,真的……”
离并没有撒谎,本来自己在床上睡的好好的,突然觉得身边多了个物什也没什么。只是,她身上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芳香,让他觉得无比舒爽,身上的伤仿佛也不疼了,让他只想靠近,将整个人都融进这抹香中。
顺手摸去,一片清凉,一片柔软。双手环上她的腰,抱着她就仿佛抱住了整个世界,他沉迷得心甘情愿。人身已经不能满足他对这香气的渴求,不知何时他变回了狐狸身,将头埋进她的前襟,深深地吸取着。
谁知秦巡月被他蹭着蹭着,悠悠转醒,见到身上攀着一只狐狸,大惊之余尖叫出声。离也被吓到了,还以为有人突袭,下意识地一抓,便成了如今模样。
这也就解释了为何苏伴星会听到“啊”和“呃呀”两声尖叫,一个是秦巡月看见离的狐狸身子被惊出来的,另一声则是肚上吃痛发出的。
离见苏伴星不语,越发觉得不是滋味,虽然自己也很留恋刚才的味道,却不愿与自家公子这么僵着。于是咬咬牙骂道,“都怪那女人,明明只个女的,却非要与你我二人共处一室,不知廉耻!”
“住嘴!”苏伴星脱口而出,望向里间没有动静,才稍稍安心。看向离却又觉得失言,自己竟为了一个相识不到一日的女子,跟与自己出生入死兄弟甩脸。他也不想伤害离,只是心烦,心烦不已。
而且他总觉得秦巡月,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苏伴星问向怀里的离,“你记不记得那包袱里还有些什么?为何你递给她时,她丝毫不怀疑里面有她想要的衣服?”
离身为狐狸一族,天生聪颖狡猾,稍加点拨,自然通透,“你是说……她知道那个包袱?”不会吧,那包袱里除了之前他们买衣服、买轮椅所花的大量银两,一套衣衫,再仔细想想,那包袱里似乎有一块玉佩。
说是玉佩,其质地非石非玉,玛瑙不及其润,翡翠不及其灵,琥珀琉璃不及其万一。只是色泽略暗,硬度不足,半匿半现间赫然有一个“岳”字!
岳,小岳,天下哪有这般的巧合!
与苏伴星相视一眼,离再次幻成人的模样,细心地锁好房门,然后紧随其后。
“诶,你怎么在这里!”
离的话提醒了苏伴星,原本他只是猜测,可是因为心烦,竟不知不觉地走到了马厩。他记得,当时秦巡月之所以跟客栈掌柜起争执,就是因为一只坐骑。当时他明明听到秦巡月冲着门外喊小白,可是当他向后看去,却不见小白的身影,难道说有意避开他们?
果然,他的猜测是正确的,顺着离的方向,他看见了一匹马,准确来说,并不是马。通体雪白,香幞赭罗新,盘龙蹙蹬鳞。俗语有云,欲求千里脚,先采眼中光。虽然它遍体鳞伤,有些地方还泛着嫩红的鲜肉,但大大的眼睛里却闪烁着无比炽热的光芒。
皇家子弟,尤其是生在以军事立本的龙国,苏伴星自然是识得好马。可是眼前这只,光是气韵上,就胜过天下马。想必若是解了鞍,定是足轻电影,神发天机,策兹飞练,斧钺申威。看着龙、离二人前来,它竟然还轻轻踢了一下后腿,冷哼一声。
苏伴星大惊,看了一眼离,“这匹马是兽族?”他也是不久之前遇到了离才知道兽族可以化人一事,所以有人的神态语言不足为奇。
“本座不是马。”小白淡淡开口。
“那你是……”
“你不配知道。”
“喂,你怎么说话的!你可知道我家公子是谁!”离被它不温不火的语调惹得跳脚。
其实小白并不是有意打击苏伴星的,天生就是这语气。自己是谁他也不记得,仿佛受了重伤,怎么伤的也不知道,奄奄一息之时,它看见了那双白虎纹靴,那抹白衣,那张笑盈盈的小脸。仿佛穿越了一个世纪,在茫茫人海中不断寻找,在黑暗的海洋中数次沉浮,只为了见到她。心里有无数个声音汇成一线,那就是跟着她,不要再放手。那个她,就是秦巡月。
“罢了,”苏伴星摆摆手,看向离,“你就是从他手里得的包袱?”
离憋屈的点点头,心里却更是埋怨自己,这个小白竟然是耍着自己玩,要是给公子带来什么麻烦可就不妙了!本来以为它是惧于自己的威压,看它送包袱时那狗腿的样子,与现在简直判若两人!
当时它那么快就出现,根本就是陷阱,而且它的神色根本不是狗腿,是狡诈,是它们狐族惯用的狡诈。只可惜自己当时太过心急,居然没发现!
那个秦巡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别人不知道,自己可是相当清楚。自己身为兽族四大家族之一的狐族族长的嫡子,自小修炼上乘功法,即使是睡梦不醒时的一挠,也绝对能够轻易地将一个彪汉扯碎。
她身上的根本就是天蚕银月丝衣!相传天蚕丝择茧缫丝清水煮,拣丝练线织染就,留眄光溢,动袂芳菲,散云辔之络驿,案灵辎而徘徊。若不是这一尺一金的宝贝,岂能只撕碎了一小条?
雪白的衣衫,却沾满尘土,褶皱横生,生生吞了几丝仙气。被她穿成那样,也真是醉了。
“你叫小白?”苏伴星不敢大意,这兽族先是偷了主人的包袱交于他们。后来又故意藏身不见他们。若不是主人授意,只能说他过于聪明了些。
“嗯哼。”小白冷哼一声表示承认,可是眼底的火苗,表露了它的怒意。都是那丫头,非要叫自己小白,弄得跟个白痴样的。这个称呼他叫也就算了,偏偏这两个小子也敢叫。
“你是小岳的坐骑?”虽然充满了疑问,但苏伴星还是耐下心来一一问道。
“似乎是。”
“你将她的包袱给了我们?”
“是。”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是你要我交的吗?”小白望向离。
离似乎也明白过来了,这么说来,那包袱原本就是秦巡月的东西。而自己则是秦巡月口中偷了她包袱,害她身无分文,只能哀求掌柜的小偷!花了人家的钱,被人抓了个正着不说,还装出一副施舍的样子,现在想想自己当时的嘴脸,简直恶心的要死!
“我也不是有意的,当时急需用钱,我也只是稍稍释放了一下威压,你是命定的兽族少主,将来整个兽族都会听命于你,相比之下这点小钱也不算什么了啊……都、都怪你!”而被指责的小白却像个无事人一样,一边嚼着上好的草料,一边看着满脸绯红的二人,眼底满是讥讽。
苏伴星也是羞赧不已,原来离口中接济他们的朋友,竟然会是这样……
难怪秦巡月会知道捧星阁在哪,难怪她会对捧星阁的惊人陈设淡定非常,那里本来就是她的地方!一般来说,订房后掌柜都会直接告诉房间的位置,或者送他们上去。可是这悦来客栈的掌柜好生奇怪,他们还没说要订房,只是慌慌忙忙要打开包袱找银两。掌柜就开口问他们是要掩月阁还是捧星阁,而且并不给他们带路。
想当时打开包袱,露出了里面的玉佩,而这玉佩就是入住悦来客栈五楼的信物。传闻中悦来客栈神秘的五楼,掌柜也不是不带路,而是根本没有资格上五楼!秦巡月的身份定然不凡!
自己不但花着人家的钱,更是还对人家做出了那种事……苏伴星不敢往下想,也不想往下想,越想越乱,甩甩衣袖快步向客栈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