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多星死的那一天,文家的人依旧没有放过白尹的意思,围在白小暑的房间外,等待着白小暑交代白尹的下落。
得知文多星死讯的白小暑俨然已经呆滞了,他也许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档子事出现,从前文多星虽然对他有些凶恶,但是能帮助他的时候还是尽量相助,可是白小暑却从没给文多星干过什么正儿八经的的事。
也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神情已经恍惚了,他脱口就说出了白尹的住址。
“他就在……盛京城的徕宾客栈。你们若觉得能将他弄回来,那你们就去吧。”
结果文家的人得了这个消息,就真的把白尹给弄了回来。
文家人不傻,知道白尹武功高强,要是强行逼迫的话,肯定是弄不动他,所以文家便托人传了口信去,用了一个再老套不过的借口,说是白小暑因为师弟文多星死去,伤心地生了病。
这种借口要是放在以前,白小暑身强体壮地时候,白尹是不会相信的,但是偏偏白小暑如今是个身上中了毒的,人家说他是哀伤过度,到了真有可能。
白尹当下也没有多想,就跟着人回去了。
这次回来,白家和文家人都学乖了,既然白家自己挡不住白尹,索性两家就一起上!要是这会子还不能不把白尹这小子逼婚成功,那他们两家也就不用混了。
于是就在某个平常的下午,白尹在探望自己师傅白小暑的过程中,荣幸地先被白文两家,共同设计了陷阱给擒住,为了不让白尹再跑,他们当机立断将人用铁链子再次锁进了祠堂里,并敲定两个人明天就成亲。
那天下午他被抓的时候,白小暑就一脸茫然地坐在门前供人休息的回廊上,傻乎乎地听着人家把自己徒弟给栓走。
白尹知道自己要被抓的时候,还抱着希望地大声呼唤白小暑的名字,希望他能帮助他,但是白小暑却始终沉默着,仿佛已经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最后他同白尹再见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要成婚的日子了。文家的人总算将新郎官给抓了回来,当然是欢欢喜喜地忙活了一夜,给两个人准备结婚的用具。
而白尹昨晚也折腾了一夜。
因为这次白尹被关进了祖宗祠堂,可就没有上次那么幸运了——这次他身上被捆了文家独门的铁链子,不能再肆意妄为,活活想了一夜的招要逃,但是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白尹被放出来成婚的时候,身上的铁链子依旧没有去掉。按照规矩,新郎官应该在今天先去向自己的父母跪拜,打声招呼去接新娘子。他没有父母,所以只能去见白小暑。
但是白尹拼命抗拒着!他被白瑛等人送到白小暑的身边,却死也不要出去接新娘子。他推翻了所有钳制他人,来到白小暑面前,大声质问他为什么要骗他!结果白尹的质问刚刚出口,白小暑呆滞了很久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难看之色,突然抬起一脚踢在白尹胸膛上,指着白尹就是一句:
“白尹!你个小兔崽子有没有良心!老子教了你一顿子就教地你这么冷血无情啊!她为了你没了眼睛又死了哥哥!你却连门都不让她进!和她拜个堂能少块肉啊!不就是想着你那个闻人司么!老子陪你去找就是了!现在立刻给我将人接进来!还不快滚了去!”
被一脚踹到地上的白尹脸上终是浮现出了一丝诧异,他是第一次听到文多星死了,而且他这也是第一次被白小暑打。但是诧异过后,白尹的脸上却是变成了以前可怕的默然。
他站起了身,由着人家为他套上那件血红的衣服,解开了身上的铁锁,向着门外走去。前去接人。
院外尴尬了很久,终于等到了新郎官,于是喜庆的唢呐锣鼓顿时就喜庆了起来!但是与之对比的却是白小暑的院子内,在场所有的人都陷入了一片诡异地死寂。没有一个人说话,他们只是看着白尹远去的背影,心里隐隐预感着将会有别的事情发生。
白小暑也坐回了这几天他常坐的回廊上,一句话也不说,脸色更是出奇的死灰。最后还是白瑛上去推了推他,他这才反应过来,要去自己徒弟的婚礼上,充当长者,接受他们的跪拜。
一场婚礼的仪式终是在新郎郁郁寡欢的情况下,草草结束。当新娘子被人送进了喜房,所有的客人都入座了。本来应该被灌酒的新郎官,却莫名消失在礼堂上,与之相伴的还有新郎官的师傅。
文家脸上难看,白瑛是强忍着脸上的尴尬,推说白尹这傻小子头回遇见这么大喜事,估计高兴地找不着北,拉着师傅偷偷找新娘子去了!这才勉强化解了尴尬,一顿酒席又重新开始。
但是白尹哪里是同白小暑前去看新娘,他们明明是再次回到了他们住着的地方,白尹快步走在前面,而白小暑追在后面。
白小暑焦灼地声音在后面响起:“景行!景行你给我站住!你要到哪里去!”
白尹头也不回,话说的硬生生的地“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人也接进来了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
“白景行!你休想跑!人都接进来了!能不能别这么不负责任!”
“不负责任?不负责任!你说我不负责任!师傅!我凭什么娶她!我不想娶她,这不是真的!师傅,师傅你不是说过要帮我退掉这门亲事的么?为什么现在你不拦着!现在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的阿司哪,我阿司去了那里你说啊,你不是答应我会去找么?人呢!你现在怎么不说话了,师傅我要我的人,我的人他去哪了!”
“景行,你不要再闹了,她都把眼睛换给你了,你不得不娶!”
“一双眼睛怎么了,我现在还给好不好啊!”
“够了景行,你是白家的人,别说这种昧良心的话。人家愿意把眼睛换给你,你还奢求什么 啊。”
“良心?良心算个什么鬼东西啊!你们平白无故那颗良心来就想绑架我的真心,师傅啊,在你们心里。我这颗心到底有多贱,你说啊!”
白小暑当然说不出来。正当两个人争执到最尴尬的时候,一声窸窸窣窣的响声却是突然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传来,像是有人躲藏在后面一样。
两个人回头看向不远处的门口,一直躲在门后的人终于怯生生地将身子探了出来。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赫然是一个皮肤很白的年轻男子。
他低着头,看上去很是不安,毕竟被人发现在这里偷听是件十分尴尬的事情。
“我喝多了,只是想找个地方休息……我不是故意的……”
白尹看到他的样子,先是一愣,继而便认出了对方,正是当年他在昆仑时遇见的那个文远若,那时候他还误认为他是闻人司。
文远若来回绞动自己的手,看上去很抱歉的样子。
但是白尹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反而接着这个空档,径直从他的身边穿过,离开了现场。白小暑听见他往外走,也忙着追了出去。
文远若当时看着白尹与白小暑一前一后从自己的身边离开,并没有搭理自己,当时还松了口气,以为对方不屑理自己。
但是没过一会儿,事情就发生了重大的转变,文远若刚松了口气,那边礼堂哪里就出现了一片骚动之声。
只听有人大喊一声:“咦!新郎官怎的往外走!可使不得!”
这话一出口,几乎是全场哗然。
只听见白瑛在前面似乎是生气了,大声在叫喊白尹:“白尹!白景行!你闹什么!给我站住!”
文远若站在原地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他没有料到原来白尹从他身边经过,为的是离开这里!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还在喜房里等着的主子,于是文远若当即转过身来,向着喜房哪里跑。
他是第一个跑到文衷衷面前,告诉文衷衷这个噩耗的人。当时的文衷衷还坐在床上,手里捧着如意绿白菜,喜滋滋地等着白尹能早些回来看她。
然而当她骤然听到这样一个消息,手里的那只翠绿的玉白菜当时就滚到了地上!
她是顾不上身边人的阻拦了,也顾不上自己看不见了,当时就站起身来向着门外跑去。仿佛癫狂。
文远若可能不能理解文衷衷的那种痛苦,只能跟文慕在身边扶持着她,向着门口艰难挪动。她等了白尹无数个日日夜夜,等没了自己的眼睛和哥哥,甚至赌上了自己的一切,但是到最后,她却得到这样的回报,这事放在谁的身上,谁都不会好过。
最后她终是在白家的大门口,遇上了被众人围堵在中间的白尹。
他被众人围在中央,神色默然地听着身边潮水般的指责与唾骂,骂的最凶的就是白瑛,他是白家的主人,当然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白小暑站在人群中,却是一言不发,因为他可能已经被自己的徒弟给堵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耳边白瑛的唾骂之声不绝于耳:“白尹我知道你厉害,但是你能不能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什么时候!文小姐给你一双眼睛,她有哪里对不住你么?又或者是白家养你长大,却是有哪里对不住你么!你就非要让这两边难看才行么!你现在……”
一句话没说完,人群中却是突然传出了一道无比凄怆的女子的声音:“白尹!白尹你给我站住!”
白瑛知道是文衷衷的声音,一时间立刻就住嘴了,退到人群中去。给文衷衷让出条路来让她扑到白尹面前。
文衷衷令人心碎的哭声还在耳边回荡着:
“白尹哥哥,白尹!你不要走,你不要走,谁许你走的。你凭什么想走就走啊!我到底哪里不好,你为什么就不肯娶我……白尹哥哥,我连眼睛都给你了啊……你为什么就不肯多看我一眼,就一眼也不行么,你就这么可恶,这么铁石心肠啊……”
然而白尹眼看着她脸上湿润的泪,打湿漆黑的绸缎,脸上的默然却是一点也没有改变:
“你很好,我很感动但是问题是我真的不喜欢你。”
文衷衷的脸色腾地一下子就变地苍白,忽然她恶狠狠地推了白尹一把,几乎是疯狂地大叫着:
“不喜欢我?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啊!不喜欢我为什么接我进门!白景行!你究竟要我怎么说你才好!你就那么不喜欢女人么!你就那么喜欢那个贱种么!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啊!现在就是路上随便找个人都比他干净你知不知道啊!你跟谁在一起也不能跟他在一起!”
白尹一直淡漠的脸上终于微微皱起眉头,不跟他提闻人司现在的处境还好,一提白尹的脸色就变得极度难看。
他环视四周一圈,突然他的目光锁定在了一道瘦削的身影身上。那是文远若的身影,文远若感觉到了对方灼热的目光,不由得也看了白尹一眼,但是不等他反应过来,忽然白尹大步走上前去,一把就抓过了他的手腕,毫不客气地将他揪到了文衷衷的面前,当着众人的面,举起了文远若的手,眼神中划过一丝轻蔑:
“我就是喜欢阿司怎么了?当年他在的时候,你们不许我承认,现在他不在了,我大胆承认怎么了?我就是喜欢他。他若能回来,我还要和他在一起,就算他死了,我也要找个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