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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债 鸳鸯浴

凤珍回到家的时间是六点钟。

李平还没到家,郭霞正在厨房里做饭。

小李想正在地板上摆弄沙发垫边上垂下来的穗子,看到妈妈回来了,小米牙露出来,开心得不得了。

“哦——啊——呀——咯咯——”

是想和妈妈说话呢。

凤珍一肚子的闷气顿时烟消云散,抱起儿子,狠狠地亲了两口。

“乖儿子,你怎么这么可爱,可爱死了,么-么-么——”

郭霞听到动静,从厨房走出来,两只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蹭了蹭。

“回来了,那,那个,说啥了?”

凤珍预备放下儿子,谁知小李想儿不愿意,小腿儿打挺,小嘴儿撇啊撇的,就要哭出来,凤珍不忍,只好继续抱着,转瞬,小家伙就眉开眼笑。

凤珍不想瞒郭霞,她知道阿妈的担心和害怕,需要让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免得她胡思乱想。

“她要我和她去上海,一起生活,我拒绝了。”

郭霞原本紧张的神情渐渐放松,“囡囡,你……她看起来很有钱的样子……”

凤珍打断郭霞的话,“再有钱也不是我的,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她继续过她有钱人的生活,我们继续过我们平淡的生活,就当从未见过。”

郭霞看凤珍决绝的样子,知道这丫头的倔性,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只要凤珍不抛下这一家人就好。

不一会儿,李平回来了。

“哎呀,在楼下就闻到香味儿了,做什么好吃的了?”

凤珍看着李平一米八几的大个头戳在门口,脱下厚外套,修身的毛衣下宽肩窄腰,健硕的身材曲线毕露,莫名的安心,整个下午仓皇的心似是找到了着落。

“外头冷吧,饿不饿,可以开饭了。”

郭霞端了汤出来,“齐了,可以吃了。”糖醋排骨、红烧鲫鱼、干煸四季豆,配上西红柿蛋汤,一桌子丰盛的菜。

李平用热气哈着双手,“哪个是凤儿做的,我一定要先尝。”

郭霞和凤珍不禁同时一愣。

很快,凤珍笑着说道:“全是阿妈做的,下午我身子有些不舒服,净躺着咧,给你夹一块排骨,尝尝看,肯定好吃。”说着冲郭霞使了个眼色。

郭霞立刻会意:“是是是,我的好姑爷,炖了一下午呢,尝尝。”

李平一听凤珍说不舒服,立刻拉过凤珍。

“怎么了,哪儿不舒服?”言辞焦灼。

凤珍不自在地挪开李平放在她额头上的手。

“没事,睡一觉就好了,不然,我能站在这里和你说话啊。”凤珍冲李平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于是李平不再追问,一家人坐下来吃饭。

吃完饭,李平和凤珍齐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郭霞抱着小李想儿去隔壁邻居家串门。

一集八点档电视剧看完,凤珍起身准备去卧室拿换洗衣服准备洗澡。

李平也起身跟过来。

“凤儿,听说对面街口开了一家浴室,有夫妻间,要不要去试试?”

凤珍没有多想,直接说:“在家一样洗,不算冷的。”

李平一只手撑着墙,把凤珍圈在里面,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

本来今天去见秦风,凤珍没有告诉李平,就觉得心里有鬼,现在被李平这样盯着,不禁发毛,差点就要不打自招了。

李平见这个小女人一副惊吓的表情,颇有些不解风情,重重地叹了口气,开始循循善诱。

“那个,夫妻房,夫妻,咳——不想去——试一试?”

嘎!

凤珍终于明白李平话里的意思,脸立刻火烧起来。

“那个,那个,好-啊……”

两个人快速地穿上外套,胡乱收拾了下换洗的衣服,临出门,还各自围上一个大口罩,几乎同手同脚地进入了那个新开的浴室,磕磕绊绊地登了记。

第一次,都有些不好意思。

等到两个人进入浴室,门反锁,两人赤诚相见的时候,才彻底放松下来。

“凤儿,你好美~”

凤珍曲着手指头,在李平的胸前画着圈儿,暗道还是关灯好,这样太羞了~

视线所及,是修长有力的双腿,忍不住想要缠上去。

“看着我。”李平命令道。

凤珍缓缓地抬起头。

热气腾腾地空气里,娇颜如玉,玉脂般的肌肤,两腮泛红。

李平喉头翻动,双手一用力,将她吊在胯儿上,指节在她腰眼处揉捏。

柔韧恰好,弄得难受。

不能自持,只勾着他的身子随他波动。

“爷疼你~别想着出去,就在爷给你的家里夜夜等爷,不好么。”

呵——还记得她的话,可是还是不许么

难以自持的渴望里夹着酸楚和不甘。

“可我不能一辈子像个寄生虫似的,靠你活咧。”

流畅的动作一顿,只一瞬,便恢复如常。

“爷愿意给你靠,男主外,女主内,天经地义!”

夹杂着水声,似一把扇子拍打在湖面,圈圈涟漪,似凤珍的心,不再平静。

从十八岁上起,不知多少回,那份默契和娴熟自然是有的,可这回,不知怎得,凤珍只想着快点儿结束。

……

夜里头,凤珍做起了梦。

她还在李家沟,她去给王学送饭,就看到王学整个身子都被压在石磙子下面,献血淋漓,可王学脸上不是痛苦,而是诡异的笑,边笑边和凤珍说“媳妇,你来了,我不疼,真的,一点儿也不疼,来,你要不要一起,和我一起……”

吓得她手里装饭的筐掉在了地上,一茶缸子红豆稀饭溅了一地,凤珍惊恐地看着,谁知那红豆稀饭渐渐变成了血,糊了她满手都是……

啊——

凤珍从床上坐起,冷汗淋漓。

李平被凤珍的尖叫声惊醒,随手打开床头灯。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凤珍喘着粗气,“没——没事——”

“做恶梦了?别怕,都是梦,不是真的,有我在,别怕——”

李平打着哈欠,扶着凤珍缓缓地重新躺下,关上灯。

“睡吧。”对着凤珍的额头亲了亲。

漆黑的房间内,凤珍瞪大着双眼,毫无睡意,不一会,耳边传来李平沉睡时平缓的呼吸声。

一帧帧的画面飞快地从凤珍的脑袋里掠过。

究竟是对还是错?

终究,王学的死是她摆脱不掉的重负。

看着枕畔人俊美的睡颜,那陈莲,何尝不是他的疤?

都非那狠心绝意之人,如何能心安理得。

离开李家沟时,身处绝境,以为抓住了救命稻草,就可以获得救赎。

一日日安稳下来,表面风平浪静,暗礁却处处如影随形。

且不说旧人故事,活着的人总要继续走下去,那些可以掩埋在心底,等着岁月将它们发霉腐烂。

可眼下,凤珍对于李平半胁迫半诱哄地将她圈梏在家里,开始心生不满。

快过年了,李平的应酬变得多起来,因为刚起步,那些客户或潜在的客户,李平必须逐一去拜访,请客,拼酒。

因为过年要回李家沟,所以在海市,也没有什么要准备的年货。

这大半个月的时间,凤珍和郭霞除了逗弄孩子,做做饭,都快闲得发霉了。

就连秦风,自从上次分开以后,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消失了,还记得王学的葬礼上,觉得秦风的背影熟悉,可不是么,那背影再早些的时候也在自己的梦里出现过,呵——。

还记得那天在东华酒店里,秦风告诉过她,她的名儿原本就陈碧咧,取碧蓝而明净之义,讽刺的是,她的生活已经被她过得一团糟。

凤珍胡乱地想着心事,隔着敞开的玻璃门,郭霞在阳台上摘菜。

“囡囡啊,姑爷出去应酬都没说带上你?”

郭霞打量着凤珍,到底是那个女人亲生的,端详起凤珍的五官和周身的气质,根本就是个城里的小姐,一点儿也不像乡下长大的野丫头。

凤珍懒懒地窝在沙发里,趁着儿子午睡的空当,打着毛衣。

“没说。”

郭霞的小绿豆眼眨巴了好几下。

“哎,奇怪,这男人啊,自古以来,出去应酬最喜欢带个女伴儿,尤其是年轻漂亮的,长脸儿,你不知道?”

烟灰色的毛线在葱白的指尖缠绕,是给李平打的马甲。

“倒是听他提起过,有几个老板是带着女伴。”

郭霞一拍大腿,染泥的手在黑色的裤子上划出一缕污渍。

“这就对了啊,电视里都演着呢,男人一有点儿钱,那漂亮女人是少不了的,带出去,是炫耀的资本咧。囡囡啊,不是阿妈多心,你说这李平不带你,会不会带别人啊?”

凤珍下意识地否认:“不会,他不是那样的人。”

郭霞撇撇嘴:“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李平虽然离过婚,但人长得帅,又有能力,还开公司,架不住小丫头生扑,再说你,虽然仍然年轻漂亮,可是你毕竟跟过别人,还生过孩子,你还是多长点心吧。”

掸着膝盖上的泥渍,端上一筐摘好的芹菜,郭霞跨过客厅转身进了厨房。

但她的话让凤珍的心里起了波澜,男女之间,没有爱情,也可以上床,比如她和王学,再比如李平和陈莲,凤珍相信李平始终爱她,但她不确定李平真能做到坐怀不乱。

凤珍再也坐不住了。

“阿妈,你看着想儿,我出门一趟。”说着抓起一件羽绒服,风一样走了。

郭霞从厨房探出头,还没来得急应一声,就看不到凤珍的身影了。

“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