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窗幽室,海棠春睡。地面悄然裂开一个口子,一簇簇火苗挤了出来。
“着火啦,着火啦!”
方府被发现的的时候已经是满堂瑟瑟满园红,人们纷纷呼喊着救火,或提水桶,或扑沙子,神奇的是无论什么,这火都来所不惧,看得出他心情很好。镇民们都吓了一跳,愣神间火苗却又向上窜了丈许,像是狮子大开口,一口鲸吞了一间屋子,放眼一看,只见四野寂然,哪有半条人影。
“咳咳咳。”秦巡月被火苗呛醒,看着熊熊大火吓了一跳。这里是哪里?有人要害她?左手食指轻捏,搭在右手兰花上,铺天盖地的水元素瞬间凝结成雪,“雪舞——!”
忽然间天降异象,四月有飞雪,纯洁的雪花,像飞舞的精灵,每落一片就熄灭一块火焰,破败渐渐恢复了生机。
然而房内却不是那般安宁。火苗嗖的突然窜大了一倍不止,像上好的丝绸,闪耀着流动的光泽,前提是要忽略它灼热的温度。秦巡月当即手腕一转,右腿往后虚空一蹴,灵力化做点点银星,向火焰当头罩下。火焰就地一滚,已经断作几节,躲得狼狈已极。
可是火焰毕竟是火焰,无相无形,不到眨眼功夫又迅速凝成一块,两下之间,虽已过数招,但无非是秦巡月单方面的输出耗损罢了。
秦巡月当然也意识到这一点,手上一松,竟让火灵钻了空子,从她右臂下炒过,腰间腿间具绑上一道,既像是捆绑犯人,又像是将美人揽在怀中,不甚惬意。
“真香啊,鸾儿你终于来找我了。”
话虽是说得调情,神情却甚是倨傲。秦巡月低头一看,膝上的衣服已烂了碗大一块,再这样下去,这身天蚕丝衣也保不住,毕竟火灵远非一般火,而是地火的火精!
“滚开!”她气沉丹田,生生地逼出千寒寒毒,寒毒发作时就算是寒潭她也能给放出来,所以并不担心效果。毕竟师傅之所以会为她千寒,也是看中了火灵克星的意思。只见小小的冰花从她的胸前绽放,火灵像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下子就蔫了。
“冰封——”秦巡月凌空浮起,捧心而出,灵力从厢房中透出,覆盖了整个方府,一大块冰将火苗统统拍灭。如果不是还冒着黑烟,湿哒哒的往下滴水,人们几乎以为这只是一场错觉。
“咳咳咳咳”,秦巡月身上寒毒未消,又大量输出灵力,此时被烟呛得不行,膝盖发软,倒在床边。待到醒来的时候,却是软玉温怀,身边环绕着淡淡的药香。明媚的阳光,穿过窗沿的滴水,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就要滴落在她的额间。然而在这之前,一只玉手却将它轻轻拂去,柔和的动作,闪花了她的眼。
“小岳,你醒了!”话语里有着说不出的激动,似乎要确定这是不是真的,苏伴星圈在她身上的手又紧了紧。
天知道他从林间出来看到方府着了火有多惊惶,他从来都知道自己对小岳有种莫名的情愫,只是没想到会这样深刻。
“苏大哥!你,你怎么……”你怎么抱着我呀。
感受到苏伴星手上来的压力,秦巡月偏了偏有点僵的脖子一看,自己正斜躺在他的怀里,头枕在他的肩上,歪坐在他的腿上,也不知有多久了。打了个激灵,秦巡月脸上不禁一红,挣扎着要站起来,“哎呀,我睡着了,你也不叫醒我!”
苏伴星看着秦巡月匆忙地要爬起来,却因为偎的姿势保持太久,猛地站起来,血液还没充分循环开,自然腿脚虚软,作势就要倒下。于是赶紧扶了一把,顺势又将佳人重新揽入怀里。
怀中的人儿,破损的衣衫半开,露出细腻的脖颈,清澈的双眸,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慵懒,端的是万种风情。
感觉到怀里人儿有些挣扎,他不禁有些放不开手了,“你还好意思说,可吓坏我……们了!”
“额,我睡了多久?这里又是什么地方?”抬头却对上苏伴星阴云密布的玉额,赶忙又说道,“啊,我没事,你看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嘛!”
岂料这么一说,苏伴星的脸沉得更厉害了,一双黑眸竟是要喷了火出来似的,“你还说!你可知道你睡了这一天两夜,咳……”苏伴星的气势竟是急转而下,说到最后几乎哽咽,抱着怀里的人儿,紧了又紧,仿佛要把她揉到骨子里一样。
这种突如其来的感情,让秦巡月惊吓不已,“苏大哥,你已经知道了?”
“嗯,你是冰灵体。这里是神机学院的帝城代理苏瑾的屋子,你的体质就是他查出来的。”
“冰灵体?”
“嗯,他们还说要收你为学员呢。”
“哈?我才不稀罕。”秦巡月连忙嬉皮笑脸地打哈哈。她可不信神机学是来招生的,圣族的目的应该也是地火。只是他们难道不知道这样会吸引更多的人来帝城吗。她可不想再生事端了。
“不要再叫我苏大哥了”,苏伴星打断秦巡月的话,反握住她的手,温热的鼻息扑在彼此的脸上,“小岳,你听我说个故事可好。”
说罢,没有等秦巡月答应,兀自酝酿起了情感,“从前有一个男孩,他的出生便是一种算计。他的父亲并不爱他的母亲,他的母亲生下他也为了一己私欲。后来他的父亲死了,他的母亲从此疯了,他生下来就被灌了很多毒药,受尽各种虐待。
最终他被自己的父母抛弃,是她的姑姑把他领回了家。他姑姑家是个极其庞大的家族,为了各种利益,每天都上演着不同的戏码,手足相残,父子倾轧,屡见不鲜。却又在表面上装作风平浪静,躬亲孝义。
姑姑让他冒充双胞胎,成为他姑父的孩子。却阴差阳错的让他的堂弟做了哥哥。三年后,他的姑姑去世了,留下他和他的堂弟在诺大的家族中挣扎。他的身体很不好,堂弟以相貌迥异为由,将他圈禁,却从此失去了自由。
他过着无尽的暗无天日的生活,他真的很想走出去看一看日出,看一看天空,哪怕是看一看自家门前的小花园也好。他想像穷苦书生一般,寒窗十年,一朝登金榜,为国效力。他想像寻常百姓一般,行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他不要成为影子,他过得连乞丐都不如!
拘禁他的地方,是地牢。你知道那里有多阴冷吗,那里都从来只有冬天!从来只有黑夜!再多的夜明珠也照不亮、照不亮……”
苏伴星说到这里,声音嘶哑不堪,神色却几近癫狂,抱着秦巡月的手紧了又紧,“苏大哥……苏大哥?”秦巡月唬了一跳,太恐怖了。不是苏伴星说的故事,而是他的样子太恐怖了。
“哈哈哈,可是我逃出来了,”苏伴星抱住惊惶挣扎的秦巡月,闻到她散发出的清香,似乎清醒了几分,“小岳,你可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还好遇到了离,遇到了你,你们就是我的全部,从此我只关心你们可好?可好?”
“苏大哥!”
“不,我叫伴星,是龙国四殿下,那个恶魔的名字,你可听说过?”
“伴星?”秦巡月身形一顿,难怪兽族找了你那么多年,却一直没你的消息,原来在龙国,还顶着他的名字。
或许世人并不知道苏伴星,但光玄大陆上的大势力都很清楚,龙国割据势力是怎么灭的?大家族为什么销声匿迹?象征光明的圣族为什么受到压制?都是因为他!而且他身患一种奇病,喜欢看拨皮拆骨,酒肉池林。传说他是异族人;他出生在光明照不到的柴城;他是整个光玄大陆的罪人;他建立了令人闻风丧胆的暗鬼门……
可是这些就是真相吗?秦巡月靠近苏伴星的身体,慢慢地贴近他的脸庞。“胡说,都是谣言!真可笑!月儿才不信呢!”
苏伴星像是放下了心防,“你真好。”她的身子很软,即使冻成这样,依旧很软;她的身上很香,一种让人沉醉,不能自拔的香。可是这一切,却正在消逝!他不能接受,抱着她,就像抱着一块寒玉,明明是很温情的一幕,却又是这般惹人心疼!
“呵呵,你说了你的故事,那么我也请你听一个。”两人的脸贴的很近,秦巡月清冷的鼻息扑在苏伴星的脸上。
“有一个孩子出生便是锦衣玉食,琳琅珍馐。更重要的是三千宠爱在一身,哪怕是天上的月亮,她的父亲也会摘给她。”她的声音很温柔,苏伴星却渐渐升起了一股很不好的预感。
“可惜,她被抱走了。她到了一个恶毒女人的手里。这个女人是个疯子,她给自己的儿子下毒试毒。后来她的儿子丢了,她更加疯狂,于是有人把她抱过来给这个疯女人,让她一个才满月的孩子,去承受一个疯子的发泄。毒龙胆呀,鹤顶红呀,血海棠啊,断肠草啊,哦,对了,还有一味名字很好听的,叫做——千寒!”
苏伴星震惊得放大了瞳孔,“那个孩子……”
他从没想过自己被带离后,那个女人会怎样。当初她抛弃了自己,所以如今知道她死了,他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伤心。说实话,对于幼年的事,他并没有多少记忆,大部分都是听说。没想到,在他之后,还有一个孩子,承受了他承受的一切痛苦!而且因为他的离开,那个女人一定会更加疯狂,那个孩子受到的折磨只增不减!
他迷茫了,迷茫中,少女温热的舌头,拭去了他的唇边的血,麻麻酥酥的感觉,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没有谁是最惨的。汝之所求,未尝所愿。所以,不要再偏执了。好吗,伴星哥哥。”
汝之所求,未尝所愿。秦巡月未曾想到,今日一言,竟一语成谶,说破了苏伴星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