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苏雪澜点头,“我有些事,正想问你。”
卫子越的神情顿时变得慎重起来:“你说。”
“此次来炎国,你是不是觉得我太莽撞了?”
“不是。”卫子越摇头,“这几年来,你一直领兵与炎国大军交战,对他们的行事作风了若指掌,所以,既然选择来炎国,必定经过深思熟虑。”
见苏雪澜似乎有话想说,卫子越又加重了语气:“你不必疑我。想做什么,告诉我便是,”
“我心里确实已经有一个计划,但有些关键处需要反复思量,等时机成熟了,我会告诉你,至于这几日,还是在洪庆城中呆着吧。”
“好。”卫子越满口答应,两人又细聊片刻,方才回到房中,各自安睡。
次日清早起来,三人出去吃了些早点,锻师兄提议去城中商铺逛逛,苏雪澜和卫子越左右无事,于是欣然应允,三人一同往城中而去,闲逛了一圈,眼瞅着快到正午,本想着寻个地方吃饭,忽然听得一阵锣响,街道另一边忽然走来一支队伍,个个身穿奇装艳服,流露出一种异国风情,卫子越与锻师兄只是扫了一眼,苏雪澜却来了兴趣,站在街边全神贯注地仔细看着。
“澜儿?”卫子越走到她身旁,有些疑惑地唤了声。
苏雪澜抬头看他一眼:“你且在这里,我去打探一二。”
言罢,她迈步迅疾地走进人群之中,卫子越来不及阻拦,只能站在街边,摇头苦笑。
锻师兄凑到他身边,见此情形,不由哂然一笑:“澜儿的性子,还是这般风风火火的,也不知你将来,是否能降得住她?”
“降?”卫子越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师兄觉得,天下间有谁能降得住澜儿么?我能做的,不过是助她一臂之力。”
锻师兄大感惊奇,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想不到,你倒有这等胸襟与气度。”
“我是真地希望,澜儿能实现她的心愿……其实我大抵也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不过实在太难罢了。”
锻师兄也点头:“确实难,普天之下除了她,大约也没人能办到了。”
两人正议论着,苏雪澜已经折身返回,两人赶紧迎上去,卫子越有些迫不及待地道:“如何?”
“是来自西疆西罗国的进贡队伍,说是去孟津祝贺萧赞大寿的。”
卫子越见她目光闪动,知她必然已有想法,遂朝左右看了看:“此处人多眼杂,咱们先回客栈。”
苏雪澜点点头,三人一同回到客栈之中,卫子越这才道:“说说你的计划。”
“你怎知我已有计划?”苏雪澜转头,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
“知妻莫如夫。”
苏雪澜脸上飞起丝红霞,却难得地没有再同他争辩,先喝了口茶,然后道:“我打算混进队伍里,潜入炎国皇宫。”
锻师兄和卫子越一听,都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不得不说,苏雪澜这个计划实在是大胆至极。
不过,也像是她的行事风格。
既然将心底的盘算说出了口,苏雪澜整个人也显得轻松了许多,坐在那里慢慢地喝着茶。
“澜儿这个计划虽然冒险,却也可行。”锻师兄思忖良久,轻轻点头,“一月之后,萧赞寿诞在际,孟津城中之人也比从前多了数倍,我和子越也可设法进入炎国皇宫,助你一臂之力。”
“什么?”苏雪澜这次却是吃了一大惊,放下手中茶杯,抬头定定地看着二人,“你们也去?”
“怎么了?”卫子越瞅了她一眼,“你都不怕,难道我会畏惧?”
“若他不畏惧,师兄我更是视那道道宫墙有如平地了。”锻师兄洒然笑道。
苏雪澜未见喜色,反而攒眉深思——她原本是打算只身前往,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可以第一时间撤退,可若是卫子越与锻师兄同去,那三人唯有同气连枝,反倒凭添无数的顾虑。
“师妹,你大可不必如此。”锻师兄见她如此,当下便出声宽慰道,“难道师兄的本事,你还信不过?”
听他这样说,苏雪澜忍不住笑了,不禁想起当日在山中,师傅将浴血红莲种在万丈悬崖之上,本欲精心培植,直到百年成熟,结果还是被这锻师兄指挥山中猿猴盗了去。
“澜儿。”卫子越也在一旁劝道,“论武艺,锻师兄或许不及你我二人,但若是论智计,你我加起来,也敌不过锻师兄,咱们三人合力,那便是有勇有谋,万夫难以抵挡。”
“好。”苏雪澜点头,“既如此,那咱们便兵分两路,我设法混进西罗国的进贡队伍,你们则另寻他途,咱们在炎国皇宫见。”
她言罢站起身来,正要回房,却见卫子越瞪大双眼,一直在定定地看着她,锻师兄也瞧出来这两人之间的情愫,当下哈哈一笑,退了出去。
“澜儿。”卫子越这才踏前一步,眼里俱是焦灼,“你一人去,我实在不放心。”
苏雪澜自幼在军中长大,见惯了惨烈的厮杀,和以命相搏的阴狠毒辣,于这儿女情长上,反倒是最迟疑的,此际见卫子越真情流露,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
即便她有十成的把握,卫子越还是难免忧心忡忡。
“就这一次。”上前握住卫子越的手,苏雪澜难得地服软,“这是最后一次,我向你保证,只要弄清楚父亲的事,我以后再不会孤身涉险。”
卫子越闭上了眼,对于不可知的未来,任何人都难免心存疑虑,任何人都希望心爱之人能够平平安安地呆在自己身边,只是他也知道,纵然他有一千种法子,可以带苏雪澜离开,但若是苏雪澜解不开心中的结,只怕也不会快乐的。
更何况,她是苏家军的统帅。
仅仅只是这一条,便足以让她为苏家军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而深爱她的他,也只能“娶妻随妻”了。
“那么今夜,是否可以陪我?”
“好啊。”苏雪澜灿然一笑,“许久不曾械战了,今夜或可放手一搏。”
“正有此意。”卫子越双眼大亮,两人便在桌边坐了下来,将一方木桌当作是战场,随意取了些器械,便开始对战起来。
数个回合后,看着桌上的残局,卫子越满脸苦笑:“澜儿,你还是如从前一般凌厉,子越甘拜下风。”
他话未说完,却见苏雪澜双眼发直,定定地看着一个地方,他也随即转头看去,却见那苏雪澜面前用棋子砌成的城墙,不知何时竟塌了一角。
“我知道了。”
苏雪澜忽然慢慢地站起身来,浑身散发出一股冷冽的杀气。
卫子越脸色也是一变:“澜儿?”
但是他话未说完,苏雪澜已经一个箭步冲了出去,等卫子越追到门边时,只看见一片漆黑深邃的夜空,而苏雪澜已经踪迹全无。
“出什么事了?”听到声音,锻师兄急匆匆地奔了过来,却只看见卫子越呆呆一人站在房里,满脸的错愕,不由得有些奇怪地道。
“我不知道。”卫子越摇头,目光转向桌面,死死地盯着那个豁口,“刚刚我明明在和澜儿对战,可是她突然就跑了出去。”
乍然听他这般说,锻师兄也有些好奇,然后移步走到桌边,仔细地看了看,眉头也挑了起来:“你看这局势,是不是和宣阳城有些像?”
“什么?”卫子越这才意识到问题,定睛细看,果然觉得他和苏雪澜之前那一战,确实像极了宣阳城下苏家军与炎军的对垒。
“难道澜儿瞧出了什么,所以这才转头跑开?”
“可是此刻夜深人寂,她能去哪里?”卫子越整颗心都悬了起来,立即跳起,“我要去寻她!”
“我与你同去!”锻师兄不假思索地道,两人联袂,急匆匆出了房间,刚到客栈门口,却见苏雪澜一声不响地走了回来。
“澜儿!”卫子越顾不得其他,上前一把将她拉住,呼吸急促地道,“你,你——”
他一时情急不能成言,略一定神,却见苏雪澜神情镇定,双眸沉静如水,后面的话竟然没能说出口。
“回客栈。”锻师兄压低声音说了一句,随即领着两人再次回到客栈里。
进得房内,锻师兄点燃桌上的蜡烛,微弱的火光亮起,两个男人看着苏雪澜,一时都没有作声。
“我想到了。”
苏雪澜接下来说的话,却和他们所意料的相差无几。
锻师兄与卫子越对视了一眼,非常有耐心地继续听下去。
“苏家军出了内奸。”苏雪澜不假思索地道,“宣阳城的防御是我亲自布置的,纵然炎国大军战力强悍,短时间内也绝对无法攻破,可是那日……”
她没有把话说完,而是脸色瞬间惨白。
察觉到她情绪变化,卫子越立即走到她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
苏雪澜双眼眯了起来,浑身上下散发出冷冽的气息:“那一天的情况太复杂,很多事情我都没有来得及弄清楚,但是我肯定,那个内奸没有死,所以,我一定要将他找出来,碎尸万段。”
客栈之中一阵沉默,卫子越和锻师兄一时都没有开口,很显然,苏雪澜的话让他们微觉意外。
“那——”
“计划照旧。”苏雪澜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明日一早,我就会设法混入西罗国的进贡队伍,至于那个内奸……我相信,一旦当他得知我还活着的消息,定然会自己蹿出来的。”
锻师兄与卫子越深以为然。
三人一同计议了大半宿,直到黎明时分,几声鸡啼从窗外传来,三人这才各整衣装,准备行动。
临出门时,卫子越再一次拉住了苏雪澜,满脸的眷眷不舍:“澜儿……”
“我不会有事的。”苏雪澜定定地看着他,“你相信我,绝不会做任何没把握的事。”
卫子越剑眉深锁,他自然相信她的能力,正因为如此,却让自己显得更加无能,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够保护她,让她不再受任何的磨难与伤害,可是……
只是一转念,卫子越的神情复又变得坚定——他已经有了决断,这一次,无论是刀山火海,他也会站在她的身边,和她面对所有的一切,绝对不会再让宣阳城那样的惨剧,再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