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做舒窈的女子听了这话,亦没有发怒,甚至是连脸色也不曾变,反而保持着淡漠的微笑:“孙大人急什么?妾身还未曾说完呢……孙大人若执意要拉我家王爷的手到也不是不可……”
舒窈说道这里却是突然一停顿,向着身边跟着的嬷嬷点了下头,身后一直跟着的婆子却是一立刻拿出了一只雪白的手帕,捧到孙坚眼前。
孙坚斜了一眼那帕子,却是没有接过来,他知道舒窈这是暗讽自己不尊重尸体。
孙坚喜怒不表于行色,只是瞅了舒窈一眼,淡淡留了句:“不劳烦如夫人了。”
说罢便转头向着仵作哪里伸出一只手。仵作乖觉,立刻送上了一副手套。
孙坚兀自在哪里边套手套边随口问道:“那罪婢阿莲可曾带了过来?”
一边一位穿着千人官服的儿应声点头道:“已经带来。”
孙坚略一点头:“将她先弄到后院,咱们先跟她主子对对口风……”
那千人忙点头称是,向着门外急急跑了出去。
舒窈一直静静站在门口处,眼睁睁看着孙坚对她爱答不理的状态。她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了一只雪白的帕子,轻轻掩了下口鼻。然后很从容地向着灵堂里面走了进去。
孙坚眼角的余光瞥她的动作,只觉得这个叫做舒窈的女子,似乎不是一般的如夫人才对。甚至说根本没有一点如夫人的自觉性。
灵堂里的婆子们看见舒窈向着灵堂里面走来,也表现出十分恭敬的样子。纷纷退开,并很有眼力劲地给她递上一个蒲团。
舒窈身边的婆子接了过来,小心放在地上,慢慢搀了舒窈好好跪下。
舒窈也不推辞什么,只落落大方的坐下了,那流畅而优雅的动作,让孙坚怀疑她应该是个大家小姐出身。
这边孙坚才看着舒窈才在蒲团上做好了,那边门口之处,却是忽有个管通报的小官跑了进来,在孙坚耳边轻语一阵。
孙坚微微挑眉:“这就到了?”
原来那小官说的并不是别人,正是白尹同燕宛两个。孙坚本来倒是琢磨着自己走的时候,两个人才开始吃饭,按他们两个人的劲头,只怕还要多吃些时候,却没料到两个人来的这么早。
孙坚站在原地望向门口外,果然看见了门外的庭院里,赫然有两个人,一个没穿外套:站着,一个披着棉袍:坐着。断然是他们两个无疑。
恰好白尹也在从外面向着里面看,这样一来,两个人便这样对了眼。孙坚向白尹打了个进来的手势。白尹会意,推着燕宛的轮椅便往里进。
一直安静跪在蒲团上的舒窈,察觉到了有别的人来,于是也好奇地向外面看。
那边白尹速度倒是不慢,转眼间已经将燕宛推到了灵堂外面。遇见有门槛台阶的地方,他也不怕,反正燕宛的体重很轻,便是加上轮椅,也拢共就那么沉,白尹只稍稍用力便将燕宛连椅子一起抬了进来。
燕宛坐在轮椅上,显然对白尹的“怪力”感到无奈。毕竟这样真的会显得他好弱!
孙坚自动将两个人“恩爱”的场景忽略掉,直接轻咳了一声,直接开始话题:“寿宁王的案子,以前都是白大人负责,比谦仁熟悉的多,一切核对,还要多靠白大人。白大人有什么要问的,便开始问好了。”
白尹略一点头,孙坚低头与仵作对着卷宗捣鼓尸体。
白尹低头看看坐在轮椅上的燕宛,他的表情十分淡然。好像一切面前的一切都同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心中微微泛起一丝无奈,旋即抬头将灵堂内一阵扫视,但是他刚扫视了没一圈,他的眼光却突然落在了舒窈的身上。
一瞬间,白尹的嘴角都有点抽搐了!舒窈也注意到了白尹,扭过脸去看他,她的脸色也是微微一变,甚至连身形都忍不住有些颤抖。两个人一时间仿佛是呆住了,就那样默默相对着。
孙坚在哪里低头鼓捣了好一会尸体,却不见白尹问话,于是不得不停了下来,看向白尹。却见白尹正眼睁睁看着对面的一个方向,孙坚下意识地回头望去,映入孙坚眼帘的是舒窈有些恍惚的神色。
孙坚的眼底深处,忍不住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方才那个舒窈一起一落,举手投足间留给孙坚的感觉一直是个自信满满,山崩于前不变色的样子,怎料如今竟然失神到这个样子。
孙坚仔细注意舒窈的眼神,不消片刻,他便发现了舒窈的目光似乎更多的是集中在燕宛的身上。孙坚是多伶俐的人,当即就明白过来:舒窈以前可能是认识燕宛的。
“白大人……”舒窈的眼睛在燕宛身上盯了很久,终是咬了咬下唇,将质疑的目光投射在白尹身上,轻声向着白尹问道,“这位公子是谁啊?”
白尹张了张嘴巴,却是不知怎么跟舒窈解释,竟然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孙坚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继续低头扒拉着尸体。申恩看出孙坚有意装作听不见的样子,他也故意装作没听见,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子。
燕宛情知舒窈口中的“这位公子”是指自己,偏偏白尹也像傻了一样,没有介绍自己。他隐隐约约感觉到,对方可能是以前见过自己。而且与自己关系还不小。其实他也觉得对方的声音有些耳熟,但是却就是想不出来。
“公子叫什么名字?”
舒窈并没有因为白尹的住口不言而停止询问,反而直接问起了燕宛。
燕宛一愣,正犹豫着要不要回答她,白尹却在这时突然向前踏上一步,将燕宛的身子挡住了:“区区嫌犯而已,到叫如夫人上心了……只是还未及问如夫人,府上的人可都来全了?”
“嫌犯?”舒窈一愣,像是没反跟上白尹跳跃的思维,她有些怪异地看向白尹,“府上的众人,现在就可以派人去叫,只是王妃身子抱恙,来不了。不过大人不必担心。如今府中之事都由我过问。大人要是核对的话只管进行就是。”
白尹却微微摇头道:“核对事大,非寿宁王妃亲自主持,白尹不能随便审查。”
舒窈听到这里眉头微微一挑,身边却早有贴身嬷嬷嘀咕道:“白大人有所不知,我家主子自来便比王妃进门的早,府中的事务都是我们主子打理,王妃不理事的。”
白尹当然是知道这个的——那个寿宁王妃何止是不理事!那分明就是毫无主意!每次白尹见她,她都只会在哪里抽抽噎噎地哭,要不就说是身子骨差劲,在床上躺着动不了。
但是孙坚骤然听到那婆子说了这么一句话,却是微微皱了下眉头。
讲真的,就孙坚个人来说,他是很讨厌这种侍妾的。
虽然他在孙家没有遇到过这种女人,但是他这些年来,是看多了别的家族中——这种“侍妾做大”的行为。因此一听那嬷嬷说出了这种话来,他脸上明显露出了些厌恶的情绪。
申恩一直注意看孙坚的反应,申恩的出身不像孙坚那么硬,但是到底也是官宦世家。
他自己老爹没少给他娶各种姨娘!而且那些姨娘们大多都是恃宠而骄的货色,天天都会仗着自己的恩宠,对着申恩的老娘耍脾气!
如今忽他听那嬷嬷说出那么一番话来,他心里其实比孙坚更加反感,自动就将舒窈划分到了他那群姨娘的水准里去了。
原本守着孙坚的面,他还有些不好意思出口挤兑,方才他忽见孙坚脸上难看,便知孙坚也很讨厌这种女人。
于是申恩在一边微微嗤笑一声,带点嘲笑意味地说道:“这位嬷嬷话怎么能这么讲!如夫人虽然进门早于王妃,但是王爷的妻子却只有王妃一个!王爷生前,你们觉得王妃身子不好,替她做些小事也就罢了;如今王爷不在了,正是要你们王妃出来主持大局的时候,你们到依旧当王妃是个病秧子,甚至事事包揽……啧啧,这就有令人心寒了!”
那婆子本来看申恩白白净净,挺漂亮一年轻人,见人就笑,本来还对他印象还不错,怎料申恩这小子一张口,一大堆罪名就扣向了她们这边!于是那婆子竟是被申恩一顿说法堵住,呆立当场!
然而婆子虽然愣了,但是一直跪坐在蒲团上的舒窈却是脸色微微一凝:“这位大人,请注意你的言辞。”
申恩嘴角微扬,有些挑衅道:“如何?”
舒窈淡淡瞥他一眼,旋即扭回头来:“王妃身子的确抱恙,但王妃是因为伤心王爷过度而生病,王妃不是病秧子。我平日对于府中事务虽有打理,但是事事都是同王妃商议过的。此番我会前来,也只是王妃派遣。若各位大人觉得我没有资格主持,那我便只能带诸位移步王妃的‘碎萍小筑’。大家到哪里去说说清楚!”
申恩略一停顿,他漆黑的眸子微微转动,嘴巴一张,不靠谱的话又要向外说,然而孙坚却突然对着申恩轻咳了一声:“行了,你这嘴巴没把门的!在这里做什么!赶紧滚后院去看人去!”
申恩忙住嘴,他略瞄了孙坚一眼,却见孙坚的脸上并没有多严肃,便知孙坚是没有真生气。于是会意地一点头,带了人匆匆往后院跑去。
那边申恩才带了人跑了出去,孙坚到也没废话,接着就将手上的手套摘了下来,对着舒窈果断点头:“那就去王妃哪里吧!”
舒窈看了孙坚一眼,也知道孙坚早就想去王妃哪里了。毕竟王妃远比她随和的多:与一个随和的人办事,远比同一个伶俐的人办事简单的多,而且好糊弄的多。
舒窈微微叹了口气,终是在嬷嬷的搀扶下,再次从小小的蒲团上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