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到——”
随着一声长唤,身着紫色宫衣的王大监步入府门,丞相府上下人等尽皆跪地。
卫岭在孙河的搀扶下出了书房,行至阶前跪下,却听王大监一字一句地道:“皇上有旨,宣丞相卫岭及其子卫子越入宫赴宴!”
“赴宴?”卫岭不禁怔住,抬头看向王大监,眼里闪过丝错愕。
王大监唇边露出丝微笑:“丞相大人,时间不多了,早些儿准备吧,本监就先回去向皇上复命了。”
“大监好走。”卫岭赶紧起身相送,待王大监一离开丞相府,卫岭便立即命孙河将卫子越叫进书房,紧闭房门。
“父亲?”见卫岭一脸的疑虑重重,卫子越也变得审慎起来。
“越儿,皇上传旨,命你我父子二人进宫赴宴,为父担心,若再遇上萧毅,难免与之冲突,所以为父打算违抗君命,将你留在府中,为父只身前去。”
卫子越目光一闪,立即明白过来:“父亲可是担心那萧毅会对孩儿不利?”
“不错。”卫子越脸上流露出几丝苦笑,“前日在大将军府发生之事,早已传遍整个元京城,那萧毅可不是个善主,恐怕不会轻易咽下这口气。”
听卫岭如此说,卫子越第一次没有出言争辩,而是攒眉沉思——前日在大将军府中,他确实是意气之争,因不满萧毅的嚣张怒而出手,事后也并无悔意,可是如果是进宫赴宴,皇帝驾前,他就算能豁出性命,也要顾忌父亲的安危,但如果因此龟缩在相府中,躲避萧毅的锋芒,只怕会让萧毅认为自己怕了他。
左思右想,卫子越正无从决断,却听卫岭又道:“越儿,为父深知你个性,断不肯受人所辱,但是为父希望你看在卫氏满门的份儿上,能够答应父亲。”
卫子越再一次抬起头来,却发现父亲眼中竟然满是恳求之意,他心中一软,再未多言,只是向着父亲深深一揖,这才转身离去。
卫岭这才松了口气,命孙河给自己取来朝服穿上,打点妥当准备入宫赴宴,临出府时却到底觉得不妥,将孙重扬叫来,再三嘱咐他一定要看好三公子,在他未回府前一定不许三公子出门,孙重扬一一答应,卫岭这才朝着卫子越的房间看了一眼,然后在孙河的陪伴下走出相府大门,登上马车径往皇宫而去。
卫岭所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刚出门,卫子越便换上一身轻便的衣衫,悄然离开了房间,出了相府后门,也直奔皇宫而去,到得皇宫附近,他并没有现身,而是绕着高高的宫墙走了一段路,隐身于西角门外,果然没过一会儿,一名宫监推着辆木轮车走了出来,卫子越欺身近前,二话不说,将宫监打晕,拖到一角,速度换上对方的衣角,然后从怀中掏出张布巾,捂住口鼻,然后推着车重新返回宫里。
他刚行至御厨房前,两名宫监迎面而来,一眼瞅见他,其中个子稍高的一人立即高声喝道:“高小八,你在这做什么?”
卫子越停下脚步,“呜呜”两声,指指马车,又指指自己,那两名宫侍赶紧伸手捂住鼻子退到一旁,高个子宫监眉头紧皱,有些不耐烦地喝道:“潲水可都倒干净了?”
卫子越还是不说话,只是点点头。
“那还不赶紧去后院刷刷。”高个子宫监满脸嫌恶地道,然后带着另一名宫监快步离去。
待二人走远,卫子越这才赶紧将马车推到御厨房后面的杂物间,再绕到堆放煤灰的地方,抓起几把煤灰抹在自己脸上,这才低着头走出去。
是时整个御厨房都在忙着准备晚宴,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卫子越匆匆走出御厨房,径往大殿的方向而去,到了大殿附近,先寻了个茅房,脱掉宫侍的衣服又洗干净面容,然后出了茅房朝前走去。
却说恒武殿中,皇帝龙华居中而坐,阶下左右分设两案,卫岭坐在左首边,而萧毅坐在他对面。
“卫丞相。”萧毅眯眯眼,“这御宴马上就要开始了,敢问贵公子身在何处?”
“小儿突发急症,怕御前失仪,故而留在府中,未曾随老夫一同前来。”卫岭条理清楚,一字一句地道。
“突发急症?”萧毅脸上浮起一丝莫明的笑,“敢问是何症?是否要劳动贵君派两名御医去瞧瞧?”
“这就不必了。”萧毅朝卫岭拱拱手,“犬子后辈小生,就不劳王爷挂怀了。”
“可惜啊。”萧毅一挑眉梢,“本王的手下还想见识一下贵公子的绝妙剑招,看来日后要亲自去相府拜会了。”
卫岭脸色微变,却发作不得,只能强端着一脸的笑,不等他开口,萧毅又转头看向龙华:“看来贵君的分量,还真是轻啊,竟然连下臣之子也敢违抗君命。”
龙华脸色大变,唇边也浮起一丝冷意:“大监。”
“奴才在。”王大监赶紧行至案边,微微欠身。
“圣旨你可宣读明白了?”
“皇上,奴才去丞相府上时,字字读得清楚明白。”
听罢他的话,龙华这才转头看向卫岭:“丞相,可否解释一二?”
“微臣……”卫岭脸色微微发白,他想过萧毅会发难,却从未想过对方会如此单刀直入,丝毫不留情面。
殿上气氛一时僵滞,卫岭咬咬牙,正准备起身回话,却听一道淡漠的声音突兀传来:“谁说本公子没来啊?”
乍然听到这个声音,卫岭神色大变,皇帝微愕,而萧毅则露出一种猎人看到猎物般的欣喜。
在三人的注视下,一人身着锦衣玉冠,缓缓步入殿中,器宇轩昂,眉目之间浮动着勃勃英气。
“三公子,果然好胆色。”萧毅眼中浮起一丝赞叹之色。
卫子越踏前数步,行至丹墀之下立定,朝着皇帝微微躬身,不卑不亢地道:“卫子越参见皇上。”
“免礼。”龙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既然来了,那便入席吧。”
“谢皇上。”卫子越说完,这才转身行至卫岭身边坐下。
才刚坐定,卫岭便朝他看了过来,眼神中透露出些许严厉,还有一分担忧。
卫子越却平静如常,只是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安心,然后便看向对面的萧毅,不料萧毅也正向他看过来。
四道目光交汇,萧毅眼中有的,是挑衅,是嘲讽,而卫子越的目光,纵然锋寒冷厉,但更多的,却是沉静如海。
萧毅心中不由一震,坐直了后背。
想他萧毅,在炎国也算是位高权重,况且出身于皇室,所见过之人何止千万,却没有一人,像眼前这男子,明明那般年轻,却隐隐透出令人慑服的威势。
此子,一定要除之,否则他日,必成炎国之心头大患!
就在萧毅暗自思忖之时,皇帝龙华懒怠的声音再次响起:“人都到齐了,开席吧。”
王大监心领神会,先躬身施礼,然后转头面向整个大殿,双手高举过头顶并拍响,少顷,两行宫娥端着一盘盘精美的菜肴鱼贯而入,摆放于桌案后退出。
“武王爷,请用吧。”龙华朝萧毅举了举杯子。
萧毅也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随即抬起头来,环视全场:“这酒倒也无甚滋味,不过本王瞧着,丞相桌上的那道鹿脯,色泽金黄,想来味道不错。”
龙华看了王大监一眼,王大监立即降阶,行至卫岭面前,先欠了欠身,端起鹿脯,转身行至萧毅面前放下,然后复又回到皇帝身边。
萧毅拿起筷,挟了一块鹿脯送入口中,咀嚼了两口咽了回去,再次看向卫岭:“听说丞相尚有一女,待字闺中,而本王也恰好缺少一名善解人意的爱妾,未知丞相可愿割爱?”
卫岭尚未答言,卫子越已经拍案而起,冷眉倒竖:“萧毅,你不要太嚣张了!”
“嗬嗬。”萧毅大笑,“怎么着?卫公子这是打算要挺身而出?”
不等卫子越答话,皇帝龙华的声音响起:“慢着。”
卫子越一怔,随即转头看向皇帝,却听龙华道:“其实,这也是一桩美事,丞相或可仔细斟酌。”
“美事?”卫子越目光冷然,“既如此,便先胜过在下手中三尺青锋再说。”
龙华脸上的笑愈发高深莫测,竟然隐隐含着期许之意。
卫子越遂起身离席,行至廷前立定:“且取剑来。”
龙华朝王大监点点头,王大监随即转身,片刻捧出一柄剑来,递与卫子越。
持剑在手,卫子越的气势也为之一变,看向萧毅。
萧毅侧头朝自己的几名手下看了一眼,口吻淡漠地道:“谁去战他?”
“属下愿意出战。”站在萧秦身边的一名侍从走了出来。
“不可轻敌。”萧毅叮嘱一句,那侍从点点头,踏步向前,行至卫子越面前立定,早下扫视他一番,随即双手合拢,朝卫子越抱拳施礼,口中言道:
“早闻卫三公子剑法超凡,在下想见识一二。”
“出招吧。”卫子越始终是一脸淡然。
剑光一闪,侍从断然出招,卫子越倒并没有急着接招,而是飘身后退,然后挥剑相迎,转瞬之间两人交战二十多个回合,卫子越已然瞧出对方的路数,瞅准一个空子猛然出招,剑尖直指对方咽喉,那侍从噔噔噔连续退了数步,方才立定身形,抬头看向卫子越,眸中难掩惊骇。
“若不是大殿之上,不见血光,本公子定当取你性命。”卫子越言罢,收剑回鞘,就在他准备归座之时,一阵击掌声蓦地响起,却是武王萧毅。
“卫三公子,果然英雄豪情,却不知当初为何,却被苏家退了婚?莫非是那苏雪澜,瞧不上三公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