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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公子 默认卷 六、挂冠成寇

比起延安,甚至匆匆而过的古都北平,裘宝儿觉得哈尔滨更让他感到亲近。

如今,哈尔滨既是北满经济中心,也是一个国际化都市。

尽管在上海生活过许多年,见识过租界洋场的繁华,但裘宝儿还是对哈尔滨特有的北国风情和别致的异域情调感到意外。风韵独特,林林总总,一座座哥特式、巴洛克式、拜占庭式的欧式建筑,让他产生强烈的情感,想象着自己身处上海,不禁着迷其中,一遍遍地感叹:自己什么时候回到上海啊!

草草吃完中饭,裘宝儿换上新发的呢料制服,顺着人流,独自在中央大街逛了起来。哈尔滨的中央大街果然是整个东北最繁华的商业街,他惊喜地发现居然有卖冰激凌的店,他排队买了一块,也顾不上形象,当街吃了起来,三两口吃完,觉得不过瘾,回去再买时,却发现已经售罄。

隔壁有一家叫伊留继昂的电影院,正在上演一部苏联电影。裘宝儿买了一张站票,但看到一半就悄悄离开了。他认为电影比较沉闷,对话乏味,女主角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大婶,一位不可能发生爱情的女布尔什维克,苏联电影没有像以前在上海看到过的美国电影,俊男美女,有接吻、拥抱,引人入胜。

他从一座叫圣·索菲亚的教堂前经过。

教堂的门关着,上面贴了写着俄文的封条,但仍然有几个牧师从侧门走出来,只是神情有些紧张诡异。裘宝儿试图跟他们交谈,但没有谁搭理他。

临近傍晚,裘宝儿独自一人走进一家玻璃橱窗内挂着大红肠的酒馆,里面很热闹,挤满了苏联军人和一些日本女人。

裘宝儿找到一张靠着过道的空桌子,要了一杯啤酒,一根切成三段的红肠,默默地享用。

很快大多数人喝醉了,唯有一个长相精明的苏联军官保持清醒。他与白俄侍者商量几句后,亲自推开桌椅,圈出一块空地,开设了一个临时赌局,并动员在场的人纷纷押上各种货币,卢布、银元,甚至还有美金。

在赌注的吸引下,一个哥萨克骑兵和一个红军水兵率先对决。

赌局是拳击比赛。

裘宝儿精神一振,一口喝光了啤酒,他天生没有酒量,一瓶啤酒足以让他处于一种亢奋状态。当那个红军水兵自以为赢得赌注的时候,裘宝儿走了过去,要求比赛。

经那个组局的苏联军官同意,裘宝儿与轻敌的红军水兵打了起来,很快取得了胜利。

苏联军官表达了祝贺之意,但暗中唆使多人挑衅裘宝儿。顿时,比赛变成了围攻裘宝儿的混战,并招来了一群维持秩序的苏军督察,顿时枪声大作。

枪声传到很远的地方,经过这家酒馆的杜副司令和安德烈进去看个究竟,见到了最混乱的一幕。

地上躺着红军士兵和那个哥萨克,毫发无损的裘宝儿在人群中十分醒目。杜副司令死死盯着他,一只手在腰间摸索着,似乎要掏枪,但他此时并没有佩枪。

裘宝儿也认出了杜副司令,霎时清醒过来,但已经来不及躲避,只好作醉酒之状,坐倒在地上。

杜副司令从白俄侍者手中夺过一大杯水,泼在裘宝儿脸上,命令说:“站起来!”

裘宝儿站了起来,向杜副司令敬了一个礼。

杜副司令细看了裘宝儿手中抓着不放的赌注,说:“你很能打呀,你就不要在总部了,到前线打仗去。”

裘宝儿不知道杜副司令的意思,又敬了一个礼,说:“谢首长夸奖!”

杜副司令真的火了,招呼苏军督察,说:“你们把他带走,关、杀,军法从事,随便你们!”

苏军督察迫不及待地冲过来,就要铐走裘宝儿。

同行的苏联将军突然推开了苏军督察,说了一通俄语,苏军督察放开了裘宝儿,反而把那个精明的苏联军官带走了。

这时,裘宝儿认出眼前的这位苏联将军竟然是当年的上海故人安德烈,正愕然之际,一个上海口音的翻译突然上前,蹬过一腿。裘宝儿连忙跳起避开,马上一记摆拳还击,但也被对方侧身躲过,数个来回,显然裘宝儿擅于拳上,而臂膀上绑着绷带的翻译长于脚下。

在安德烈和苏军官兵的叫好声中,两人手脚同时停住,并叫出了对方名字。

“裘宝儿!”

“谢壮吾!”

裘宝儿在窘迫的情形下,与上海时期的谢公馆少东家,也是1937年暑期上海大中学生拳击比赛的对手谢壮吾重逢了。

安德烈高兴不已,提出一定要由他请客,大家喝酒叙旧。还没有坐下,裘宝儿就迫不及待地转达了裘小越的口信,希望谢壮吾及早成为自己的妹夫。

原本离开的杜副司令听到,从门口返了回来,问怎么回事。

谢壮吾介绍了自己和裘小越的关系,说:“我们有过约定,但等到革命成功,全国实现真正的和平之后,才考虑结婚成家。”

安德烈虽然不太喜欢裘宝儿,但仍然提出了希望他也能去苏联学习的邀请,劝他先留在哈尔滨,到时候再办手续。安德烈询问杜副司令的意见,杜副司令也表态可以考虑,说裘宝儿可以提出申请,说:“他延安来的,去留自己定。”

没想到裘宝儿断然拒绝了安德烈,他吐出一句含混不清的英语,说:“我的教练是美国人比尔,要去,也要去美国。”

安德烈此时已喝了几杯酒,兴致上来,提起了当年上海的比赛,于是拦住杜副司令不放,提议让谢壮吾同裘宝儿完成最后一场比赛,说:“让你们开开眼界。”

杜副司令也来了劲头,叫人张罗好场地。

但裘宝儿以需要教练为由,要求请到比尔,再举办比赛。安德烈想了想,只得表示同意,说:“会让你感到公平的。”

第二天,杜副司令派人联络美方代表团,果然找到了比尔。比尔听说此事,欣然支持当天晚上就举行比赛。一切准备就绪,不想到了下午,突然发生国民党军在前沿小城进行严重挑衅的事件,杜副司令下令取消了比赛,带着裘宝儿一起赶到了前方。

几天后,谢壮吾护送安德烈和学员们从满洲里出境。安德烈临别叮嘱谢壮吾,据他观察,裘宝儿不喜欢红色苏联,是一个投机革命者,一旦内战爆发,裘宝儿也许变得不可靠,要加以留心,不可过多交往,否则会连累自己,危害革命。

安德烈的警告震动了谢壮吾,他从满洲里直接赶到了前沿小城,水也没有喝一口,就找到裘宝儿,以叙旧为由,试图对他进行劝说疏导。

两人围绕苏联与美国谁优谁劣,中国应该走什么道路,展开争论。裘宝儿毫无顾忌地暴露了心中怨尤,表达了对形势的悲观看法,如果他有一天回上海和谢赛娇结婚,希望谢壮吾能够理解和支持;但又骂***如此好战,挑起战事,破坏和谈;同时,居然也批评起自己,抱怨共产党不应该不相信美国人调停,不应该不顾双方实力悬殊,不作必要的妥协,形势急转直下,如果连美国人都难以控制,战端重开,又要消耗几年,申请复员回到上海难以实现,和谢赛娇的爱情,留学美国,更是化为泡影,自己这一生岂不完了。

谢壮吾愕然,想起安德烈的警告,态度立刻严肃,劝告他不要糊涂,并认真地建议他找杜副司令坦白思想,以争取主动,避免犯大错误,不然他会坚持原则,向上级反映他的问题。

两人开始拉扯,一番对阵,都把对方打倒在地。

望着哈尔滨陌生的天空,裘宝儿冷静下来,对自己的失言十分后悔,担心谢壮吾会向杜副司令反映自己的问题,不禁害怕起来。当晚整夜难眠,次日天不亮,他就找到谢壮吾,态度诚恳地作了自我检讨,谈起了自己在延安时的良好表现,并保证自己一定会找杜副司令谈心交底,说:“你要相信我的觉悟。”

“我当然相信,你是从延安来的。”

谢壮吾不禁释怀,也许是安德烈对裘宝儿的看法,影响了自己的判断,回忆当年未了的赛事,两人约定,尽快请求杜副司令批准,举行比赛,决出胜负。

裘宝儿此时已经心不在焉,产生了尽快离开东北的念头。他私下里联络比尔,但比尔已经离开东北,心里不禁凉了大半截,整个人处于惴惴不安之中,他知道,这次稳住谢壮吾,只是暂时的,自己得加紧付诸行动了。

裘宝儿想了几天,决定采取主动。他向杜副司令承认了在白俄酒馆违反纪律的错误,请求处分,并提出前往前线部队。但杜副司令这时却认为酒馆的事大家都是闹着玩,不再追究责任,还反过来安慰他,说:“部队发展很快,东北干部缺乏,留在总部好好干,以后还要担当更重要的职务。”

裘宝儿留在了总部,但很快,机会来了。

国共双方冲突事件得到平息之后,陶文率领的国民政府高级将领巡视团访问哈尔滨,谢壮吾同裘宝儿都参加了保卫兼陪同。绍兴口音的陶文将军与杜副司令交流困难,裘宝儿抢着要求跟随翻译,但杜副司令却让谢壮吾一个人负责陶文的接待,说:“他们是亲戚,你就不要掺和了。”

裘宝儿觉得杜副司令可能已经不信任自己,顿感失落,但又不甘心,私下与陶文拉关系,提出陪同他参观中央大街,看看电影,吃一顿俄式大餐,但陶文很警觉,婉拒了裘宝儿的邀请。

裘宝儿感到了不被信任的恐慌。

陶文意外遇到谢壮吾,十分欣喜,说到谢壮吾的爷爷谢富光,说到女儿陶含玉,女婿谢壮尔,两人相谈甚欢。陶文欣喜的是,谢壮吾提起往事,还说到了没有装裱好的“为民族独立解放,为人民解除苦难”的条幅,说:“这十四个字我都印在脑子里了。”

陶文听到他还没有忘记快二十年前的字,心生感慨,说:“你走的路是对的。”

谢壮吾神情庄严,说:“我会坚定走下去。”

最后陶文忽然抬起腿,朝他猛踢过来,谢壮吾瞬间反应,也腿一曲,把陶文的用力一踢挡住了,四条大腿你来我往,纠缠成麻花,但始终没有人倒下。

“后生厉害!”

“师傅承让!”

陶文好酒量,灌醉了别人,自己却很清醒。宴席上,他趁其他人不注意,将一幅名叫《归来图》的古人名画交给了杜副司令。

陶文四顾无人注意,叮嘱杜副司令,务必将这幅古画尽快转交延安的中共主要领导人。

杜副司令收下画,但有所不解,说:“***不是在重庆吗?”

陶文摇摇头,实际上在重庆反而不安全,也没有机会,说:“我几千里路带到北满,表示我的诚意。”

杜副司令郑重地交代谢壮吾与后勤司令,把古画锁进从日本人手里收缴的西门子保险柜里面,说:“弄丢了军法从事。”

陶文率领的国民政府高级将领巡视团离开哈尔滨之后,杜副司令迅速忙碌起来,日夜开会部署备战,气氛趋于紧张。

心怀忐忑的裘宝儿找机会向谢壮吾打听与陶文交往的详情,谢壮吾开始绝口不提,裘宝儿不快,责怪连谢壮吾也不信任他。谢壮吾坦承自己知道的并不多,但无意间透露了赠送礼品一事。

“画?”

“对,就一幅古画。”

“谁画的?”

谢壮吾没有再回答。

之后,裘宝儿再次请求到一线工作,杜副司令对裘宝儿三番五次想离开总部显然表示不快,说:“那你就到后勤司令部帮助工作,马上去。”

裘宝儿欣然接受,马上打起背包住进了后勤司令部宿舍。

后勤司令让裘宝儿自己提出职务安排,裘宝儿主动要求负责财务并看管保险柜,说:“革命工作都一样。”

后勤司令称赞他不愧是延安干部,高风亮节,将财物和保险柜密码如数交代,说:“这项工作也很重要。”

几天后,裘宝儿以筹集物资为由,趁夜突然脱离防区,不知所终。

后勤司令以为他有事回到总部,没有马上查找,但几天之后,仍然不见裘宝儿,派人联系总部,也不见其踪影。然后又等了几天,悄悄派人到有关的地方找了几遍,都没有结果。后勤司令急起来,开始往坏的方面去想,认真追究之后,才从前沿哨卡那里得知,裘宝儿几天前就出了城,进入了国统区,也没有看到人回来。

后勤司令连忙带人搜查裘宝儿的房间,发现他在床铺上留下的复员申请书,其大意是说国民党撕毁协定,东北战事重起,他既恼怒又灰心,战端重开,他回到家乡上海的愿望难以实现,因此他只能不辞而别,拿走款项权当复员安置费,云云。

裘宝儿当了逃兵。

清查账目,果然发现后勤司令部机关人员当月全部生活费银元十九块、备用公款十六元全都被裘宝儿带走了。

后勤司令顿时觉得事情严重,心急火燎赶往保卫部门报告情况。北满口音、主管政保的部门领导上官十分重视,依据裘宝儿留下的那份复员申请报告,定性为携款而逃,命人立刻追查裘宝儿的行踪。

几路追踪人马回来,都没有找到裘宝儿,但情报显示,裘宝儿目前还没有投敌,人有可能会逃回关内。杜副司令知道了情况,怒气难消,指示上官派出得力小分队,找到裘宝儿,以逃兵罪、贪污罪押回总部处置。

上官亲自挑选了四名体格强壮的侦察员,让他们马上经前沿小城,进入国民党军控制区。几经寻找,终于在***不远的一个小火车站发现了裘宝儿。

平民打扮的裘宝儿混在一个戏班里,正在等候南下进入关内的火车。侦察员一齐扑了上去,裘宝儿察觉,故意发出喊叫声引来一群警察。侦察员索性亮明身份,表明他们是在追查民主联军的一名逃兵。警察不敢得罪,任其带走裘宝儿。裘宝儿当场击倒两个侦察员,但终究敌不过四人一齐上阵。侦察员挟持裘宝儿离开之际,裘宝儿看到谢壮尔正带着一队士兵卸货,突然大喊:“壮尔救我!”

侦察员合力摁住裘宝儿,并要捂住他的嘴,但他喊叫得更响了。

情急之下,其中一个侦察员对着裘宝儿腿部开了一枪,谢壮尔听到枪声,回头发现了裘宝儿,连忙指挥在场的宪兵阻拦侦察员。

裘宝儿忍受着小腿被子弹打伤的疼痛,趁乱登上了已经启动的火车。

四名侦察员被押送到国民党军部宪兵处,后经军调处共方副代表出面严正交涉后才被释放。侦察员回到总部,一个个义愤填膺,建议向国民党军方发出协查。杜副司令虽然震怒,但最后取消了向国民党军方面发出的协查令,指示等日后胜利,一定将裘宝儿缉拿归案,收缴赃款。

保卫部召开会议,后勤司令当场检讨,杜副司令要求各部队提高警惕,筛查可疑人员,严格管理,杜绝类似事件发生。谢壮吾深感自己有重大失误,主动向杜副司令请求处分。杜副司令虽然严厉批评谢壮吾,但认为裘宝儿不过是一个贪财的逃兵,希望谢壮吾引以为戒,深刻反省,处分可免,还说:“他这样的人岂是你拳术场上的对手。”

“我真想把他打趴下了。”

“打趴下,让他求饶。”

就在大家以为事情暂时过去的时候,延安突然发来最高领导亲自签发的密电,直接催问某国民党高级将领转交中共领导的古人名画何时送达。

杜副司令这时想起陶文将军托他尽快转交延安中共最高领导的古人名画,立刻询问下落。后勤司令回忆此画当时锁进后勤司令部保险柜,保险柜由裘宝儿保管,事发后,大家只关心银元损失,也没有打开保险柜检查,因此不知道此画是否消失。上官赶紧到后勤司令部检查保险柜,但费尽周折,因为密码被重新设置,无法打开保险柜。后勤司令扔美制手雷,试图炸开,但保险柜几乎没有损伤。

此举遭到杜副司令严厉批评。杜副司令要求谢壮吾想想办法,说:“德国货,你在上海一定见识过。”

谢壮吾用了整整一天一夜,破解了打乱的密码,打开了保险柜,但古画已经不见了。

裘宝儿拿走了古画!

事态变得更加严重,杜副司令大为震怒,一边请示延安,一边下令严查、追捕裘宝儿。

此时的谢壮吾依然希望裘宝儿会迷途知返,会向组织认错,会戴罪立功,最关键的是越早找到他越主动。当晚谢壮吾背着一台相机,混入了一个记者团,进入国民党军占领区,寻找有关裘宝儿的线索,一路上想象着,如果遇到裘宝儿,首先是一顿愤怒的拳脚,然后再狠狠批评他。

裘宝儿并没有找到,谢壮吾不能久留,于是只好无功而返。途中他看到全副美式装备的新一军浩浩荡荡地开向解放区,暗中拍下许多照片,惊愕的是镜头前站在道奇卡车上的谢壮尔一闪而过,谢壮吾迅速按下快门。

“谢壮尔!”

车队已经呼啸而过。

他连喊了几声:“壮尔!壮尔!”

回到总部,谢壮吾洗印照片,细看道奇卡车上军官的身影,断定是弟弟谢壮尔。他留下这张照片,其余照片作为情报呈交给杜副司令。

杜副司令向延安请示,可否另觅其他古画,延安方面来电斥责,警告此画唯一,名叫《归来图》,难以替代,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找回原物。

不等上官找谢壮吾,谢壮吾主动向杜副司令坦承,自己曾经与裘宝儿议论过古画。杜副司令对谢壮吾大发雷霆,更因他擅自行动进入敌占区,命令上官立即拘押谢壮吾,并彻查住所,排除疑点。

上官重点审查他与裘宝儿的关系,以便查找根源,并且用当时先进的录音设备记录了下来。

“他跟你提到如果国共发生内战的责任问题?”

“他认为国共应该组建联合政府,如果发生内战继续下去,国共双方都要负责,况且共产党军队根本不可能打败美国支持的国民党军……”

“你没有反驳他?”

“我很吃惊,也很警惕,想听他说完,以便摸清他的真实思想。但他可能感到失言,就再没有说下去。不过,我警告了他,说他刚才说的话极其错误,极其危险。如果在苏联,他会成为肃反对象。但他马上解释说,这话不是他的观点,是在北平听我弟弟谢壮尔说的,他不过是复述一遍。”

“你弟弟谢壮尔,原军事委员会会计室主办会计,现国民党军新一军军需官?”

“是的,是我亲弟弟。这事,我已经向组织上作过说明。”

“裘宝儿劝你和他一起偷偷回到上海?”

“他说如果军事调停成功,他就申请复员回到上海,与家人团聚,和我妹妹谢赛娇结婚,然后上大学,出国留学,希望我也和他妹妹裘小越一起回去。我觉得他的思想有问题,劝告他不要对国民党心存幻想,共产党有全国人民支持,苏联红军撑腰,一定能打败国民党***,取得全国解放的胜利,等到建立新中国的那一天,举着红旗回到上海。”

“他有什么反应?”

“他点了点头,但有些勉强,好像赞同我的话,但不再说话。我没有及时报告杜副司令,留下后患。我请求处分。”

“你有责任,大家都有责任,都没有想到一个参加革命多年、从延安来的干部会临阵脱逃。希望他不会被敌人俘虏,更不希望他投敌。”

上官觉得谢壮吾虽然没有什么破绽,但事关重大,建议仍然将其拘押,送往哈尔滨甚至延安继续审查。

杜副司令报告延安,但不见回复。上官急了,亲自把谢壮吾带上开往哈尔滨的火车,因铁路故障,没有及时发车。

此刻延安电令追上来,要求抓紧完成对谢壮吾的审查,接着第二条电令叫上官目瞪口呆,电报上明确指示,由谢壮吾负责对裘宝儿的追查。

上官不同意,要求回电延安说明。

杜副司令拒绝,说:“是我的意见,是我向延安建议的。”

谢壮吾知道是杜副司令给自己打的包票,但仍然对来自党中央最高层的信任十分感动,同时他觉得上官的意见有道理,自己应该回避,于是想了想理由,表示自己从事的是敌情侦破,如果是抓贪污逃犯,应该派更合适的人,大敌当前,战事在即,自己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请求杜副司令向延安陈情,收回成命,说:“我怕完成不好任务。”

杜副司令不认可谢壮吾的理由,批评他说:“即便是贪污犯罪,也是绝不允许,甚至比全副武装的敌人更有危害,办理此案,没有人比你合适。”

谢壮吾仍然为难,自己与裘宝儿的特殊关系会耽误大事,因为裘宝儿很可能回上海与他妹妹完婚,而且自己与裘宝儿妹妹裘小越有婚约,关系复杂,需要回避。

“我怕自己辜负组织对我的信任。”

“我一直信任你。”

杜副司令表扬谢壮吾对组织襟怀坦白,自参加革命第一天起,在苏北,在山东,谢壮吾曾经多次向他详述过谢、裘两家关系。谢壮吾表达的疑虑,反而让杜副司令再次放下心,他向延安保证谢壮吾的忠诚可靠是对的。

他命令谢壮吾抛开工作,在绝对保密的情况下,想尽一切办法抓到裘宝儿。

“情况险恶,相信你经得起考验。”

“我准备为党牺牲一切。”

延安方面对《归来图》十分关切,指示一切都以追回这幅古画为目的,还明确表示,追讨期间,组织上自始至终会随时随地监督和支援。无论如何,那幅写有七言绝句的古画绝不能落到国民党手里,务必完好无损送到延安。

对于《归来图》为何如此重要,杜副司令也并不完全清楚,交代谢壮吾,说:“你别问太多,追回来就是。”

就在那几天,延安任命杜副司令为司令,但杜副司令认为自己因大意犯下大错,只肯做代理司令,而且发了狠誓:“画不追回,人不抓回,代字就不要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