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且来
凤珍惊疑不定:“这是什么?”
“堕胎药!你不是问我这几天去哪儿了吗,我跑到百里外的杨家镇,找的老中医开的药,你现在月份还小,不足两个月,喝下它就会像来事一样,几天就干净了!”李平急迫地说道。
凤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不过以为他是气话,没想到现在药都送到她面前了,由不得她退缩,不禁凄绝道:“你……当真要我打掉?”
李平托着凤珍的腰臀,把她纳入怀里,下颌抵着她的头顶,冷凝道:“凤儿,为了我们的将来,你不该有他的孩子,你若喜欢,将来我们会有很多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来,听话,去煎了!”诱哄着嗓音醇厚让人不禁沉迷,但话里的意思让人发冷。
凤珍挣开李平的怀抱,双手抚上自己的小腹,抬起头,微笑着凝着李平:“好,不急于今晚,明日我就煎了喝下,你且放心。”
不像哄人的样子,李平倾下薄唇含住凤珍的嘴儿,“你说的,不许骗我,凤儿,爷想你!”
“唔~别~头三月,娇着呢,别弄出事儿来。”排山倒海的热,几乎要把凤珍融化,挡也挡不住。
“要是我们的孩子该多好~”目光灈灈,满是柔情,凤珍秀拳抵着李平的宽健的胸膛,娇声道:“我来吧。”对上他,总是忍不住忘却前生后事地想与他有几许瓜葛。
掌心感受着炙热,酸麻之后是放松的叹息和不舍。
不多久,耳边传来男人沉重的呼吸,凤珍枕着李平的胳膊,不禁陷入沉思,明日定要想个办法才好~
天还没亮,李平就起身,临走百般叮嘱她一定要喝药,他晚上会再过来看,凤珍随口应着,等李平走后,凤珍就没再睡,紧跟着也起床,收拾衣物。
夏天的李家沟漫山遍野都开满了暗蓝色的桔梗花,散发出阵阵的清香,香味顺着窗钻进凤珍的心里,那桔梗花含苞时圆圆鼓鼓的,像极了吹了气的纸帆船,很是可爱,随时会“砰”地一声炸开似的,又像女人圆润的胸部,摇曳生姿,初三暑假那年,李平拉着凤珍窝在一块山石后面,把一垛桔梗花插在她胸前,对她不停地诉说着爱。
郭霞大清早就看到闺女挎着个小包裹进门。
“囡囡,来了啊,怎么还带包袱呢?”郭霞好奇。
“阿妈,我浑身不得劲,王学回来前,我就回来住,行不?”
郭霞笑道:“哎呀,早就说让你搬回来住了,咋不行呢,这儿就是你家啊,你那间房还给你留着呢,干净着咧。”说着拉着凤珍就进了东偏房。
一阵嘘寒问暖之后,郭霞做早饭去了,凤珍躺在床上,她不能再一个人留在新房,李平肯定会坚持让她喝下堕胎药,可她实在是狠不下心,孩子如果没了,最伤心的肯定是阿爸阿妈,她不忍让两个老人再为她的事情难过,再说,孩子毕竟不是她一个人的,就这么偷偷化了去,对王学是不公平的。
整整一天,凤珍心里慌慌的,不知李平晚上找不到她会是什么反应。漫长的一天,终于天色暗下来,李富贵和郭霞收工,玉珍他们白天也被阿妈带走,免得在家打扰到她休息,现在一大家子都围在堂屋的饭桌前,说说笑笑。
凤珍心里七上八下,草草地扒拉几口饭就回到自己的屋,那包药还在包裹里,一时想不到该如何处理,这一夜凤珍支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生怕李平找到这里来,谁知是风平浪静的一夜,凤珍心里愈发不安。
直到王学三天后回来,凤珍搬回新房,李平还是没有出现。
没满三个月,还没显孕相,此时王学侧卧着,粗糙的大手轻轻抚上凤珍的小腹,咂吧着嘴说:“媳妇儿,我上辈子是干了啥好事啊,娶了你不说,你还给我怀了大胖崽子,我猜一定是儿子。”
凤珍有些心不在蔫:“你怎么知道是儿子?”
“我猜的呗,不过女儿也好,肯定长得像你一样好看!”
“其实,我也希望是个儿子。”凤珍调整了一下卧姿,叹口气道:“女人多难,左右离不了这个小山村,一辈子憋屈在这里,没意思透了。”
王学点了点凤珍的鼻头,粉嫩而润滑,“瞧你说的,好像你多有感触似的,媳妇啊,我现在浑身都是劲儿,我一定卖力干活,给你们娘俩儿过好日子!”
凤珍心下嗤他傻,嘴上却说:“好啊,且等着你咧!”不知是说给王学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是夜,王学不老实的手又伸向凤珍的腰带,凤珍一句“不想要儿子就来!”把王学的猴急将将刹住,凤珍懒得和他理论,任由他在别处胡闹,凤珍只闭着眼睛假寐,心里头却在猜度李平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不闹出点动静不是他的脾性啊。直到王学自己精疲力竭,凤珍终于可以睡了,心里惦记着那冤家,睡得也不安稳。
第二天,王学又要离家去上工了。
“媳妇儿,约莫再干一个月,我就回来了,天天陪着你。”
凤珍算了算日子,十月份就是秋收的季节了,王学可不得回了么。
“嗯~”凤珍踮起脚尖提王学整了整衣领,塞给他一个包袱,里面都是洗干净的衣物,“路上小心,我~我和娃等着你回来。”
王学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以往凤珍说不上亲热,甚至可以说是冷淡,但这次回来,却觉察到一些不同,竟有一丝关怀,这让他兴奋不已。
夏末秋初,一场秋雨一场凉,路上湿漉漉的有些滑,凤珍走得很慢,因着身子的缘故,那胸脯愈发姣满,已为人妇却丝毫掩不下柔细的腰胯。
“哎,那天我看到李全友的幺儿天不亮就被他爹赶上车了。”村里的叔伯婶子们闲来无事聚在村口咬耳朵咧。
“听说啊是那小学校长病重了,赶去给未来岳父尽孝呢,怕不是婚礼也要提前了,没看李全友脚不沾地地张罗呢。”
“嗨,小点声,没见那儿吗,走过来了,瞅瞅那小碎步儿,还疼着哪,那招来的男人也不晓得心疼人儿~”
呵~不晓得她怀着身孕,编排她被男人狠狠地睡了呢~
凤珍咬了咬下唇没有说话,其实她听得见呢,满村的人都晓得她和李平好过,是故意说这些羞辱她呢。
“最终啊,皮相再好也不顶用,关了灯啊,都一样!娶妻娶贤,姐妹们,白日可要遮住自家男人的眼睛,省得被那狐妖收了心神!”有人故意大了声音。
不也是贪看着那冤家,醋她得了他的心么,现在她嫁人了,他也要娶了,自己得不到的就看不得别人得到。
再见到李平,是八月十五中秋节前一天。
不日就要娶妻的人,李全友没再拘着他的自由。
凤珍抬起头,看着李平高高瘦瘦地站在几步开外,一个多月不见,更显清挺修长,微风拂面,吹不去的疲态蔫蔫,凤珍眼角酸涩,但并不打算搭理他,两条腿儿迈步想把他绕过。
女人身上若有若无的桔梗花香随风入鼻,那些或明或暗的味道和触摸又浮现于脑海,衾看着她的小腹,扫上白里透红圆润的脸庞,丝毫不见苍白色,李平颀长的身躯没有动,在凤珍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忽然伸手拉住她的手臂。
语调冰冷却又透着缱绻:“你没听爷的话?!”
凤珍胸口没来由得一紧:“李平!哦不,我该叫你一声李平哥,先恭喜你明日新婚大喜了。”默默挣开被抓住的胳膊,清晨的乡间小路上,偶有下地干活的乡亲经过,可她哪里推得动他。
李平冷冷地看着凤珍的眼睛:“几日不见,我的凤珍懂事了,哦?!”
似冰柱刺入体内,痛极却不见锋利的刃口。
谁让造化弄人,那陈莲的父亲突然病重,住进了重症监护室,他这个所谓名义上的未来女婿去做那可笑的陪床,还要日日面对以泪洗面的所谓未婚妻,整日嘤嘤的哭声扰得他头疼,病情最后由凶险转为暂时稳定,却也不剩几天活头了,父亲担心病情反复,生怕人突然去了还得守孝期,押他回来如期举行婚礼,那陈莲的父亲也有托孤的意思,临走之前能看着女儿出嫁,也算是了无遗憾。形势所迫,他没有选择,不停歇也不顾别人的闲言碎语赶在前一天见她一面,就想知道她是否也如他一般坚定如初,却不想等来这伤人的话,字字从她娇红欲滴的唇边吐出,他恨不能在这青天白日吻上去,堵住那杀人的刀子。
李平的声音从齿缝里磨出:“明日爷娶妻,你来么?”眼神从她的脖子的掠过。
凤珍觉得如果她不回答的话,他有可能会动手掐死她,带着一丝怯懦:“自然去~”
他哪里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不过是吓她,小小惩罚她一下而已,李平低头睇着她柔削的肩膀,突然有些怜惜:“来吧,带上他。”
“他明日回来,赶得及就去~”被李平松开的手臂缓缓垂下,刚刚还气他,此刻却空软无力,掌心的温度似乎还在,凤珍不禁覆上那温暖。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