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李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此时他已经来到阳台,看着繁星点点的夜空,远处是灯火通明的高楼,忍不住眼角湿润。
太久没有听到凤珍像此时这样情感外露,从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嫁给自己的那时起,就敛起自己的情绪,把拿千回百转的情爱藏于心底,几乎拒自己于千里之外。
“我说,我-爱-你!”
从电话听筒里,凤珍觉察到李平异常的呼吸频率,也有些激动,这样畅快淋漓地宣之于口,似乎从闭塞已久的心房打开一个缺口,一切都被沐浴在阳光中,温暖中获得新生。
人都是有避害趋利的本能反应,痛苦沉重的生活压得凤珍喘不过气,她选择苟且下的现世安稳,刻意忘却以往,闭着眼睛一往无前。
“凤儿,我-更-爱-你!我们把以前那些都忘掉,重新开始,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我也会像你一样对她好,阿妈也一样。”
“我信你。”从玩泥巴光屁股的年纪就护着她的人,她怎么会不信?即使她嫁给别人,还生了娃儿,他依然像守护天神一样,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她身边,她已经不敢奢求更多了,这辈子,这个男人,够了。
“和玉珍她们说了吗?”
“说了,应该没问题,就是玉珍,好像有点小情绪。”
李平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小丫头大了,心思重了,舍不得亲人也是有的,慢慢就好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过来?我恨不得你下一秒就出现在我面前。”
他的凤儿就是那么特别,干惯农活的双手,除了掌心有些薄茧,手背手指还是白嫩光滑,一想到那柔软的小手带着薄凉,嵌入他的肩背,李平感觉一阵燥热。
“我也是,不过两个大人加一个孩子,很多零碎的东西衣物什么的,都要收拾,半个月,半个月后我就去找你,行不?”
这个女人,俭省惯了。
“家里那些衣服被褥啥的一样也不用往这儿拿,来了我带你去商场,全部买新的。”
凤珍略一思索,也是,这些东西补丁摞补丁的,破破烂烂,带过去,给他丢人咧。
“可是,你知道我们家状况的,王学受伤还有阿爸脑梗抢救,住院,花了不少钱,村里头欠着好几家人家的钱咧,我走之前要去和他们说一声,免得他们以为我欠债逃跑咧,还有玉珍她们,如果我一拍屁股走了,会受为难。”
说起这些帐,凤珍愁得不行,等去了城里,一定要找点儿活干,争取早点把债还上。
李平一拍脑袋,忘记告诉凤珍了。
“凤儿,我替你还过了,全部。”
凤珍嘴巴张成o型。
“你说什么?你替我全部还了?可不是一笔小钱,约莫有小两千咧。”
“我说了,我的就是你的,爷有钱,为自己个的女人,花多少都不是事儿!”
凤珍眼眶又热了,“我……我以后挣钱了……还你……”
这个小女人,以后他是要把她乖乖养在家里的,家务活都舍不得让她干咧,还舍得让她出去赚钱?不过,依着凤珍要强的个性,这话可不敢和她说。
“好好好,就算你欠我的,爷等着,好了吧。”
凤珍再笨也听出李平话里的揶揄,不禁破涕为笑。
“谢谢你,老——公——”凤珍感觉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太害羞了。
李平被这一声老公叫得腿都软了,这女人总能给他惊喜。
“哎,我的好老婆,所以,别耽搁了,快快回到为夫身边来,疼——你——”
凤珍嘴角弯了又弯。
“行,听你的。”
两人又细碎地说了些悄悄话,盈白的皮肤慢慢晕上嫣红,听着李平那些羞死人的荤话,暗道这人真-坏——
最后约定三天后凤珍到县城的汽车站坐汽车到市里汽车站,李平去车站接她们娘仨。
第二天,凤珍抓紧时间到镇上赶集,攥着家里仅存的现金,打算给玉珍她们添置些冬天的棉衣,再订些煤炭球,还有米面也要备一些。
凤珍拿起一件桃红色的羽绒服,“老板,这件多少钱?”
“五十。”
凤珍不舍得放下,以前玉珍都穿自己穿小了的衣服,现在姑娘大了,爱美了。
“老板,便宜点,三十五,行不?”
“得得得,买不起就放下,一分钱也少不了。”
服装店里,人头攒动,凤珍有些下不来台,一时间很是窘迫,正踟蹰着要不要离开,抬眼瞥见一个熟人。
“嘁,别狗眼看人低,问都不能问了吗?”凤珍气愤地放下羽绒服,眼看着那个熟人要走,赶忙追上去。
“陈莲!”
陈莲在家百无聊赖,镇小学看在已故陈校长的面子上,同意她春季那个学期可以回学校以代课老师的身份继续任教,找姐姐的事情也停滞了,自从上次那个秦风来过之后就没再见过她,既然姐姐不在她那里,陈莲也不知道该到何处去寻找姐姐,只能不了了之,期待奇迹发生,没想到在这居然碰上凤珍了。
“李凤珍?是你?”
一阵子不见,眼前的女人还像刚剥壳的鸡蛋,白嫩光滑,陈莲不禁有些嫉妒,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这阵子不知怎得,那些护肤品抹了很多,脸色还是愈见蜡黄,人比人真是气死人,还有……左侧的*最近时常刺痛,隐痛,这两天还有一点溢出的液体。
凤珍也注意到陈莲的脸色不好,撇开和李平三人的纠葛不说,单说陈莲对王学之死打抱不平,凤珍对她就讨厌不起来,到底是性情中人。
“你……你还好吧?”
陈莲不想在凤珍面前示弱。
“我挺好,不劳你费心,没事我就先走了。”
说完,头也不回,几步的距离已拉开,凤珍没有追上去,停在原地,视线落在陈莲的背影上,良久。
镇医院,妇科诊室。
“医生,我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坐诊的女医生刚刚对陈莲进行摸诊,洗完手回到座位上,申请严肃地对陈莲说道:“姑娘,你今年多大啊?”
“二十一不到,怎么了,医生?”
“我刚刚在你左侧*摸到硬块,还有,根据你说的情况,我建议你还是去市医院做一下x光和穿刺检查,我们这医院没有设备。”
陈莲不禁忐忑,“有这么严重?医生,你怀疑我得了什么病?快告诉我啊。”语带哭腔,摇着医生的胳膊紧张地问道。
“你家属有跟来吗?”
“我没有家属,就我一个人。”
医生投来同情的目光,“既然这样,我就直说了,你做好心理准备,有可能是乳腺癌,不过,你也别害怕,最后的诊断还是要经过市医院的检查后才能确定。”
犹如晴天霹雳,陈莲什么话也说不出,瘫坐在医生办公室,一动不动,女医生见多了生老病死,只轻叹口气,也没有赶她。
陈莲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医生办公室的,等回到家,天已经黑透了。
刚打开家门,就听到屋里的电话机叮铃铃得响不停,似催命符一样。
无力地拿起话筒,“喂~”
“是我。”
陈莲听到声音,神智恢复了一丝清醒。
“你……找我有事?”
李平不是个话少的人,但对上陈莲,感觉启齿困难。
“那个……”李平咳了一声,“我听凤珍说,今日见到你了,脸色不太好,怎么了,生病了?”
本来李平是不想打这通电话的,既然分开,就彻底一点,永不相见才好,但是凤珍说毕竟是夫妻一场,而且陈莲如今孤零零一个人,一个女人家,没有任何依靠,于情于理,李平不可以决绝到不闻不问。
陈莲心里有些埋怨那个女人多管闲事。
“没有,我很好。”
“既然这样,那就没事了,以后有什么难处,告我一声。”
电话那头传来嘀嘀嘀的盲音,这么快,李平就把电话撂了,陈莲举着话筒,只觉得无比讽刺。
原本感觉毫无头绪的事情,在李平的指导下,凤珍实际处理起来也没有那么麻烦。
第一件,就是田地的事,凤珍找到三伯李富强,也就是李富贵的堂兄,一共十亩地,李富强全部接过去种,播种收成全给李富强,只要每季交公粮的时候把凤珍家这一份交足就好,其他的营收都归三伯,李富强没有丝毫犹豫,这么便宜的事儿,天底下难找第二件,没有不答应的理由,更何况是自己的侄女儿开口。
第二件,就是玉珍她们的吃饭问题。玉珍今年初三了,课业很是繁重,香珍和弟弟都在上小学,不肯能每顿饭玉珍都来得急做给妹妹弟弟吃,于是凤珍拜托隔壁的孙大娘帮忙,每个月,凤珍答应给孙大娘五十块钱的伙食费,玉珍几个如果没空做饭,可以到孙大娘家吃,不够再补,多了不退。这些都是李平教她的,钱也是李平出。孙大娘一个人的饭难做,多几个小辈儿,热闹不说,饭也觉得香了,乐得合不拢嘴,愉快地答应了。
两件最重要的事情处理完了,凤珍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
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明天就要走了,凤珍特地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红烧排骨,地锅鸡,猪肉炖粉条等等,平日多以蔬菜为主,香珍和弟弟到底是小孩子,见到这么多好吃的,馋肉馋得不得了,这时都大口大口地往嘴巴里塞,嘴巴都充得变形了。
凤珍直呼:“慢点,慢点,没人跟你们抢。”
玉珍闷头扒着米饭,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