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涛的声音已经响遏行云一般,让人心头一震,其实是一种非常恐惧的感觉!但是绍以眠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绍以眠的目光望着前面的位置,江涛在月光下,时而好像是平静的地毯。
时而那琉璃一般的水面在震动,在不停的摇摆,那种让人恐惧的惊澜在眼前狂舞,绍以眠到了靠近江边的位置,慢慢的趺坐在了那里,目光始终看着江面。
这是护城河,也是皇城中,唯一一条辉煌灿烂的河流,河流中,有巨大的钟乳石矗立在江边,然后那些狂涛已经以万马奔腾一般的势头撞击在了河面上,声势浩大,势不可挡。
甚至,绍以眠是羡慕的,羡慕这一刻,江涛的狂轰滥炸,羡慕一切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力量,一股风吹过来,绍以眠的两颊融融。眼前是一片旖旎如画的光景,身后呢,一片美丽草地,好像连绵起伏的地毯一样。
这里不是世外桃源,但是已经有一种世外桃源的意思,绍以眠不是闲云野鹤,不过已经有了闲云野鹤的懒散与倨傲。
无疑,这才是绍以眠想要的生活,固然在素星居,生活并没有自己想的那样光辉灿烂,但是相比较于十年前皇城里面缚手缚脚的生活,还是已经好的无以伦比!很多时候,我们会被很多东西吸引。
但是,到头来,会发现,吸引我们的东西其实是那样的无聊透顶!甚至,不一定是我们想要的,绍以眠叹口气。
现在知难而退倒是好的,要是到了帝京,难道又要过上十来年以前的生活吗?绍以眠的目望着江面,开始思忖起来。
那种明争暗斗徒费心力的生活,已经好像眼前的惊澜一样,一去不复返!绍以眠看一看左手边的位置,那里是一个开阔的官道,从这里朝着南方的位置而去,一路激荡,一定是可以寻找到灵魂安歇的地方。
但是……
绍以眠的目光看着东面,紫气东来的位置,一切已经变了,变成了一种无法让人形容的恐惧,那种感觉很快就攫住了绍以眠的心脉。
此刻,身后的男子已经牵着马儿到了前面的位置,马儿在喝水,风连将水打起来给马儿擦洗,一片烟火人间的热闹。
绍以眠看着一人一马,很快,看到了江边明月下的倒影,他的身影倒影在水边,整个人颀长,黄昏饮马傍交河当是这样的场景啊,绍以眠的心微微颤动了一下,一种想要离开帝京的感觉已经油然而生。
他将马儿饮好了以后,徒步朝着绍以眠的位置走了过来,绍以眠看着风连走了过来,月光下,他简直纤毫毕现,那张芙蓉秀脸冷清清的,大概是十来年的深居生活,他已经没有笑过了。
但是在面对绍以眠的时候,还是尽量挤出来一个淡淡的微笑,这微笑看起来并不好看,不过让绍以眠很是魂牵梦萦。
他到了,双颊晕红,将手中的锦帕给了绍以眠,这是刚刚浸湿的,绍以眠星眼如波望着眼前玉树临风的人,“刚刚弄得,擦擦脸。”绍以眠点点头。
“这里,往前走,就可以出关,过了雁鸣关以后,一切都已经变了,那边是吴侬软语的江南,江南月色小桥屋檐,要是在那里卜居,生活一定很是好……到时候……”
绍以眠跟着他的声音,已经开始想象起来,江南与塞上自然是不尽相同的,这里的风景看起来很是枯燥,到了秋天以后,一切的大树都会落叶,一片孤寂。
但是江南则是完全不同,林泉之浒,风飘万点,清露晨流,新桐初引,一切都是绍以眠的想象,不过光是单单想象一下,绍以眠已经开开心心。
那闲扫落花,足散人怀的日子,自己真的可以拥有吗?她将脸颊擦拭了一下,毕竟已经是夜晚,锦帕凉飕飕的,他擦拭完毕以后,将锦帕凑近了自己的鼻翼,很快就嗅到了一股淡淡的云檀的香味。
这锦帕看得出来,是长久在佛堂里面浸润过的。
毕竟,一切还是变了!他固然是与自己在一起无欲无求,不过绍以眠总不能让风连第二次牺牲自己,她刚想要说我不去的时候,目光已经看到了风连那带着一种央求的神色。
十年了,他们两个人已经到不需要说话就可以了解对方的程度,不需要点头致意就能明白对方心灵感应的时间,“对不起,风连,我不能……”
“我早知道你会如此,但是我还是支持你,到了帝京以后,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周边都是豺狼与虎豹,你要保护好自己,有时间,可以……”他的声音逐渐的低了下来,“可以多多来看看我。”
“我知道。”一种强烈的愧疚感已经包裹住了绍以眠的内心,绍以眠的目光望着眼前的风连,“抱歉,风连,我不应该这样子,我应该跟你去的,但是……不,我不能让秦峰做傻事情。”
“不能让如婆婆与非容陷入危险,现在,我们在这里就此别过,风连,我……”绍以眠局促的转身,眼泪已经快要落下来,倒是风连,已经一笑,“我送你过去,这一路已经距离帝京很远了,在看到你安全以后,我自然会离开你。”
“风连,这一生,你对我很好。”
“要是还有下一生,我会同样对你好,以眠,我对你没有任何的要求,照顾好自己,郑重万千。”一边说,一边将马儿拉了过来,伸手将绍以眠搀扶了一下,绍以眠已经坐在了马背上。
风连深吸一口气,握住了马鞭,一边挥舞,一边往前走,马儿在草原上很快就驰骋起来,而绍以眠眼角的泪水终于还是夺眶而出,已经十年了!风连对于自己的呵护还是没有一分一毫的变化!
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十年,可以改变多少的东西呢!可以沧海桑田,可以改变很多很多不可思议的东西,这十年之中,一切都在变,唯独人心没有一分一毫的变化,十年了,非容还是那样的在乎自己。
为了自己,额可以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而十年了,青峰对于苏钥也是旧情难忘,这十年究竟改变了什么呢?不过是改变了风连的衣色而已,绍以眠后悔做出来这样的决定,她何曾不知道,帝京是什么样子。
但是绍以眠已经义无反顾,马儿很快的往前,过了没有很久以后,两个人已经到了前面的位置,大概是一个时辰以后,帝京的风格龙楼已近在眼前。
浮云出岫,绝壁天悬,日月清朗。
五更天,皇城里面已经有内侍监开始报时,与以前一模一样,一个内侍监带着十二个内侍监,一个往前走,拉长脸声音高唱——“风雨如晦,鸡鸣不已,五更天,卯时。”
另外的人在身后不厌其烦的重复,于是,这皇城帝京好像比坊间的人要早一点清醒起来似的,一片“风雨如晦,鸡鸣不已,五更天,卯时”的声音过去以后,皇城里面已经开始了一天之内的第一次骚动。
大家开始有条不紊的上工,看起来忙乱,但是并没有真正的乱了分寸与体统,过了
很久很久以后,这第一波的骚乱终于完毕了。
皇上起来的很早,伸手,两个宫女一前一后的帮助苏钰穿衣服,他这人晚上睡觉的时间并不多,但是早上起来很是有精神头,现在,宫女将衣服穿好了以后,苏钰微微吸口气。
“皇上……”门口黑魂已经探头探脑很久了,他挥挥手,召见!很快的,黑魂到了站在了苏钰的眼前,“皇上,许将军求见!”苏钰因为起来得早,倒是不必要畏惧自己上朝的时间晚了。
此刻,点点头,黑魂已经去了!过不多久,黑魂进来,身后是许一楹,许一楹一脸长途跋涉的风霜之色,到了龙庭以后,在看到皇上以后,立即下跪。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许一楹磕头的声音铿锵有力,大步流星走路的声音也是铿锵有力,总之,许一楹是一个很具有力量的人,苏钰点头,“你来就好,何故行此大礼,让朕无福消受,惶恐不宁。”
许一楹虽然是骁将,不过首先,这个叫做许一楹的将帅是他的朋友,而许一楹以前也是跟着君殇南征北战的一个人,在那一次灞陵送别,许一楹没有跟着君殇离开龙庭,这对于许一楹一辈子都是一个遗憾的事情。
一个武将,最不怕的应该就是战争。
“皇上,昨日探子报说,夷狄已经整顿兵马,在最近准备攻城,现如今,夷狄有十来万人,帝京近几年来虽然也是有很多兵士,不过毕竟因为和平年代人们都不太明白练兵的重要性,所以……”
“所以,你提醒朕,要朕好好留心,好样的,一楹!过来,坐在朕的旁边,喝一杯。”一边说,一边将手边的金鼎握住了,许一楹立即握住了——“谢主隆恩。”一边说,一边一饮而尽。
“朕给你兵符,朕只有一个要求,不要让夷狄进城,否则城中生灵涂炭,朕相信你,可以的。”一边说,一边击掌,旁边的黑魂很快已经过来了,苏钰将黑魂手中的一个百宝嵌盒子打开。
许一楹一看,是兵符,乃是总兵的兵符,白玉老虎!苏钰的目光寂寥的看着兵符,第一个想起来的人,自然是君殇,总兵的兵符是白玉老虎,这是可以在任何一个地方调兵遣将的。
这白玉老虎,一半在战场上,一半则是在龙庭中,他简慢的目光从那白玉老虎上移动了一下,轻微叹口气,已经将盒子锵然一声盖住了,目光望着眼前的人,“许一楹,这个是朕给你的礼物,你归来以后,朕有重谢。”
“务必不辞辛劳,打的夷狄丢盔卸甲,朕城中同样有十万人,都给你。”
“这,这如何使得?要是……要是末将不幸身死,您……您在这里岂不是危险?”
“许一楹,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