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越面色顿变,他毕竟是丞相府的公子,从小到大养尊处优,什么时候需要看别人脸色行事?
当即他面色一冷:“男子汉大丈夫,天下何处不能去?区区一城算什么?”
王姓女子大怒,蓦地一掌拍向卫子越,卫子越侧身闪过,随即也还了一掌,凌厉的掌风竟然迫得王姓女子后退了两步。
王姓女子不由得“咦”了一声,脸色微变,继而一扬手,两枚暗器挟带着嘶厉的风声,直奔卫子越的面孔,却被青衣少女抬手接住。
“少主?”王姓女子面现不悦。
“王姐姐。”青衣少女一步凑到王姓女子身旁,低低说了几句话,王姓女子先是惊疑不定,然后转头看向卫子越,眼中浮起一丝怜悯:“既然你是来闯索命谷的,那且由你进去。”
索命谷?卫子越微愣,本想问个清楚,青衣少女已然踏步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腕:“走吧。”
被少女带着步入城内,卫子越一面走着,一面细看,却见这冥皇城与外面的城池倒也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不见日光,街道两旁分列着各种店铺,每家店铺前都悬着奇怪的石头,发出一种独特的荧光,让人可以视物。
但最让卫子越吃惊的,是街道上来来往往的都是女子,竟然不见一个男子。
行至一家商铺前,卫子越不由得停了下来,拉住青衣少女:“这里,真没有一个男子?”
“是啊。”青衣少女转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娘亲讨厌男人,非常讨厌,所以在冥皇城中,是看不到任何一个男子的,即使有,也……”
“也什么?”卫子越心中不由一紧。
“没什么。”青衣少女摇头,似乎不愿跟他深谈,只淡淡地道,“若你此刻想离去,还来得及,若是被我母亲知道了,只怕——”
她忽然打住话头,神情变得紧张起来,朝后面飞快地瞥了一眼:“已经来不及了。”
卫子越神色一凛,转头看时,却见一队身穿火红衣袍的青年女子大踏步朝他们走了过来,个个面容冷凝如冰。
领头之人行至青衣少女面前,不容她开口,抬手便扣住了青衣少女的肩膀,凌空将她扔给后面的人:“带回去。”
最初的错愕之后,卫子越立即唰地拔出腰间短剑,孰料对面那女子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似乎根本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男子擅入冥皇城,死。”
言罢,红衣女子再次抬手,抓向卫子越,卫子越只觉喉咙一紧,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攥住,顿时无法呼吸,面色瞬间紫胀。
危急关头,青衣少女大喊道:“冥月护法,他是来闯索命谷的。”
“闯索命谷?”冥月护法身形这才微微一滞,松开了手。
卫子越跌坐于地,满脸惊怒地看向那个血衣女子,刚才那种亡魂直冒的感觉,仍然无比地清晰,让他不由得冒出身冷汗。
“你要闯索命谷?”红衣女子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卫子越,眼中满是鄙夷,“就你这种货色,也想闯索命谷?既然嫌命长,那便送他去,来人。”
冥月护法言罢一摆手,后面四个女子大步上前,架起卫子越。
“送他去索命谷。”
“是。”
四名女子拖着卫子越就走,后面青衣少女放声大喊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要害怕,一定不要害怕,朝着心中所想的那个地方走……”
青衣少女的话没有说完,似是被什么人捂住了嘴唇。
卫子越努力地转回头,却只看到青衣少女的身影被一片火红色彻底淹没……
从他进城到现在,不过短短一柱香的功夫,他连这座冥皇城是什么模样都没有来得及看清,便被四名红衣女子强行带出了城。
但是卫子越很快便镇定下来,他毕竟经历了太多的事,眼前所遇虽然诡异,却也不至于让他失了自持。
出城之后,前方的道路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身旁之物,卫子越用眼角余光瞅瞅身旁的四名女子,却见她们个个面罩寒冰,目无下尘,没有丝毫可通融之处。
卫子越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身体,发现两条胳膊似是被巨大的力量禁锢住,唯有双腿还能机械地朝前迈动。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四名女子忽然停了下来,蓦地抓起卫子越,然后凌空将他扔了出去。
卫子越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条长长的弧线,然后急速下坠,他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护腕中千悬丝激射,缠住半空中一样物事,将卫子越的身体硬生生悬在半空之中。
深吸几口气,卫子越瞪大双眼朝四周看去,眼中所见,除了黑暗,还是黑暗。他又试着往前后左右荡了荡,仍然一无所获。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大概也就是他现在的处境了。
用力咬咬牙,卫子越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朝下一扔,幸而没一会儿便听见一声清越的回响,卫子越面露喜色,深吸一口气,摁动机括,将千悬丝收回,身形再次下坠,不过这一次,他在空中灵巧地翻了两次身后,便稳稳落地。
还是没有任何亮光,也看不到任何东西,卫子越略一思忖,蹲下身子摸索着,很快找到一块石头,他又撕下片衣襟,抽出短剑用力劈向石头,一串耀眼的火星闪过,其中一颗落到布条上,立即燃烧起来。
微弱的火光终于让卫子越勉强看清身边的一切。
这里竟然是一片深邃的山谷,山谷中到处是黑色的石头,中间还有一条河,里面流淌着黑黝黝的液体。
卫子越不由怔了怔,正准备再仔细查看,微弱的火光却熄灭了,卫子越不得已,只得再净撕下衣襟点燃,可惜布条燃烧得太快,不一会儿,整个山谷再次被黑暗吞没,卫子越不得已,索性脱下外袍,将其整个点燃。
这一次,火光投射的距离较远,仿佛是上苍都有意相助,让卫子越在不远处找到了几丛干枯的藤蔓,卫子越用短剑斩下藤蔓,回到火堆旁,引燃藤蔓,火光瞬间激涨。
借着火光,卫子越终于看清了山谷的全貌——黑石,黑石,还是黑石,几乎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索命谷?可是,自己又要怎么做,才能离开这个地方呢?
“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要害怕,一定不要害怕,朝着心中所想的那个地方走……”
脑海里突兀响起青衣少女说的话,卫子越的心顿时变得坚定——青衣少女既然这么说,就意谓着这个地方并非是死路,肯定有出口。
眼下自己要做的,就是养精蓄锐,做好充分的准备,去寻找出口。
他一定要出去!他不但要出去,还要回孟津城,和澜儿面对所有的一切,他要击败司徒雄,他要和她的澜儿,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凡是会对他们造成威胁的人和事,他都会不遗余力地剪除!
想到这一点,卫子越觉得自己全身上下似乎都有了动力。
冥皇城的中央,一座由巨大的黑石堆垒而成的宫殿高高地耸立着,在这座城的每一个角落,都点缀着那种发光的石头,让整座城看上去有一种奇异的美感。
冥月领着一众红衣女子鱼贯进了宫门,在最前方的大殿前停下,命令所有人原地待命,自己带着青衣少女拾级而上,进入大殿之中。
大殿正前方,高高耸立着一座冰雕般的椅子,冰椅四周却燃烧着熊熊的烈火,当中端坐着一名气质华贵,浑身散发着冷煞之意的女子。
“冥皇。”
离冰椅尚有百步之远,冥月便屈膝跪下,不敢再近前半分。
冥皇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目光便落到了青衣少女身上:“私自跑出冥皇城,还敢将一个陌生男子带回城来,你大概是不想活了?”
“母皇!”青衣少女抬头,眼神倔强,“我,我只是不想再过从前的日子。”
“不想过?”冥皇神色依旧冷漠,“那什么样的日子,是你想过的?”
“我……”青衣少女咬咬唇,脸上不由得飞起几丝红潮——她自离开冥皇城之后,一路行来,见过无数情侣恩爱缠绵,卿卿我我,确实十分意动。
冥皇似是瞧出了她的心思:“你想要一个男人?”
自己的心事被母亲如此犀利地戳破,青衣少女脸色更红了。
“我可以答应你。”
但是冥皇接下来的话,却让青衣少女心中剧震。
冥皇双眸微微眯起,带着一丝洞悉世事的冰冷:“如果我将你变成路边一个乞丐,满脸的污垢与黑斑,浑身上下散发着恶臭至极的气息,你觉得,世间还会有一个男子看上你吗?”
青衣女子的面色瞬间雪冷。
冥皇唇角微微勾起:“没有勇气了吧?”
“母皇……”青衣少女脸上浮起丝哀色,“女儿求您,给女儿一次机会,让女儿去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和他相伴一生,好不好?”
“好啊。”冥皇点头,“此前你和我打的那个赌,可还记得?”
青衣少女先是一怔,然后重重点头:“记得,姽儿记得,娘亲说,只要我能在这世间找到一人,哪怕只是一人,只要他能穿过索命谷,娘亲就答应姽儿,告诉姽儿爹爹的事,娘亲还会答应,让姽儿离开冥皇城,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不错。”冥皇再次点头,“既然有言在先,那本皇就不会失言,而且这一次,本皇也没有杀死你带回来的那个男人,若他能闯过索命谷,你便能得偿所愿,若他闯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