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有假,不会啊!”虽然,刚刚的话漏洞百出,不过毕竟还是让绍以眠相信了,绍以眠不到这里的时候,她总以为,自己已经是一个心如止水的女子,现在的绍以眠这才知道,不,不!
自己绝对不是那种心如止水的女子,而是那种情愿将深情厚谊都埋藏在心头,但是一个字都不愿意轻易表达出来的人,十年,苏钰是十年戎马心孤单,但是自己何尝不是呢?
绍以眠的心头沉痛,一种沦肌浃髓的感情已经攫住了绍以眠,绍以眠的目光望着前面的位置,看着那金碧辉煌的王殿,他在这里究竟生活的开心吗?还是度日如年?亦或者说,早已经在苏钰的内心分化出来另一个人。
另一个与众不同的人。
时间是治病的良药,不过时间同样也是让人无言以对的东西,苏钰的目光望着前面的位置,最后征询一般的落在了身旁风连的身上,风连点了点头,看着风连的墨瞳。
她这才朝着朱门去了,进入了这朱门以后,绍以眠不自禁的回眸,望着身后,身后,他看到黄叶从天空带着一个流畅的抛物线落在了地上,然后让狂风给卷走了,在气流与狂风的袭击中,叶子居无定所一般。
时间过去的很快很快,已经十年了!十年,其实从某种层面上来说,也是弹指一挥间!
“这里……眠姑娘,这里……”这内侍监看到绍以眠的目光痴痴呆呆的停留在这里,不禁略微带着提醒的神态朝着前面的位置走,已经十年,绍以眠没有到过这里,但是一切好像还是昨天一样。
连岁月都不能在金碧辉煌的龙庭中留下斑斑痕迹,落下一笔刻痕,可想而知,人心呢?人心是凉薄的,但是人必须要温情脉脉的活着,只有一个人温情脉脉的活着,品味一切,这才是好的。
到了朗润园,这里看起来一片长林丰草,绍以眠攥住了拳头,目光开始游离起来,她迫切的想要看一看苏钰现在在什么地方,但是又不能。
只能深吸一口气,跟着这个内侍监往前走,内侍监加快了脚步,到了这个木亭里面以后,绍以眠看到了苏钰,苏钰相比较于上一次见面,好似已经消受了不少一般,消受是逐渐形成的。
“这个啊,应该按照老夫说的来,还是这样子才可以固本清源,你们看,皇上的脸色已经彻彻底底苍白,要是不用银针,恐等会儿想要用都无计可施呢?”一个年高德劭的医者一边研判,一边说。
另一个看起来也是得理不饶人,“皇上向来身体很好,蓦地昏厥,这里面的状况都没有搞清楚,怎可以随随便便用银针,银针有百害而无一益处,张大人不会不知道的。”
“你,你……”
“依照我看,还是舒压理疗比较好,来来来,让本大人来。”一个人一边说,一边已经到了苏钰的眼前,苏钰并没有清醒过来,对于绍以眠的到来,并不知情。
此刻,众人众说纷纭,他也是丝毫不知道。
“慢。”绍以眠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很清脆,众人都狐疑的看着绍以眠,有人认识绍以眠,惊喜的到了绍以眠的身旁。
“啊,眠姑娘来了。”一边说,一边看着绍以眠,“您来了就好,您来了就好啊。”一边说,一边推开了身旁的几个权威人士,绍以眠得以到垓心去,在这里,绍以眠看着皇上。
苏钰的脸色从苍白变成了黑色,那种黑色,不像是昏迷,倒是让绍以眠很快就看出来,这是中毒了。绍以眠低眸,在苏钰的足踝上看了看,然后伸手握住了。
“这里,中毒了。”一边说,一边用匕首,干净利落的将苏钰足踝上的布匹给撕裂,然后看到了两个不大不小的针尖一般的空洞,人们都面面相觑,“还是眠姑娘眼力好,居然一眼就看出来我皇是中毒,我等真是有眼无珠啊。”
“是挺有眼无珠的,要是按照你们的方式治疗!银针是打通筋络的,而舒压理疗则是可以在最快的时间里面让血液循环,那样,皇上必死无疑。”一边说,一边看着苏钰的足踝。
从自己的衣袖中握住了一个瓶子,这瓶子里面是五石散,专门用来解毒的,绍以眠握着匕首,将这匕首毫不容情的刺在了苏钰的足踝上,旁边的内侍监大惊失色,这不是疗伤这是要命啊。
“眠姑娘,您好歹温柔点,皇上是人中龙凤,您这样子不妥当啊,不妥当!”这内侍监一边说,一边看着绍以眠。
绍以眠冷声一笑,“用人勿疑,疑人勿用,莫非连这个道理都不懂,昔年关羽刮骨疗伤,关圣面不改色,他既然是人中龙凤,原是应该忍受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苏钰,这么多年,我多么想要名正言顺的让你痛一次,现在我终于可以了,你看,这是匕首,你看,这是你中毒手上的右腿!我什么都不用直接刺伤就可以将毒液放出来,我是不是很毒辣呢?
但是,我并没有!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一种麻醉药弄在了刀子上,在刀刃脔割你身体的时候,我蓦地警觉,我的心居然也会跟着痛楚起来!我真的很疼很疼,那种疼,是没有办法形容的。
绍以眠这里已经将苏钰的足踝被包裹好了。这内侍监在批评身旁的几个太医,这内侍监也是苏钰跟前的披红太监,不同的是,与温浔的职位并不同,他负责的更多的是皇上的饮食起居。
“下一次啊,你们这些糊涂虫,再给咱家玩这个‘难得糊涂’的游戏,咱家让你们一个个死。”这内侍监一边说,一边望着眼前的几个人,这几个太医立即点头,唯唯连声,要不是有绍以眠过来。
今日还会发生什么,简直不堪设想!刚刚,明明可以见死不救的,甚至刚刚在绍以眠发现了苏钰是蛇毒以后,也是可以袖手旁观的,但是绍以眠没有!
刚刚,风连准备让绍以眠不用管的,但是最终还是任凭绍以眠的意思去做了,帝京很快就要陷入烽火狼烟,而这些人呢,完全没有一丁点儿的意识,也对,生活在锦绣丛中时间久了,一切就会边。
变得那种居安思危的心彻彻底底的消失不见,绍以眠原本以为,苏钰的生活是很好
的,但是没有想到苏钰的生活并不好,甚至连“好”字儿都谈不上。
从这个内侍监慌手慌脚的举动已经可以看出来,从这里的冷冷清清也是可以看出来,而从刚刚几个医者的神态更是可以看出来,绍以眠的心骤然刺痛起来,但是面上还是老样子。
过去了这么多年,此绍以眠已经与当年那个少不更事的绍以眠不可同日而语,现在的绍以眠,变了。
无论是心里面掀起来万丈波涛,还是心头平静,绍以眠的修养,已经彻彻底底的达到了心头平静面沉如水的样子,绍以眠的目光望着前面的位置,良久良久以后,绍以眠那清冷的语声终于从咽喉中解冻。
“你们以为这是什么?”
“卑职以为,这是痰迷心窍,这里虽然人迹罕至,不过怎会有毒蛇出没,看起来这皇城里面虽然守备森严,不过人人也是寒蝉仗马啊,究竟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医者一边说,一边叹口气。
“这怎会是痰迷心窍,要是皇上痰迷心窍,你则是鬼迷心窍。”一边说,一深吸一口气,目光望着另一个医者,“您呢,如何看?”
“医者望闻问切,但是卑职并没有看到居然是中毒了,并且是蛇毒,卑职惶恐。”这内侍监一边说,一边忏悔错误一般的望着眼前的女子,绍以眠叹口气,用一种质朴的只有朋友之间才会有的语声。
和悦的说道:“事情并不是如此,你们往后应该勤学苦练,皇城里面,天子的身体才是第一位,难道皇城的藏书楼里面没有医学方面的书吗?引经据典,不难看出来的,此事,已经过做罢论,都下去吧。”
风连在旁边听着,蓦地觉得绍以眠在帝京居然也是盛气凌人,俨然是领导人的模样,目光望着绍以眠,他忽而看不透绍以眠的内心!对苏钰的恨,绍以眠也有,并且绝对与自己一样。
但是绍以眠呢,那种仇恨,那是一种淡淡的仇恨,好像这样的恨意里面也是掺杂着一种爱,真是奇怪!
绍以眠站起身来,找一个位置自己坐了下来,等着苏钰清醒过来。阳光是灿烂的,这些内侍监与医者一个一个都去了,绍以眠看着这些人,不禁感同身受,苏钰应该并不快乐。
一个人,可以翻云覆雨,可以在自己的生活中做到自己可以做的,必须要做的,已经了不起!重要的是,这个人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按理说,该拥有的东西已经彻彻底底都拥有了。
这人的心,应该已经满足,并没有任何的不快活,但是为何,他一脸的愁云惨雾呢?究竟,这际遇对于苏钰来说,是幸福的灿烂的,还是悲凉的沉寂的痛苦的。他知道自己来了,居然因为激动滚入了荒草中。
并且一不小心居然让毒蛇咬到了自己吗?绍以眠的心跳跳动的很是厉害,等了很久很久以后,绍以眠的目光这才移动到了苏钰的脸上,苏钰并没有清醒过来。
那张脸,与十年前几乎一模一样,一模一样的英俊风流,容颜娟好。好一张翩若惊鸿,文采风流的脸,但是他的眉心始终皱着的,一个局促的“川”字儿,绍以眠颓然的叹口气。
风连已经到了绍以眠的身旁,伸手想要拍一拍绍以眠的肩膀,但是手到了半空中,忽而看到自己的袈裟,他无声苦笑一声,已经收回手。
不,他们已经不存在任何交集了,于是,风连的手好像是遭遇到了炮烙一样,已经闪电一般的探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