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虹贯日,大凶之兆?”
同一时间,元京城中一座高台之上,一名身穿长袍的男子霍地睁眸,将空中的异象尽收入眼底,他低头掐指一算,脸色顿时大变,再也顾不得许多,下了高台,跌跌撞撞直奔皇宫的方向而去。
当男子气喘吁吁地闯进皇帝寝殿时,皇帝龙华正搂着两名美人儿调笑,突然看见张皇失措的长袍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崔明衍,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擅闯朕的寝殿!”
“微臣,”长袍男子双膝跪地,连连叩头,“下官,下官实在是不得已啊。”
“不得已?”龙华一挑眉梢,“什么事不得已?”
“皇,皇上——”男子抬起右手,朝殿外指了指,“白虹贯日,凶兆,凶兆啊!”
长袍男子口不择言地道。
“白虹贯日?”龙华闻言,面露疑惑,他虽说是不学无术,却并不愚笨,听得此言,随即撇下两名美人,大步走出寝殿,抬头一看,却见空中一轮惨白的太阳,旁边伴着两颗赤红色的妖星,看上去确实是非常地诡异。
“崔明衍!”龙华立即大声喝道,长袍男子战战兢兢地爬跪到他身旁,又一次重重地叩头。
龙华转过身来,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此乃何意?”
“启禀皇上,妖星掠日,只怕,只怕是预示着,君上将有大难啊……”
“放屁!”长袍男子话未说完,龙华已经重重一脚踹来,将他踢翻在地,长袍男子接连打了几个滚,一径跌到阶下,仍然起身跪地。
龙华有些焦躁地来回在石阶上走动着,忽然又收住步伐,转头恶狠狠地看着崔明衍:“说吧,怎么破?千万别跟朕说,要斋戒沐浴,静心祷告什么的,朕没那个兴趣,也没有那个耐性,朕只想知道,如何才能避开眼下这一劫!”
“皇上!”崔明衍赶紧又重重地磕了个头,“臣若测得不错,今日之异象,怕是与宣阳一战有关,苏家,苏家军冤枉!”
“你——”崔明衍话未说完,龙华脸色已然大变,蓦地高声喝道,“来人!”
一队御林军立即冲进大殿之中,为首之人拱手道:“皇上?”
“把,把这个胡言乱语的东西拉出去,立即乱棍击毙!”
那统领先是一怔,继而躬身领命,朝自己的手下看了一眼,那几名御林军立即扑了上来,挟起崔明衍,转头走出寝殿。
龙华余怒未消,厉声咆哮道:“给朕狠狠地打,再悬尸于午门之外,朕要让天下人都知道,皇威不可触,皇权不可犯!”
直到殿中的风波稍稍平息,王大监方才慢慢地踱进殿内,见皇帝正在气头上,也不敢近前言语,只在殿柱下跪着,约摸过了一刻钟,龙华这才缓缓转头,阴冷目光落到王大监身上:“你也觉得,苏家冤枉?”
王大监浑身打了个寒颤,略略直起腰,却不敢去看皇帝,只低着头道:“苏家是否冤枉,奴才不知,奴才只明白一件事——无论皇上做任何决断,奴才都会誓死效命!”
闻得此言,龙华微微动容,慢慢地蹲下身来:“这世间,大约也只有你,对朕才是真的忠心,什么苏家英家,不过都是仗着手中的兵权,满心里想着凌驾于朕之上罢了。”
王大监抬起头来,眸中已有星莹泪意:“是,他们都不知道,不知道皇上心中的苦闷,惟有奴才明白,早年间武成帝并不信任皇上,一心只想将皇位传给龙翔,还有苏家,英家,也是一心向着三皇子,如果不是皇上运筹帷幄,耗尽心力,这江山谁主,尚无定算。”
“是啊。”龙华叹息,“朕好不容易登上这皇位,当然要好好地享受,当然不愿意轻开战端,当然更不愿意,有任何人闯进朕的好梦……”
说完,他挺直后背,迈步朝前走去,缓缓抬起双臂,深深地吸了口气:“哪怕这富贵荣华,只是一场梦,朕也希望能在这场梦里,永远不要醒来。”
王大监闻言,不由得抬头,深深地看了那个年轻的帝王一眼——都说富贵荣华惑人心志,果然是真的,如今的皇帝,只怕真地是,一意孤行,再听不进任何人的劝告了。
至于苏家,王大监也只能默然叹息。
皇宫另一角。
一座清冷的殿阁中,一名宫女面对锋寒利刃,眼中满是恐惧,浑身瑟瑟发抖。
“快,脱掉衣服。”
宫女一面哆嗦着,一面将身上的宫衣褪了下来,对面的女子伸手一点,宫女随即缓缓躺倒于地,女子这才动作麻利地换好装束,很快便变成了一位年轻美丽的宫娥。
俯身抱起宫女,塞进一个大柜子里,女子又整了整衣衫,这才捧起桌上的托盘,迈步朝外走去。
一路之上,竟然没有任何人发现,十分顺利地行至寝殿外。
王大监恰好出来,抬头看见手捧托盘的宫女,当即将她叫住,面露疑惑地道:“你也是上衣局的?”
“是。”宫女低哑着嗓音答道。
王大监正要命她抬起头来,一个柔媚的声音忽然从殿中传出:“皇上,臣妾的金丝羽衣呢?”
王大监闻言,赶紧让到一旁,宫女遂手捧托盘进了寝殿,直至龙榻之前,轻轻放下托盘,然后便侧身行至一旁,默然而立。
伏在龙华怀中的美姬无比惊喜地叫了一声,随即跳起来,拿起托盘的金丝羽衣穿上,在殿中旋了个身,复又回到龙华身边,一把挽住他的胳膊,咯咯娇笑道:“皇上,臣妾是不是特别美?”
“美。”龙华伸手在她脸上拧了一把,“朕的宁姬,什么时候都是那样地光彩照人。”
宁姬再一次张开双臂,抱住龙华,就在两人恩爱缠绵之时,龙华忽然咳嗽一声,轻轻推开宁姬:“美人儿,朕有些口渴了,你且替朕取盏甘露茶来。”
宁姬纤腰一扭,有些不满地哼了声,却没有忤逆他,而是乖觉地站起身来,轻挪莲步走了出去。
龙华这才抬头,目光炯炯地看向侍立在旁的“宫女”,突然道:“你是谁?”
那宫女先是一愕,继而转头看向龙华,慢慢地抬起下颌:“皇上,可还记得微臣?”
“微臣?”龙华吓了一大跳,直接从榻上跃起,满脸的不可置信,“你你你——”
宫女却似乎根本没有将他放在眼里,而是转头瞧了瞧四周:“看起来,皇上的日子,果然是过得惬意之极啊,你可曾有一时一刻,想过在边关浴血奋战的将士?想过那漫天衰草中的累累白骨?”
龙华脸色惨白如纸,面对女子的质问,居然答不出一个字来。
宫女朝前踏出一步:“我父忠心为国,一生征战无数,保北安二十年安定,却被你联络佞臣,合谋害死我父,我率领北安数十万好男儿,为你戊守边关,你却为个人私欲,克扣军饷军粮,致使我数十万苏家军尽皆阵亡!似你这样的昏君,早该下黄泉地府!”
“苏雪澜!”龙华面无人色,心惊胆颤,不由得吼道,“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些事情,这些事情都是丞相卫岭一手所为,与朕无干哪!”
“与你无干?”苏雪澜微微冷笑,踏前一步,“你以为苏家军已不复存在,天下便无人有资格向你讨还这笔血债?可惜,我还活着……”
“苏雪澜。”龙华已经完全慌了神,“你听朕说,朕,朕可以……”
“你可以什么?”苏雪澜微微冷笑,“你以为身为皇帝,便真可主宰乾坤么?我苏雪澜若要你死,也易如反掌!”
“不不不。”龙华额头上渗出一颗颗的冷汗,“你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要官位?要兵权?要金银珠宝?还是要什么?”
“我,要,公,道!你能给吗?”苏雪澜一字一句,怒声喝道。
龙华双腿一软,差点跪地,好不容易才重新提上一口气来:“这件事,好商量……”
他刚说完,忽然吱溜转到床后,启动隐藏的机关,闪身进了暗门。
“皇——”
宁姬捧着茶,恰好走进殿来,乍然见一名宫女立在龙榻前,刚想放声大叫,那宫女忽然迈步走向她,自她身边掠过,满脸冷然地扔下一句话:“要活命,就闭嘴。”
宁姬的话音戛然而止,呆呆地目送那女子离去,然后开始放声大叫:“来人,来人啊!”
等御林军统领赵天奕领着一队御林军赶来时,只见空荡荡的寝殿前,一名宫装女子袖手而立,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无法形容的威仪,纵然他身在军中,见此情形也不由一怔,好一会儿方才道:“一介宫人,也敢放肆?”
那宫女斜了他一眼,缓缓抬手,自怀中摸出一枚令符,高高举起,所有御林军一看,个个脸色大变,尽皆屈膝跪地。
“大将军令?”
纵然赵天奕也见过不少的大场面,但是突兀看到这大将军令,那表情也是格外地精彩。
大将军令,乃北安始帝龙鼎战所铸,整个北安国仅此一枚,持令者权威等同于帝君。
大将军令铸成之后,持有者不过三人,北安历代皇帝多将大将军令置于宫中,极少动用,而武德帝逝世之后,大将军令就莫明失踪了,孰料今日,竟然会在一个小小的宫女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