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京城外。
炎军大营之中,萧云横躺在榻上,双唇紧咬,眸色深冽。
他的几名亲信站在榻前,一个个默不作声。
一阵稳健的脚步声走进,帐帘掀起处,一人迈步走进。
“大皇子。”
“上官将军……”萧云撑着榻沿,慢慢地坐起身来,“本皇子后悔,没听将军的话,才导致今日之惨败。”
上官烈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踏前一步,扶住萧云:“胜败乃兵家常事,大皇子不必如此介怀,但是眼下,我军要想一鼓作气攻下元京城,已无可能。”
萧云眉头紧皱,没有言语,只是摆手命所有人退下,然后定定地看着上官烈:“将军有何良计?”
上官烈没有言语,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萧云眉梢一挑:“将军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大皇子,英家军的战力不容小觑,就算我军倾尽全力,最后能够攻下元京,但损失也会无比惨重,是以,属下的意思是,大皇子不若一面攻城,一面散布想要议和的消息,那龙华为保自己的帝位,想来定会答应大皇子提出的条件,如此一来,大皇子就算是退兵,返回孟津,也不会凭白地招惹非议。”
“退兵?”
乍闻此言,萧云脸色不由一变,当初他极力主张出兵,就是想以此一役展示自己的能力,从而巩固自己在炎国的地位,为此他不仅笼络了各方人才,同时自己也花了诸多心思,没有料到却是如斯结局,让他如何肯甘心?
“大皇子请三思。”上官烈知道他的心思,也未加深劝,只是站直了身体,“属下只是向大皇子禀明实情,若是真地攻城,我军并无取胜的把握。”
“我知道了。”萧云摆手,令上官烈退下。
待上官烈一走,他眼中的神情顿时变得阴骛,重重一拳砸在榻沿上。
接下来两天,萧云将自己关在营帐中,既没有出来,也没有传见任何人。
第三日正午,萧云正躺在榻上冥思苦想,外面忽然响起亲兵的声音:“什么人?”
紧接着,帐帘被人掀起,一个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宫先生?”看到这个人,萧云立即坐直了身体。
宫千枭眸色阴冽,唇边隐隐浮起一丝不屑:“怎么,眼下这点挫折,便让你如此消沉了么?”
“宫先生。”萧云眉梢微挑,显得有些不悦,“眼下的情势你也看到了,本皇子一时之间,确实别无良策。”
宫千枭走到榻边,顺手拿过把椅子坐下:“欲成大事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明的不行,可以用暗谋。”
“暗谋?”萧云目光一闪,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只要大皇子按我说的去做,定然会有意外的收获。”
“好。”萧云点头,很快有了决断,“那在下就静候先生佳音。”
“不过,”宫千枭并没有立即着手去做,而是淡淡地道,“倘若事成,我有个要求。”
“什么?”
“我要借龙霄剑一用。”
“龙霄剑?”萧云脸色微变——当日在承极殿上,萧赞也曾嘱咐过,若他此行当真攻破元京,需生擒龙华,并逼问龙霄剑的下落,但是他怎么都没有料到,宫千枭竟然也知道龙霄剑,并且直截了当地提出,想借龙霄剑一用。
萧云沉默着。
他脑海里无数个念头如流星般闪过。
宫千枭倒也不急,而是显得十分地胸有成竹,静静地坐着,很有耐心地等待着萧云的回答。
“好。”过了约摸半柱香的功夫,萧云重重一咬牙,霍地抬头,目光炯炯地看着宫千枭,“本皇子答应你就是,但你必须攻下元京,如果你做不到,别的事一概作罢。”
“好。”宫千枭点头,随即站起身来,快步走出了营帐。
萧云仍然坐在榻上,沉默地目送宫千枭离去,然后再次躺下,阖上双眼。
元京城中。
曜华殿内。
龙华不停地走来走去,眉宇间的神情很是焦灼,来回踱了数步后,他猛地收住步伐,目光犀利地看向屈膝跪地的英北川,冷声道:“英北川,朕再问你一次,城外的炎军,何时能退?”
英北川双眸微垂,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神色平静如常:“皇上,炎军何时能退,末将也不能肯定。”
“什么?”龙华脸色骤变,“那你为何不亲自率兵,主动出城,向炎军发起攻击?”
“时机未到。”英北川不假思索地道。
“时机?”龙华愣了愣,“你说时机?”
“不错。”英北川点头,“眼下炎军两倍于城内守军,且个个气势如虹,若此际发起攻击,我军并无胜算,只会白白折损兵力,于战局无任何裨益。”
“那,什么时候时机才算是成熟?”
“……末将不知。”
闻得此言,龙华眼中顿时怒火升腾,却按捺着没有发作,只冷冷地哼了一声,随即拂袖而去。
英北川并没有将皇帝的态度放在心上,在原地跪了片刻,这才站起身来,朝大殿外走去。
“英将军。”他刚踏出大殿,后面忽然闪出一道人影,将他叫住。
英北川收住步伐,转头有些奇怪地看着对方:“你是?”
“老奴是皇上的随身宫侍王明。”王大监躬着腰,满脸谦卑,“将军,皇上近日情绪焦躁,英将军请勿心生怨意。”
英北川沉默,半晌道:“英某乃北安之臣,自当为北安尽忠。”
王大监这才舒了口气,踏前一步,压低声音道:“英将军,请随老奴来。”
英北川满心疑惑,却也没有多想,跟在王大监身后进了最旁边的一间配殿。
王大监阖上殿门,并不多言,只是从怀中抽出一封信笺,递与英北川,英北川接过信笺,先是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继而打开信柬,从里面取出一张纸笺。
待他看清纸笺上的字迹,神情顿时大变:“这——”
“英将军,此事绝密,还望英将军千万不要泄露。”
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英北川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重重地点头:“个中干系,英某明白,英某也知道该怎么做。”
“还有一事。”王大监眼中闪过丝疑虑,还是压低嗓音,将另一件事也告诉了英北川。
不等王大监把话说完,英北川的面色已经冷凝如冰,不发一言调头便走。
离开皇宫后,他直接回了戍所,立即召来房延德,命令他再次加固城防,同时增派数百兵士,夜间巡视全城。
房延德虽然不明就里,但仍依命行事。
但是当天夜里,巡视的士兵却没有任何发现。
次日一早,房延德正打算去向英北川回话,一名兵士却忽然满脸惊惶地冲入戍所中。
“什么事?”房延德一挑眉梢,显得很是不耐烦。
“将,将军……”那兵士接连喘了好几口气,这才断断续续地道,“城,城西,死了好多人……”
“什么?”房延德脸色微变,正要细问,又有两名兵士匆匆地跑了过来,“将军,不好了!”
“又有什么事?”房延转头爆喝。
“昨夜城南有多名少女无故失踪,今晨却在一座废院中发现,不过,不过都已经气绝,而且死状十分地,凄惨。”
“走,去看看。”房延德终于沉不住气了,一握刀柄,不假思索地道。
他召集了两百名士兵,浩浩荡荡先直奔城西而去,果然在城西一条街道中发现了大量死去的百姓,其中还有两个襁褓中的婴儿。
见此惨景,士兵们皆是沉默不语,房延德四下查看了一番,却没有找到凶手留下的任何证据,他只能命二十名士兵留下看守,然后又领着其他的士兵匆匆赶往城南。
当房延德跨进那座废院时,尽管他已经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还是被眼前的一切给惊呆了。
院中横七竖八全是女子的尸体,从十岁的小女孩儿到四十余岁的妇人,一个个衣衫破碎,在死前都遭受了惨无人道的蹂躏。
就在房延德站在院中发呆之时,英北川也已经闻讯赶至,当他看清楚眼前的一切,脸色顿时为之一沉。
房延德转头看着他,两人眸中都有浓浓的疑惑。
“将军,这——”
英北川没有答话,而是走到其中一具尸体前,蹲下身子,仔细地翻找着什么,房延德一动不动,看着英北川掰开那女子的手,从中取出一枚造型极其古怪的铜符。
“暗血……”英北川启唇,轻轻地吐出两个字。
“暗血?”房延德却是一脸的莫明其妙,“什么暗血?”
英北川却没有功夫回答他,面是蓦地站起身来,转头就朝外走。
“将军!”房延德紧跟着追出来,却见英北川已经跳上马背,绝尘而去。
这——
其余的士兵们也纷纷聚到他身边,有些惊异地看着他:“英将军他——?”
房延德略一思忖,也一言不发,牵起一匹马,跃身上了马背,直奔皇宫的方向而去。
天牢。
尽管眼下元京城的局势十分地微妙,但是天牢的看守依旧严密,数十名身穿银甲的狱卫拿着武器,来回巡视。
一匹快马自远处疾驰而至,在天牢大门外停下,马上男子一甩马缰,跃下马背,稳稳落地,一言不发大步朝前走去。
“此乃天牢禁地,任何人等不得擅闯!”
不等他靠近,数名狱卫便举起武器冲了过去,将来人团团围住。
来人面色平静,目光自一名名狱卫身上扫过,继而霍地拔出腰间长剑,朝前一指:“此乃先帝所赐龙翷剑,见此剑如见先帝,尔等休得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