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同舟
秦河千年如常,而今十来年,臧界多变,秦河水仍保持本色。
河面偶有破浪声,十五艘木舟,划破寒流。
“如此值得吗?”驴子卧在舟尾,香少靠在驴背上请问。
“我曾闻族卫忠于世家,唯命是从。今日所见更佩服三娘手段。”
青燕答非所问,但应承请回香少,如今却是一路相送,三百鼎家族卫也未曾有丝毫异议。
“你待如何自处?鼎家不会允许背叛。”
“多谢香少关心,我起势得鼎家相助,燕驼岭数十年自在自然不能这般忘却,又怎会负了鼎家恩情。”
“你要回去?”
“燕尾城有什么事情瞒得住三娘耳目呢,我得二位相助,此番算是还二位吧。”
“嗯,想来鼎三娘也是这般想吧。也罢,从此你好生保重。”
鼎家三百族卫,三十留驻岸上,余者全数顺河而下,护卫香少一行,对于青燕的选择以及命令,没有一人有非议。
“那一箭当真不凡。”青燕提及巢湖夜袭之战。
“我算是弱书生一个了,那只箭是万家的。”
“万家?传闻万家有沙,得神印决加持,箭下从未有能活命的。”
“这般助我离开,你还觉得值得?”香少苦笑,那也算是自家箭,如今却废了自己修为,自己还值得他人助么。
“昨日我在香少眼中,应该也是弱书生一般吧。”青燕感慨。
此言却只有二人懂,那时香少暗传秘法,那么此时又有什么好忧郁的。
“那位言衷倒也舍得,想来言家沙箭并不多。”青燕佩服香少能抵住那只箭的夺命一击,对言衷的杀意也理解,只是没想到是这般手段。
“言家万家传闻是一脉相承,只是分道扬镳罢了,万家有神印决,神沙箭,但言家却掌握着那把弓的制造秘法。哎、、、也是自家兄弟分家夺产的闹剧而已。”东方感慨两大家族的秘史。
“这倒是,这两家同在西北,万家是草原霸主,却西进扼守万莎城,言家困居西漠,始终不得机遇。明争暗斗又如何休止。”
香少在馆中闲书自然看的不少,世家的连带恩怨,算不得清如明镜,但大势却没有问题。
论的是世家纠葛,香少烦的却实自身麻烦,世俗的麻烦。
香公子真的未去,香公子一直在,那么世家与自己的关联只会越来越深,那位香公子究竟要做什么,在做什么,自己毫无所知,本不关心,只求自己牵挂的人无恙快乐,但那人落在自己心中,自己的一切还能算是自己的么?大修士的手段可没那么容易对付。
思来想去,空叹毫无力量,香少只愿鱼儿他们安然归去。
这一端牵挂,岸上更有忧心人。
鱼儿尸兄前后而行,不快不慢。
东极晟只觉得自己似落水的,被牵着无奈游荡,此番东临损失惨重,恨意滔天,更怨鼎家异心暗算。
山路百里,盘旋而进,秦淮城百里外,大修士震天一击,道力震荡便可以传讯,鱼儿驻足在此,未曾临河,心中却紧紧牵挂着水上行舟。
三大世家看似合力,却是心中藏刀,自难以如意,香少势单力薄,人人都是一心,脱困又有何难。
忘忧馆中,天未明,一丝曙光映白了黑夜。
茗君在后山,小幺本在此客居,只是发现小幺心中所念却是自家少爷,哪有女子这般大度,虽然后来觉得没什么,但小幺也乐得居在馆中楼阁,面对大修士,尤其茗君更是修为深厚,怎能没有压力,怎能没有恐惧,极北之行那诡异的牵绊之感,莫名的牵连太过惊人,与香公子或者与香少爷有关联,自己尚不明白,又怎可让他人发现。
此刻小幺却来到后山,那棵老榆树萧瑟沉默,掩不住人心中的焦虑,这一夜,小幺心中那焦躁,来自深山躲避狩猎的经验,来自大黑的玄妙关系。
危险气息很浓重,大黑有难,那么同行的人岂不是更不妙。
“他过的了这关。”
屋内茗君自然知道有人来,但此言不能安其心。
“大修士能够见到未来?”
这问的很唐突,世间只怕没人能做到,茗君自然不能。小幺之言,既然不能,那么意外如何避免。
“我去没有意义,该出手的不会停止,不会出手的自没有危险。”
“你没有担心过他么?”小幺问的是担心香少,忧虑的却是尸兄安危。毕竟,鱼儿绝对会先助香少,尸兄又有谁人助。
“你担心?”茗君似乎自语。
“准备一二,我们看一番冬晨。”
小幺的话或者没道理,但女人的愁总是经不起轻扰,自问后,便更不放心,忘忧馆的货舟出现在秦河上。
货舟宽敞,但此时船坞严实,外面毫无变化,内里却温软许多。
“你义父无恙,目下在万家。”
“义父?”小幺以为再也见不到,乍闻惊疑一声。
“多谢君姐姐。”
“该是我谢你,他或者能恢复,这自是有你的相助之功,老先生在万家,安危当没什么问题,只担心万家有别的诡计,不过无论什么事,忘忧馆都接下了。”
“我始终不解,万家为何牵扯我义父,他只是老猎人,极北一行,万家究竟所图什么?为何如此?”
小幺知道世家必有所谋,但不明白为何。
“为何?”茗君沉思,继而看着小幺轻笑摇头。
“君姐姐觉得我是他们的目的地?”小幺自发觉着目光意义。
“你有什么?”
“一无所有。”
“或者是他们的手段吧,你很无辜,但你若伤他,我不会容你。”
茗君看向船坞外,隔着舟棚,看的是北方那一片黑暗的永夜,其中那人成了香公子的命门死穴,如今香少爷会重蹈覆辙么?茗君怎么会允许,所以言辞肃杀。
“我们在同舟,那水才是危险。”小幺没有承诺,这般言辞,只说立场相同,便是友。
茗君从没有这么讨厌一人,但又不能发泄,只是不语。小幺的话她自然明白,难不成现在出手么?担下神莲人情,又如何无端厌恶,一切只恨万家作梗,这是共敌。
默默寒风吹不散散心头冷,舟中灯火渐渐暗淡,昊阳初临。
暖意来自河上那简陋的木筏,不过九根枯木,竟然承受着两个萧索身影,其旁一小山,却是驴子瘫卧。
岸边倩影佳人,未相见却安心;尸兄只把前方大黑怨,这般患难,仍不能胜任马夫牵缰。
货舟自有船夫,忙把人请归。
小幺瞧见了那身影,高兴。
再看那小山,皱眉,这难道是大黑?不过月余,怎么这般瘦弱。
再看另一人,那是东方,自不认识。可那人何在?那个身影何在?心中紧张,眼中落寞。
“水上当真养人,瞧你身骨精悍很多啊。”
茗君灵识感受下,香少极为虚弱,但不再是一年前的体虚,不过受伤罢了。
“君姐姐,你这话说的,好似东极那几个大修士真出手,你就不管了一样,那鱼儿可就苦命啦。”
“鱼儿?”
回应的是两声,小幺想起还有归来的,那么尸兄应该无恙,惊喜之讶。
茗君惊讶,一声鱼儿,似乎少了两个字,为何自己名后姐姐依旧。
“他们走山路,难道没回?”
“已经入城了。难得海上影子做客,馆中定好好招待你们。”茗君一挥手,舟自轻盈。穿梭纵横街巷水流。
香少撇撇嘴,安心的睡下。梦里君姐姐还是那么严肃,只不过嘴硬心软罢了,倒是莫名的火气为何总是撒在自己头上?
恩怨一别,各有归处。
言衷断了手,只怕神弓再难开,更是被言五爷训斥一番。
鼎家似乎始终交好忘忧馆,更在三娘游说下,言家东极两方,仍然保持的一如既往的亲密。
青燕请罪而归,却成了燕尾城鼎家族卫一份子。
奇妙的是那位沉睡在鱼儿车上半夜的鼎家人,自从归来同样的到族卫身份,此人颇为神秘,名无衣,中年。别的却是什么都不知道。
东极晟似乎很看重此人,但一个武道境人物,又有多大助力。
各有所思,终究还是实力定尊卑,燕尾城,名副其实,鼎家之城。三家合计,鼎家主局。
忘忧馆歌舞升平。
后山却很安静,香少归来七天,伤势无碍,只是人真真切切的成了凡人,这是唯一的后遗症,沙箭封住了经脉,此时无法破开,唯有慢慢修习回复,好在一身力气依旧。
此时厅中沉静,那是小茹阿秀带回的消息,太过震撼。
司徒世家老祖司徒远殒命。
这老头可是在北方困住了小茹阿秀两大修士,自身修为在神体境。
关键是死的很诡异,凶手不明,他是施展生死咒遭受反噬而死,死在极北。当下尸体在万家万沙城,万家乃是北方之主,必然有关键的角色,可惜万家却是矢口否认,表示毫不知情。
这般哑谜猜测,那么矛头无形中落到了香少头上。
天下能够克死神体境,或者逆反生死咒杀人的,似乎唯有曾经的香公子有这份实力,可惜,如今只能找香少爷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