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秦回到午门外时,北安国的百姓已经将萧毅一行团团围住,个个眸露凶光,只要有一点火星,就会酿成一场巨大的灾难。
见此情形,萧秦的眉头不禁微微皱起,继而挤进人群中,快速回到萧毅身边。
“如何?”萧毅压低声音道。
“王爷可以全权决断,估计那龙华,是不会为卫氏父子出头的。”
萧毅一听,心中顿时快速地计较起来。
“圣旨到!”
突然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声,所有的百姓们立即安静下来,一个个瞪大双眼,翘首相望,却见一队御林军迅速奔来,为首之人大声喊道:“皇上有旨!卫子越冲撞炎国来使,不顾家国君父之安危,当受鞭刑,由炎国来使代为处置!若有抗旨不遵者,皆视为卫子越同党,一同受罚!”
御林军统领话音刚落,百姓们立即喧哗起来:“凭什么?炎国人凭什么代行皇权?”
“是啊,即使卫三公子有错,那也应当由皇上处置!”
“这里可是元京,天子脚下,岂容外人放肆?”
御林军统领一听,顿时“唰”地一声抽出腰间宝刀,指向众人:“尔等小民,也敢质疑圣威?可是想与罪人一同受罚么?”
百姓们这才安静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然叹息一声,往后退了退,但仍然对事态保持了高度的关注。
御林军统领这才向萧毅一抱拳:“王爷,皇上还交代了,卫公子的事,您酌情处罚。”
“本王知道了。”萧毅淡淡一笑,朝身旁另外一名侍从看了一眼,“萧冷,你去。”
“遵命。”萧冷接过萧毅手中的鞭子,一步步走到卫子越面前,并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定睛看了卫子越许久,方才道,“你,是条好汉,可惜没死在战场上,反而在此处受辱。”
卫子越眼中满是冰冷:“若我卫子越不死,今日之辱,他朝必当百倍奉还。”
萧冷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直到萧毅的喊声传来,他方才挥起鞭子,重重抽在卫子越身上。
微微颤了颤,卫子越很快便挺直后背,朗声大笑道:“爽!真爽!有种你就再来!”
朝萧毅的方向看了一眼,萧毅这才再次举起鞭子,重重抽在卫子越的身上。
一鞭,两鞭,三鞭……卫子越浑身上下很快鲜血淋漓,而周围的百姓更是鸦雀无声。
“住手!”一声尖锐的叫喊突然响起,众人定睛看时,却见卫岭跌跌撞撞地冲到卫子越面前,张开双臂将他牢牢挡在身后,目龇尽裂地道,“谁再敢动吾儿!”
“卫丞相。”萧毅从人群中走出,“你这是要违抗君令么?”
卫岭眼中刹那闪过丝迷茫——他在朝为官数十年,早已养成了习惯,便是对皇帝无条件的服从,可是今日,为了爱子的安危,他还是奋不顾身地冲了出来。
“父亲?”卫子越显然也十分地意外,接着又道,“今日之祸事,是孩儿闯下的,与父亲无关,父亲还是赶紧走吧。”
卫岭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表情十分地古怪,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说出口。
“卫丞相!”那御林军统领也出声喝道,“皇上有旨,将卫三公子交与武王爷处置,现在行刑未毕,丞相还是请回吧。”
可无论威逼还是利诱,卫岭始终只是定定地站在卫子越面前,不肯后退一步。
“那个什么将军,你家贵君之命,难道只是儿戏不成?”
“对啊,要是不给咱们一个说法,那两国和谈,可就成了泡影喽!”
萧毅的侍从纷纷叫嚷起来,而萧毅面容淡漠,始终没有任何的表情。
御林军统领也觉得事情太过棘手,一时竟无从决断。
“冉统领。”一名小队长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道,“看今日这情形,事情只怕无法善了,要不要再调些军队前来,以防哗变啊?”
“你说得有理。”御林军统领点点头,“赶紧再调些人手过来,还有,去宫中向皇上请示,就说……卫丞相出面阻挠。”
“是。”小队长领命而去,不多会儿又跑了回来,“中宫门紧闭,王大监说皇上有要事在身,无法见外臣,让统领您自己拿主意。”
“什么?”御林军统领冉敬脸色大变,“这么大的事,竟然让我拿主意?”
小队长的脸色也十分难堪,压低声音道:“冉统领,炎国使臣也好,卫岭也罢,都不是善茬,您还是明哲保身的好。”
冉敬苦笑:“这个道理,本统领当然明白,可是现在骑虎难下,本统领也是无奈地很。”
小队长朝左右看了看:“现在人多,抽身而退还来得及。”
“可是这里——”
“统领大人可以装着不慎从马背上摔落。”
冉敬眼珠子转了转,立即明白过来,随即双腿一用力,夹紧马肚,身下坐骑立即昂头尖嘶,冉统领顺势跌落于地,小队长立即领着几名士兵围过去,却见冉敬直直地躺在地上,那几名士兵立即大呼小叫起来,扶着冉敬快步离去。
萧毅站在不远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冷冷地道:“孬种!废物!”
萧秦则压低声音道:“王爷,这龙华态度暧昧,今日怕是不能如王爷所愿了。”
萧毅目光闪了闪:“咱们在宫中安排的人,现在可以派上用场了。”
“这个时候就启用么?”萧秦目光一闪,却有些迟疑,“北安皇宫中安插的眼线,可都花了好大力气,只为了一个卫子越……怕是不值吧?”
“你懂什么?”萧毅眸光微凝,“卫子越此人,绝非等闲之辈,若是今日纵了他,有朝一日必会成为我炎国大患。”
“既如此,属下这就去安排。”萧秦点点头,佯作随意地朝四周看了看,然后将一个普通装束的炎国百姓叫到身边,耳语了数句,那人点点头,随即离去。
紧接着,又有侍从搬来一把太师椅,放在萧毅身后,萧毅端然而坐,竟阖上双眼闭目养神。
四周众人不解其意,但也没有离去,一会儿看看萧毅,一会儿又看看卫子越。
“父亲。”卫子越何等精明,自然也瞧了出来,“这里毕竟是元京,那萧毅不敢把孩儿怎样,父亲请暂时避离吧。”
卫岭摇头,难得地固执:“为父活到这个份上,早已看透生死,可你正当盛年,怎可在此葬送性命?”
卫子越微皱眉头,正想再次出声劝解,忽然听得一声长唱:“圣旨到!”
众人皆是一怔,转头看时,却是一个紫袍宫侍手捧圣旨,大步而来,缓缓登上午门前的高台,咳嗽一声,方才展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日午门之事,皆交由赵统领全权负责,务必让炎国使臣满意!”
他话音未落,下面的百姓们已是一阵哗然:“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莫非真地要弃卫氏父子于不顾?”
“真没有想到,堂堂一国之君,竟然会惧怕区区几个炎国人,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又该如何自处?”
宣旨的宫侍又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然后下了高台,随即,一名全副武装的御林军统领打马走到空地中央,阴冷目光自卫岭身上扫过:“卫丞相,皇上已经下旨,任何人不得干预此间之事,你还是冥顽不灵么?”
卫岭合上双眼,脸上浮起一层死灰般的冷寂:“今日纵然天崩地裂,岭也绝不会后退一步!谁敢伤吾子,那就先取老夫性命!”
“卫丞相!”听他这么说,赵统领眉头紧皱,缓缓举起手中长剑,锐利的剑锋闪烁着凛冽寒光,“本统领最后再问你一次,是走,还是留?”
卫岭没有回答,似乎也不屑于回答,而是挺直了后背。
“弓箭手,准备!”赵统领一挥手,数百名御林军立即分散开来,一个个张弓搭箭,对准卫岭的胸口。
卫子越扫视全场,忽然发现了不对劲,随即吼道:“爹爹!有诈!快走!”
卫岭微愣,正准备仔细思索卫子越的话,一支箭却刺破空气,瞬间命中他的胸口!卫岭身子晃了两晃,不由得低下头朝自己的胸口看了一眼,然后抬起头来,恰好对上赵统领那双阴戾的双眸,下意识地说了一声:“你……是谁?”
赵统领并没有言语,只是抬起右手,放在耳边,轻轻地晃了晃,顿时,箭矢如雨般射向卫岭,顷刻之间,卫岭身中数十箭,可他仍然定定地站立着,牢牢将卫子越护住。
“父亲!”卫子越大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拼命挣扎,奈何身体四肢都被铁链紧紧缚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陨命于乱箭之中,激愤之余竟然晕了过去。
见此情形,赵统领双眼微眯,摘下后背上的长弓,搭箭上弦,瞄准卫岭。
就在他准备松手放箭之际,一道寒光自空中闪过,赵统领甚至没有来得及哼出一声,便轰然坠于马下,众人一阵惊呼,只看到空中黑影闪过,那原本被绑缚在铁柱上的卫子越,已然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