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夏眼神顿时发狠地瞪了角落里一眼。一群人纷纷回头,看见的却是因着看不见,动作比别人慢了半拍的燕宛。
白尹看到,这时的燕宛,俨然已经是快要打扮好了的样子。身上穿了件极缤纷的龙女戏服,袖口是带了褶皱的粉嫩的蝶翅袖,身下着一条裤裙,却是蓝绿相间的颜色,裙裾宽阔。腰间系了同样颜色的流苏,仿佛挂上的水草。
他脸上粉黛微施。他眸子低垂着,更惹人怜爱,眼影画了和袖子一样的粉色,一直入鬓。眉不画自黑,中间却多点了一粒朱砂,遥遥看去,竟真的是仙气横生,宛如那观音身边的真龙女下凡。
白尹那一瞬间仿佛是要愣了,竟是呆呆看着燕宛的样子,都所谓“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然而燕宛还没有笑,甚至连眸子都不曾露出半分,便已经是教周身的一切都失去了颜色。
闻人夏也显然是看到了燕宛惊为天人的一面,一时间也是有点恍惚,眼看燕宛终于摸着了身下的地面,跪下了半个身子。
闻人夏嘴角却是邪魅一笑,故意闲闲笑道:“都起来吧!该忙什么的只管忙就是。”
一群人也极为机灵,竟是如听了圣旨一样纷纷又拣起了盆子,扶起凳子,拾了胭脂盒。各忙各的。这样一来,竟是显得跪在地上的燕宛甚是尴尬。他跪下已经不易了,如今刚跪下,闻人夏就已经说了平身,显然是摆明了故意捉弄他!
闻人夏带着白尹和江如意拨开人群,向着燕宛的身前走去。他低头看看燕宛似正要扶着身边的凳子起来,嘴角不由得浮起一丝冷笑,伸脚就将那凳子踹翻。
燕宛一闪,险些扑在地上。他知道有人刁难他,却只能伸手继续摩挲,等好不容易快要摩挲到自己的凳子,闻人夏玩性大发,却是又对着那凳子狠狠踢了一脚,燕宛再次闪扑了个空,整个人都半卧在地上。
燕宛心想自己大约是没法扶着东西起来了,于是用胳膊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慢慢爬将起来。
他裤脚极大,稍有不慎便可能踩到裤脚摔倒,最后好歹是没摔倒,但一时间也是显示出了一丝慌乱。
闻人夏只是冷眼看着燕宛笨拙的样子,嘴角越发笑的招摇。白尹终是看不过眼去,想要上前搀扶,却被江如意一个眼神制止。
再看看燕宛那张原本画的秀丽绝伦的脸庞,竟是隐隐有些发白了。但是他极力保持着镇定,甚至要保持他嘴角那一丝丝微笑。
“见过陛下。”
燕宛微微向着闻人夏福身,仿佛是这人刚才并没有刁难自己一样。
闻人夏看燕宛一副微笑的样子。眼神中却是多了几分不屑,他向燕宛微微靠了靠,好将自己的呼吸能喷洒在燕宛的脸上:“你今天,打扮的真的很好看。”
燕宛听了这话身子却不由得一震,他嘴角微微一弯,似乎想要说什么感谢的话,但是闻人夏下一句却继续补充道:“漂亮的让朕现在就想干了你。”
燕宛听了这话,脸上却终是变了颜色,脚步下意识的后移,可是只动了一下,腰身便已经被闻人夏狠狠匝进了怀中,危险的气息在他耳鬓缭绕。
燕宛面色终于为难了起来,忍不住摇头道:“陛下……我……”
闻人夏眼中闪过一丝笑,似乎在嘲笑他的样子,继而放开了他的腰身:“怕什么?我只是逗逗你。”
燕宛听了这话,忙整理了一下自己被对方揉乱的衣裳,微微低头,无不谦卑道:“多谢陛下……多……”
然而一句话没有说完,闻人夏的手却是猛的钳住了燕宛的下巴!力道太大,绕是云淡风轻的燕宛却也忍不住低声喊痛!
闻人夏得意地欣赏着燕宛痛苦的表情,另一只手却是从化妆台上拣了一根极细长的簪子,拿尖端对准了燕宛的一只瞎眼!
白尹和江如意都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周围一直忙碌的人们也忍不住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呆呆看着燕宛现在的处境。
但听那闻人夏对着燕宛似玩笑又似认真地说道:“这人呐,有用的东西就应该留着。着没用的呢,留着也浪费地方。朕昨日刚从波斯得了几只极美的猫儿,蓝眼睛极是可爱,朕想着,你安上了,可比那猫儿稀罕多了!”
江如意脸色只骇地惨白,一身肥肉止不住地哆嗦,颤声道:“皇上,这等会子燕宛先生可就要上场了……那样子不吓着小皇子和娘娘们么!”
“吓着?”闻人夏的眉毛微微挑眉,“他上场的时候不是有面具么,面具一带,自然什么都看不见!”
江如意一滞,却是没料到这样一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燕宛空洞的眸子似乎也有一丝丝的颤动,仿佛是感受到了那尖锐的金属,狠狠抵在他眼皮上的痛。闻人夏似乎还感觉不够味儿,嘴角一勾,却是对着一直不说话的白尹说道:“白大人觉得呢?”
白尹一怔,没料到闻人夏回叫他。于是有点迟疑地抬起头,眼神似乎有点迷茫。难得白尹也会迷茫。
正值千钧一发之际,身后的门帘却是哗地一声一响,有人闪身闯了进来!
所有人一时间都回头看向门口处,但见一个身材高挑,穿着宫装的大眼睛女子,冷着脸,旁若无人地直冲进来。
闻人夏听到有人打断了自己的淫威,一时间也忍不住暴跳如雷,扭头一看对方,却也是被对方那双仿佛要突出来的大眼睛下了一跳!
来者正是燕宛的侍女阿莲!
阿莲显然是一进来就看到了闻人夏拿簪子狠狠对着自己的主子,于是冷着脸,仿佛一只炸毛的母狮子,径直向着闻人夏冲去。
江如意眼见阿莲距离闻人夏只有十步之遥,浑身的肥肉也是一颤,尖声呵斥道:“大胆!见了皇上也不行礼!是要作死么!”
阿莲削瘦的脸上似划过一丝轻蔑的笑,她到伶俐,脚下立刻站定,竟是草草向着闻人夏福了福身子,开口朗声道:“满床笏已经演完,太后问怎的还不见别的节目,叫我来提醒。”
众人心中却是一凛,且不说这理由可信不可信,单是看这阿莲几个行礼说话,便知她是个顶顶嚣张到了极点的人物。见了闻人夏竟是连一声陛下都没有喊过,仿佛眼里只有她家主子。
果然闻人夏脸色甚是难看,几乎是气的有点浑身发抖,燕宛似乎是听到了阿莲的声音,脸色也是一阵尴尬,忍不住对着闻人夏说道:“陛下。有什么事,不妨结束了再说。皇子洗三,自然是不宜见血……”
“回去说?”闻人夏轻蔑地看了看燕宛一眼,言语中尽是下流,“你到了床上除了会哭,还会什么?”
燕宛脸上一阵惨白,但却极力保持着自己嘴角的一丝笑意,甚至有点讨好般地说道:“燕宛听陛下的,陛下喜欢听什么,燕宛便说什么就是。”
闻人夏听到这里,僵硬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得逞的笑:“当真?”
燕宛眸子闪动几分,强笑道:“燕宛自然不会骗皇上……”
闻人夏似是听到了一件极为可笑的事情一样,不由得哈哈大笑,他本是喜怒无常的人,明明刚才还怒不可支,如今却是笑的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闻人夏回头对着江如意和白尹狡黠一笑,江如意和白尹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两位可听清楚了?燕宛先生可是说了。今晚要说朕喜欢的东西,到时两位不妨一起来房里做个证,咱们到时不妨一起听听,燕宛先生的声音,可比那唱戏的好听多了。”
这话说的,言下之意竟是不顾脸皮,要跟燕宛在人前干那苟且之事。也真亏是他闻人夏能说出这么恶心的话来,听的燕宛脸上一阵难看,脸色从红到白又转更白。
闻人夏偏偏觉得燕宛这个表情好看的很,不由得仔仔细细欣赏着。只是看着看着却是感觉身上积聚了数道目光。 闻人夏冷冷扫视全场,那大大小小的,或惊恐,或震惊的目光,不由得冷冷吐出了一句话出来:
“愣着干什么?找死么!”
全场乖觉!尤其是那演出麻姑祝寿的戏子们,纷纷提溜了家伙式从帘子里跑了出去。
一阵噼里啪啦将唱戏用的二胡那么一拨,鼓儿锣儿钹儿那么一敲,便将那门外唱满床笏的角儿们换了下来。
帘子外面人声鼎沸,一时间博个满堂彩!
闻人夏耳边听着帘子外的喧哗,对着燕宛,却是嘴角扯了一个冷笑,将他从手中放开:“那就……莫忘了……”
燕宛被他拽地紧了,一被松开没有力气,不由得跌坐在地上。亏得阿莲上来搀扶。
但是一语刚了。
白尹却是忽听那门外的声音似乎不太对头。他内力高深,听力高出旁人几分。听了一会儿那叫好声,竟是隐隐夹杂了几声尖叫出来!要说这满堂彩,理应是件极喜庆地,要大声喊好的事情,怎的喊着喊着还喊出几声尖叫起来?
一会儿尖叫声越发大起来。所有人都听得清楚起来。众人不知发生了何事,一起向着门口看去。
闻人夏眉头大皱,刚要骂一句混账东西又整出什么幺蛾子!
回头却是听门外大叫了一声:
“小皇子……小皇子出事了!快!快传御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