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峰,每个人都有做错事情的时候,你自认为不会错,但是往往会错,这就是人类。”非容一脸看透世间万象的平静。
“她还活着,真好。”秦峰哽咽了一下,“但是已疯了,其实,从另外的角度看,一个人遭遇了那样的打击以后,疯了也是好事情。”
“秦峰,停下来!停下来你认为自己做错了的事情,不要一误再误,往后等到你想要弥补的时候。你会与现在的苏钰一样,众叛亲离,离群索居,这样并不好!我们的感觉是一样的,感受也是一样的,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秦峰皱眉,良久良久以后,秦峰的目光这才从手中的锦帕上移动了一下,“不一样,有些事情,不做后会后悔的。”
“但是有些事情,做了更加会后悔,看看这里的大好河山,其实已经不错!苏钰固然那是千般不好,万般不是,不过普天之下,除了苏钰,秦峰你认为还有第二个更适合做皇上的人吗?”
秦峰一怔,很久很久以后,这才叹口气,“非容兄弟,任何一个人,只要胸怀天下在乱世中,都是可以做帝君的,不光光是他,不光光是他。”
“但是我想要问问你,真的有人可以做的比他还要精彩吗?你看看,十年了,四海升平,人们安居乐业,攻占帝京,这是愚不可及的行为啊,秦峰。”
“非容,夜深了,你应该休息了,你身体不好。”
“我身体我自己知道,你呢,你不累吗?为了这些事情,你东奔西走,一路从草原上过来,不累吗,不需要好好休息休息吗?”原来,非容已经什么都清楚了。
“你以为我是废人,对吗?其实我已经很清楚,我不过是想要让你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秦峰,你已经忘记了!你恐怕不单单是想要给君殇大哥复仇,你难道想要做帝京的王?”
“我……”秦峰看着黑苍苍的竹林,有风吹了过来,竹林在婆娑起舞,几片紫红色的花瓣飞起来,靡丽的好像是梦境一般。
“我并没有!”他毕竟还是思索了很久,非容无言以对,“秦峰,相信我,你需要休息,需要思考,需要足够的时间去感受,这些都是错的。”一边说,一边挥了挥手。
“你累了,就去休息吧。我看看这里的风景,居住了十年了,忽而有点儿恋恋不舍。”他知道,要是真的兵荒马乱起来,这里是第一个会消失的乐土,这里从十年前开始,就是他的温床,但是没有想到,在十年后,会……
会是另外一番模样,此刻的非容,心里面并不好受,想要与秦峰说很多很多的话,不过事已至此,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秦峰的目光望着非容,过了很久很久以后,去了!十年了,不光光是秦峰自己已经变了样子,连非容也是变了,他变得枯瘦如柴起来!因为练毒,非容的手掌几乎是半透明的。
一种淡淡的晶莹,好像会游离一样,在月光下,看起来这双手好像是一尾银鱼一般,那双手,又像是千年的古玉一般,无瑕而又苍白,良久以后,脚步声离开了。
此时,如婆婆也是到了,如婆婆踩着松针走过来,先是将一件厚重的衣裳披在了非容的肩膀上,这才说道:“主子,夜深人静了,已经是天翻白露,您何苦一个人在这里遭罪。”
“婆婆,坐下来,我们谈一谈。”
如婆婆立即坐在了旁边的位置,他那微微透明的手轻轻拢袖,将衣裳握住了,一种淡淡的温暖已经投射到了自己的背上,他看着如婆婆,如婆婆还是那样平易近人的笑着,目光平静,清澈。
但是清澈与平静中,蕴藏着一种不言自明的事故与慈爱,这是一个精明的老太太,这老太太,同样是一个有着秘密的人。他的目光在如婆婆的脸上停留了很久,这才说道
:“其实,从一开始,我都知道的。”
“非容主子,您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与君殇大哥的关系,其实,这么多年了,您应该是最为难受的那个人!毕竟白发人送黑发人,我说对了吗?”说到这里,他深深的吸口气,每个人都有一个秘密,但是每个人都不情愿让自己的秘密暴露出来。
此刻,秘密逐渐的消失了,如婆婆惶恐的望着非容,“非容主子,你果真是慧眼。”
“慧眼就好了,就不会看不出来在很久很久之前,秦峰已经有狼子野心,现在,我无法号令群雄!人人都知道,我快要不行了,并且人人对于攻打帝京都是支持的,人人都准备投票的时候,我不能有任何的反对意见。”
非容深深吸口气。
“你说的对,要是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那样长此以往的生活,对于他也是一种煎熬,与其让一个人去死,最好的报复莫过于让一个人生活在不安的折磨与良心的斗争,让他自生自灭。”
“婆婆,他固然有错,不过那一日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并不清楚,我总是不能相信,他会做出来那等飞鸟尽,良弓藏的事情,这里面必然是有什么误会的,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这里面的误会,我想,一定要解开。”
“这个,我知道。”如婆婆显然已经不想要聊过去的事情了,因为过去的事情只要是沉渣浮泛,如婆婆就会觉得自己比较不明智,并且会发现自己的懦弱,因为再次提到君殇的时候,她的眼泪总是很多。
本以为,眼睛早已干涸,但是现在呢?在往事真正到了表意识的时候,她是受不了的,那干涸的眼睛逐渐湿润了起来,于是将话题陡然一转,问道:“眠姑娘,已经回去了,对吗?”
“嗯。”非容点点头,“她是带着使命回去的,她想要证明一件事情。”
“但愿我有看到真相的一天,我毕竟已经老了。”
“会的。”非容目光坚定,深色从容。
“天色已晚,婆婆去休息了。”如婆婆一边说,一边去了,非容的目光看着前面黑苍苍的一片竹林,始终是若有所思的样子,现在的绍以眠已经去了,但是绍以眠离开以后,好像将自己的心带走了一般。
又好象是,将一些乱针一样的心思一枚一枚的播种在了自己的心头,那种并不舒服的感觉,让他整个人都心慌意乱,已经过去了十年!对于绍以眠的爱情,有增无已,固然,这些绍以眠也是知道的。
不过,十年前的绍以眠,与十年后的绍以眠一模一样,选择对这样炽烈的追求与情感——视而不见,绍以眠变了。以前的绍以眠,懦弱的很,现在的绍以眠呢,整个人已经意气飞扬,做事情少了瞻前顾后,多了成熟稳重。
现在的绍以眠比以前的绍以眠更加是增添了一种岁月残留下来的迷人魅力,要是可以,非容多么想要与绍以眠在一起!不过,不能!就连自己那馥郁的心事,非容都不能说出来,让绍以眠知道。
今晚的月亮很好。
绍以眠一去,可以花好月圆人长久吗?要是绍以眠可以得到自己的圆满,他非容还有什么是耿耿于怀的呢?一切,他都是以绍以眠为基准的,只要绍以眠开心,绍以眠快乐,一切都好。
绍以眠是开心的,对吗?
此刻,绍以眠在马背上,马儿在一片长风浩荡中,如同脱缰的野马一样,简直风驰电掣的很,眼前的一切已经彻彻底底变成了风声,绍以眠看着周边的风景,看着看着,不禁浑身颤栗了一下。
“风连,这不是去帝京的方向,我们要去哪里?”绍以眠没想到,风连打马狂奔,要去的地方并不是帝京的方向,风连将马儿的速度给降了下来,慢慢的回眸,望着身旁的绍以眠。
“以眠,不要去帝京,永远不要去。”他的语声清朗,珠落玉盘一般,带着一种磁性!这磁性好像很具有吸引力一样,绍以眠一怔,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脸上凉飕飕的,一股淡淡的冷风将绍以眠的脸吹的僵硬。
于是,绍以眠的神色也是变得僵硬了起来。看着风连的秀眉凤目,现在的风连因为修身养性这么多年,整个人已经变了,他的心好像变得比以前冷漠了一线,没有了很多的多愁善感。
他知道,将绍以眠送到帝京,这是错误的,并且自己很快会因为这个行动后悔起来,所以,在离开迷雪谷的时候,他已经加快了马儿的脚程,彻彻底底的离开这里!
他的玉颊因为涂抹上了一片淡淡的明月,白的简直好像是一张纸一样,因此上,映衬的风连的樱唇看起来更加是红。
风连将马儿的速度给控制了一下,一声“吁”以后,马儿已经顿住了,然后风连下马,朝着前面的地方去了,这里是连绵不绝的草地,眼前有一条河,距离他们的位置很远很远,不过因为是夜晚,可以听到一片凄冷的河声。
“你自己……好好考虑一下,该何去何从,我会尊重你任何一个选择,但是不要让自己过分的为难,我并不主张你回去,帝京是什么地方?鱼龙混杂,不是你我应该涉足的地方。”
风连的声音平静,平静的没有任何的波澜。
“我会的。”绍以眠看着前面的位置,金蛇狂舞的河面上,一片美丽的星光与倒影,这些倒影看起来缥缈的很,河面的波涛看起来也变得汹涌缥缈起来。绍以眠朝着江边的位置而去,风连看着绍以眠的背影。
那背影小小的,纤弱,好像刚刚从花心中出来的一个花仙子一样,后背透着一股笔挺的英气,绍以眠那张光采照人的脸上看起来晶莹剔透。美丽若春梅绽雪,娴静如同秋蕙披霜,绍以眠一个人往前走。
并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