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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债 纠缠

人心真是无法丈量,那些小心思隐蔽曲幽,藏在褶皱里,无法捉摸。

李平悄无声息地离去似压在陈莲心口的大石,移不走,放不下,坐卧难安。

在她心里没有任何男人的时候,她一直认为爱情就如那天上的月亮,在月光下的她,不必伸手去摘月,而是等着月亮扑入她的怀里,遇见他的第一面,犹如一束最绚烂的月光曝在她身上,她以为必定可以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可是现实却如当头一棒,另陈莲的世界观几乎崩塌,那人只用了一刹那就决定离开,空余自己孑然一身在原地,没有出口,相守是空谈,却是一间暗室,是不是要注定一世追逐,用此生剩余的时间用来留住他。

当陈莲在家悲秋敏春的时候,李平跟着伯伯李全顺正忙得热火朝天。

八十年代生产队解散后,农村的部分人开始探索如何赚钱,李平的伯伯李全顺就是其中之一,各种生意层出不穷,李全友在李全顺的影响和指点下,也开始利用山石这一自然资源发家致富,而李全顺因着娶了个通吴地区的老婆,比较容易和海市这个极端排外的城市甲方沟通,于是李全顺带着老婆回到通港,奔赴海市,几年下来,在海市顺风顺水,却也止步于包工头,因为建筑总公司才有牌照资格,和甲方的大小合同全要公章和资质,因此李全顺的包工队都是挂靠在建筑公司名下,建筑公司负责管理,包工队干活。

李全顺膝下无子女,打小把李平当自己的儿子疼。

李平初来乍到,李全顺打心眼里高兴,却也不惯着他,要想有出息,得吃得苦咧,于是安排他从一线操作干起,各个工种轮一遍,李平不负众望,木工,瓦工,钢筋工,不分昼夜地跟着老师傅学,李平脑袋活络,自己技能突飞猛进的同时,也跟着观察这些学工们哪个机灵哪个手艺好,慢慢地和他们混熟了,倒有了几乎全套工种属于自己的人马。

夜深人静的时候,李平卧在工棚的通铺里,身边传来糙老爷们儿打呼声,空气中夹杂着酸臭的汗味儿,李平就想凤珍。

那似呛辣椒似的够味的犟女人。

他从来要的不是温顺柔婉如陈莲那样的女人,他要的是一个能抱在怀里的姑娘,所有的经络汩汩流淌,穴位温热跳动如心脏。

李平觉得只有凤珍能给他这种感觉,哪怕她已嫁了人,还即将要生别人的娃,也阻止不了他对她的贪恋和痴缠。

探入怀中,拿出一个小布包,里头是他攒了两个月的工费去海市大商店里买的发卡,鎏金的蝴蝶翅膀轻颤,似要随时振翅飞高,带着他滚烫的思念去熨帖她的柔软。

不知不觉,李平已经离开四个多月了。

期间陈莲只能从李全友的只言片语中得知李平在海市忙着呢,其他一无所知,她不知道他是胖了是瘦了,是否习惯,又,是否想起过她?

她也央求李全友带她去村委会拨一通电话给李平,李全友念她新婚分离,却也怜惜。电话拨通,等电话那头人转达的时间里,陈莲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嫩白的手紧紧地握住话筒,耳朵贴着听筒片刻不敢离开,生怕漏掉那第一声“喂~”,可是不知道等了多久,陈莲感觉窗外的日头都要没了光彩,电话那头传来男人的声音“弟妹,李平不来咧,说忙着咧~”,外人歉然的声音透着尴尬,陈莲鼻头发酸,连说“好好好”,啪嗒一声,赶紧挂了电话,生怕这难堪被更多的人知道。

从来自作多情的就是她一个人吧。

肯定是上回在那狐媚子家的事被他知道了,是她告的状吧,肯定是。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变成那副模样,如泼妇般,仪态全无,是否再也回不到能得他青睐的样子。

快要过年了,村里四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还有个把月,凤珍就要生咧,王学也不去窑上了,之前在窑上挣了笔钱够顶好一阵子咧,凤珍的身体愈发笨重,腰都弯不下去,王学守着凤珍给她端茶递水,夜里睡不着,陪着她聊天打混,时间过的也快些,却也没少欺负她。

闲暇的时间多了,在村里晃荡的机会也多了,总有那好事之人盯着王学的耳朵根子嚼那荒诞之言。

“哎,听说李全友家的老三进城了,你媳妇哭没?”

“听说城里有种方法,可以验出来孩子是不是亲生的,王学,你听说过吗?”

“呵,小伙子身板不差啊,眼神有些差,不然怎么老是招贼呢!”

……

雨里雾里阴阳怪气的话扰得王学脑仁疼,他再苯,也听得出些不寻常。

是说他媳妇和李全友家的老三不清不楚咧。

他可不信。

这些人不也没放过他和那日的新妇陈莲么,还编排过他们咧,事实上他和陈莲清清白白,啥事也没有咧,现在又找上他亲媳妇,弄啥咧。

燕过留声,嘴上说着不能当真,不可在乎,但这些闲言碎语却似一根刺扎入了王学的心中。

终于不拔不快。

凤珍斜塘在王学新买来的竹藤椅上,围着火炉,“阿爸说玉珍下半学期的学费不得不交咧,本该学期结束的时候交下学期的,阿爸手里没钱,就拖到现在,总不能拖到过年后吧,想着我们手里还有些余钱,就把玉珍的学费给交了吧。”

“钱都在你那咧,你愿意咋花就咋花,不用和我交待。”王学心不在焉地说道。

“好。”

良久,“只是,进到我们家来,辛苦你了。”

王学没想到凤珍会说出这话,倒有些不好意思,“哪里,男人养家天经地义的,谈不上辛苦,再说,当初我阿爸让我上门,为这个家出力本就是分内之事,早就有所准备,你和我夫妻一场,自当一体,见外的话就甭说了。”

“啊,他又踢我了。”

王学赶忙起身,大手覆上凤珍的肚子,也想感受一下,却不料没了动静。

“咳,不喜欢阿爸么,臭小子,躲着我。”

凤珍来了兴致,“呸,他现在哪晓得哪个是他阿爸,不过翻了个身,不动弹了。”

“是吗,那你知道哪个是他阿爸?”话一出口,就收不回去了。

凤珍震惊地看着王学:“你说啥咧?”

王学有些后悔,却仍然坚持着:“没错,我就问你,那个李平怎么回事?”

“我只一句话,这孩子是你的。”说罢,凤珍起身,出门。

王学留在原地,一动不动。

有些人有些事,何必去揭开,不过自寻烦恼,怕不是以后不复平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