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无声之意
温热的沐浴气息,更显得浴桶空荡;松软的床铺,也太过宽敞。香少夜里总觉着很不自在,这份心的躁意,似乎隔着窗门,穿过了镂空的轩榭,鱼儿也同样深深体味着。
夜中暗淡,昏黄的月,照不透薄薄窗纱,却落在人心上,惊扰一晚好觉。
晨光初现,尸兄被香少叫了起来。
“大哥,这是要走吗?东方那家伙好像很疲惫,不大容易啊。”
“你倒是心急,昨日入城匆忙,今日怕没那么容易走啊,你抽空买一些生活用品,够三天用度。东方么,你与他还是一同行动,免得出意外。”
“那你呢?看你这穿着是要出去?现在那东极晟可不好对付了。”
“我又没病,鼎家言家族卫数百,没了东方相助,难道找死么?”
“哦,那我先收拾一下,其实除了剩下的两颗炎心果,好像也没别的重要的。”
“东方不能有失,算来算去,还是欠他很大人情。”
“放心,我这就到他房中看着。大黑怎么办?”
“没事,我出去带着就好。”
二人正说话,鱼儿已在檐下。
尸兄乍见,一身草原劲装,男儿态带着三分柔媚的身影,定睛驻足,倒是很迷醉。
“早,我正要出去,看你这情形,正好一起。”香少眼神不比尸兄惊讶,但看得韵味更深,邀佳人同去。
鱼儿径直去了马厩,牵出的是一匹毛驴,风华正当时,精神抖擞。大黑这冒牌儿马驹只对香少亲近很多,两人斜拉着身影,朝霞绘画着迷彩,一路撒向北方。
“这只孽龙倒是好助手啊,少爷真是好福气,能得它信赖。”
“这家伙看着凶厉,但实际性子还是很善良啊。”昨夜有些尴尬,清晨再见那短衣倩影,香少表现的很是柔顺,只是这话题可不是好话题。
“想来那位小幺姑娘也是很善良的啊,是么?”
香少瞧着那如玉的面容,发现笑意里却有很浓的烈火,大黑四蹄显得有些乱,少见的身子不稳,香少却打了个哆嗦,急忙回应。
“绝对的善良,连赖子都能包容,可见绝非一般,他们俩也算不易,等这次回去,得好好筹办一番啊。”忘忧馆中流连在才子佳人的温柔乡,香少自然发觉那那男女的情谊与敌意,这番解释起来。
“少爷这话说得没道理,难道我会反对别人关心你么?还是说小幺姑娘的善良是伪装?”
“额、、、自然不是啊,呵呵、、、我这不操心他们俩的事情啊。”和女人讲道理自然可以,只是在男女情事上就另说了,香少可不想辩论下去。
“少爷操心别人啊,我还以为会操心自己的事情呢。”
“我的事情?我自然记得啊,这不是专程迎回巾帼英雄女侠鱼儿么,那可是一夫当关,稳坐贵宾席,无需不出手却挡着臧界万千大修士的绝世英姿啊。”
咯咯咯咯、、、
“少爷真会吹牛,那些人可没见着对我出手,鼎家燕尾城可是东部重城,谁来惹麻烦呢。况且少爷境况不明,谁会当出头鸟呢。”
“看来我们二人配合很默契啊,这千里外,仍牵制着世家没行动。”
“也不见得,茹姐姐和秀姐姐便始终奔波在外,极北酷寒,如今似乎各方大修士都有行动,凶险更增万分。”
两骑轻盈,出城不过走完深深街巷,北邻有山,山间有大川深谷。
“极北!”止步此处,香少低语。
“这正是少爷的手段,那一剑开三山,留下这深谷,北来的人称作剑川,燕尾城这边则称作北川。”
“看似威严,实则已是轻弩之末。”香少感慨,自己修为不足。
“少爷不必如此,天下能开全新地貌的寥寥无几,这一剑几乎要引走秦河主干了,万沙城前更是留下北海,听闻极北向东多了一条大河,名为北水。这般手段谁敢轻慢一丝。”
“可惜,极北那座冰峰,我却无能为力。”
轻握纤手,十指扣,鱼儿只把少爷心暖。
香少此行自是要带鱼儿归去,但北方岂能没有牵绊,奈何自身修为实在浅薄,尚不足以对抗大修士,又如何破开香公子滴血封印。
“少爷去看一眼也好,鱼儿也想见见白姐姐。”无言尽是沉重,鱼儿开口道,哪怕北去不智,哪怕北去不能归,只要伴在少爷身边,如此便好。
“北去?傻丫头,你可不能再变黑了,我只是来瞧瞧。”
“怎么会?极北没阳光的。”
“那里的风可是厉害的紧呢,我们还是待来日再去见她。”无奈,也疑惑,香少自己也不知该如何面对那人。
“你觉得我叫你什么好,鱼儿还是丫头?”香少问起称呼,丫头是馆中三位姐姐叫的,也是曾经香公子唤的。
“少爷怎么叫都好啊,我本来也没名字。”
“或者你有的,只是还不知道。”香少猜想东方异常起因,似乎与鱼儿有些关系,但也不确定,所以欲言又止。
“你觉得香公子和我有什么不同么?”香少浅言相问,心中却很紧张,世间任何人的看法都不在乎,但馆中四位女子却绝对难以释怀。
“公子我不了解,接触不多,除了带我到馆中。少爷么,那自然是我最好的玩伴了啊。”
“恩,如果我不是他呢?”
“不是?”这话更甚惊雷,鱼儿语竭。
“恩,或者说有一天,香公子现身归来,你还认我这个香少爷么?”
这话题太沉重,重若整个世界,这是将一人劈作两半,如何选?这是将一份情斩成断节,怎么舍?
鱼儿呼吸重似千斤,指间岂容轻放,想来香公子不会这般对自己,但真的有那一天,自己是绝不会伤害少爷一分的,原来这一刻才明白,公子不外救命恩,少爷才是身边人。
香少心中稍安,来自无声的信赖,无声的表达,或者爱不需万千言语,一言一行一呼吸,都在传达着情意。
香少不忍再问,或者这本就是自己的事情,怎能推给鱼儿回答,更甚者,来日会与那人敌对,那时怎能让自己最在意的人去选择。
极北有一道身影,自神莲绽开,便深深落在心间,丝丝情意无法阻断,更是与日俱增。此番北行,除却带鱼儿,本打算前往,但发现时机不好,或者自己北去恰恰是各方势力所求,最关键的是自己还没有左右命运的实力。
或者修为更进一步,救出这位白姑娘,她应该能够为自己解惑许多。至少弄清楚香公子是谁,香少爷又是谁。
勉强算是两次相见,一次传功,似乎所有功法秘术都比当下世家更为精妙博大;第二次只是些许记忆,全是围绕这位白素素的记忆情思。香少能说什么,在那位香公子心中,自然万事不盈于心,只把佳人牢记,这却是香少最大的尴尬,一切隐秘只能步步寻找。
“鱼儿、、、”
“少爷、、、”
是鱼儿不是丫头,是少爷不是公子。两人都觉得轻松很多,哪管来日决断碎心的愁。
“不知今天能不能走得了,不过你这一身当真漂亮极了,想来鼎三娘不会乱了你新奇英姿。”
香少神骑当成了玄黄老马,慢悠悠转身,与鱼儿并行归去。
大黑只恨英雄不遇英主,伴着身旁毛驴把头轻摇,极不情愿的迈着女儿态的婀娜蹄子,迁就着母驴青春的悠闲,只把燕尾城观便。
马背融融恰恰,欢声笑语寥寥,浓情蜜意却满溢心头。好事总有尴尬时,前方街巷,五匹烈马正把道挡得严实。
“阁下可是香少爷?”
看那气势迫人喘息的黑头马,本是孽龙装扮的大黑恼怒,低吼轻颤,凶厉嗜血的气息惊得对面嘶鸣连连。
香少瞧来对方服饰,皆是褐色灰黄,衣衫如被,倒有些长袖善舞的女子形象,这正是言家西漠形象。
“常言说恶狗专欺善人,你们这是干什么?”香少懒洋洋道。
言家与鼎家如何不好说,但与东极世家可就亲近了,更关键的是与茗君恩怨过深。
那位言家五郎,本是茗君未婚夫,多了香公子随手一举,自是作罢,只是言五郎却转而娶了东极世家嫡女,结下良缘,结下强助。
此时可谓新仇旧恨,正趁你虎落平阳好下手。面对香少嘲弄,自不会示弱。
“善人?无端坏人良缘?强抢民女这可是恶徒匪类所为,算什么善人?”
“哦?坏人良缘?强抢民女?这从何说起,怎么没见那个男人说话?莫不是胆儿碎了?还是蛋碎了,算不得男人?哈哈哈、、、真是趣闻一则。”
“在者,本少爷即便不是善人,你们难道反成了好狗?可曾闻好狗不挡道的。”
“没想到堂堂香公子竟然学我言家,口舌之争倒是犀利,不知你还有那般本事没有?”
“哎呀呀、、、这是要动手了?早闻言家说客无敌,今天一见不过如此啊,你们说不过就动手,当真是好狗恶狗,坏事你们全揽在身上了。再说一遍,本少爷不是什么公子,要战一场,那先报上你的狗名来,省的喂鱼不知食料名!”
“呵呵呵、、、香少爷真是好胆,言家自会与你一战,此番不过见个面而已,何必着急。”五骑之中,不过四十的男子首次开口,话至此却没了后文,只是细细看着香少二人。
香少暗自警惕,此人进退自如,一言却缓和战端,想来也非泛泛之辈。
“不想言五郎会来燕尾城,稀客。若你有心,到秦淮城走走,看看秦河水深浅,那自是风光无限的。”鱼儿未见过言家五郎,听闻那位言五爷来此,但看此人年岁风度,与鼎家资料中的五郎没有差别,自然道破其身份。
“秦河的水,我没踏足下游很久,必会畅游一番。”
秦河通海,海中能埋骨,秦河自然也有葬身鱼腹的仇怨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