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渔火
一山遥望夜暮飘血,不见如梅粉碎的骨,他甘心对方离去,只因为佩服。先前谈话便是他的挑战,那一幕自己便是顶天立。
“这大殿我名幽殿,以后自己便居于此地,南山便是给小幺姑娘的。”
“你这算是求我么?”香少觉得一山没必要和自己说这些。
“我知你们会走,但还是要告诉你,炎心果是给小幺的,你们最好别贪心。”
“冬捕头筹便是是你下的逐客令,我们如何敢留。再者,我不喜欢被困,所以也正有离开之意。”
“你有把握破开岛上防卫?”
“何须破开,你不会伤小幺姑娘,赖子独行便没人能挡,我只需绊住你一时三刻即可。”
“其实你来就好,我已命人送小幺乘船而去,那蛮子若能证明自己的本事也死不了。”
“你想留下我?”
“或者不能,但你绝对胜不了我。”一山很自信。
“的确,我不过易筋境界,如何赢你。只是这地方似乎小幺姑娘来的更多。”
“那又如何?”
“不如何,我大概知道这绝壁之下千丈深渊便是海。”
“现在是冰,坠则必死。”
“你是武道巅峰,我再狂妄也不敢强行突破,那岂不是太看轻你了。活路只能是此处。”香少极目望去北方。
“你想北去?”
“迟早会去。”
“世人猜测着你的身份,但我知道你不是他,即便有些关联。”
“你何以断定?”香少自己也有些恍惚,当初进入合道境界,发现识海多了很多记忆,但又很陌生,至今仍不能理解这算什么,只是早明白,自己绝不是那人拐带世家明珠的遗腹子。
“他何曾惆怅,何曾在意过异议,更胜你睿智万千。”一山觉得在小幺和蛮子的事情上,这位很迟钝。或者是常言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多谢了,你又是什么人?”似乎岛上没人知道一山来历,香少也是颇为好奇。
“我名一山,一山就是我。”
“一和山,好名字。”香少感受到那份豪情,很是佩服。世间自有仙来,便仅有一人,能并驾齐驱的尚无一人,但世间必有攀登巅峰的奇才异士,一山之名便是志在合一,成一仙字。
“只是先要做到世间唯有一山,才有可能,而这需要断碎一切山。”一山话音刚落,便是重重叠影舞动,瞬间攻向香少。
“你倒是看得起我,只是我这座山,没那么容易倒下。”
二人都是极尽全力,香少身形合一,叠掌相迎。世间武道初境易筋境拼斗武道巅峰脏器境,却是第一次有活下来的。
只见二人跃空而起,一山形影如风,却每每残影都稳若磐石;香少快似闪电,始终如一韧剑。每一击彼此都未曾退让,巨力之下,一山岿然不动,香少自成满月弓。正是那弯弓破日之态,道道声波震荡,晨钟暮鼓不能比,大地惊雷隐隐。
这般交手数十回合,香少终究武道炼体层次太低,难以持久,稍显颓势。
“堂堂幽王,技至于此乎?那可真是失望了。”
一山冷喝一声:“败来!”
双手间滚滚寒气,成空成界,眼见在次与香少拼掌,只是这次香少完全没有用手,而是以琴相抗。二人一瞬分合,一山退出三丈,琴额正击在香少胸前,似有些许嵌入,一抹彩虹遥指彼此,那是香少的血,喷洒而来不及落下。
一切归于平静,一山丝毫未动。
一个仙字,出自小幺之口。如今难道要落实在那人身上?易筋境却能和自己战平,会有这么大差距?一山很重视香少,因为对方打破了境界之间的界限,即便是自己放水很多,但对方也定有手段未出。
此去再见,或者真的是另一番场景,想到小幺,一山稍感安心。
白色冰,仍呈现着湛蓝色,偶有轰鸣,却不是雷声。
小幺坐在船头,大黑很清闲,难得的不用当牛做马了,没拉过车,却险些拉船,好在此时乔叔驾马前行,本该是荡漾瀚海,此时海面却颠簸的小幺坐不太稳,大黑享受着难得的主人温柔小手的轻抚,心中埋怨着该死的冰面。
“小幺姑娘,阿山还有东西给你了,你收好。”前路不见五指,薄冰滋滋作响,将近海域深处,老乔勒马停船,借着船中油灯微光,拿出一锦绣木匣,郑重交与小幺。
“乔叔可知道一山父母健在么?”小幺接下后问道。
“这就不清楚了,当年他还是婴孩,便来到岛上,其实这半尺木匣,便是他的身份凭证了,可惜除了他,什么都没有。想想就可怜,那可是被滔滔洪水卷来的,要不是命大,只怕早就殁了。”
“这木匣是他容身之物?”
“可不是么,天下哪有父母这般狠心的,定是那滔天之水造的孽。一山以此盛物送你,想来东西很珍贵,姑娘多多保重。我本想再送一程,只是那孩子看着大大咧咧,实际心思很是细腻,估计见你走了也不好受,我就不劳神远送了,早些告诉他东西送了,他如愿也能开心些。”
“多谢乔叔,一年多的照顾小幺无以为报。”
“老头子我看中一山,只要他开心,我自然满意。”
幽州在野,老乔虽然年迈,但水上经验丰富,即便御马踏冰,仍不见老态,倒显得风骨高俊。
小幺重回到船上,大黑耸拉着脑袋,小马驹怕也没被拿来驾船出海。步调正如心意,不紧不急,不情不愿。
小幺打开匣子,的确空空如也,除却包匣子的丝帛。丝帛平平,带有淡淡海盐味道。
匣子如常,但小幺看得仔细,那是用心而非用眼。
自幼独居,而后世间冷暖孕化清冷性情,或者自幼便是这般,随着时日成长,显现出来而已。
看在眼中,匣子依然是匣子,落在心中,那正好似一方世界,无尽边缘,但实际是有限的很。那匣子四周正是界限,造成底部的无尽边缘,自己便是那井底之蛙。小幺抬头,看的不是天,因为天上有更夺目的光,那光并非来自太阳,而是一盏灯,巨大的渔舟灯火,如日中天,光华竟能普照天地,那天地即便是小小匣子方圆半尺,但有无尽之界,这是怎样的一盏灯?
小幺颔首沉思,难不成自己进入到这匣中世界,出不去了吗?为何大黑毫无反应?如此我当还在船中。
这便是灵识境界大修士的本领,灵识窥探。只是小幺不曾修习,那么诡异自然来自那匣子。
小幺不知何为灵识境,但知道问题在这匣子上,昂首凝视四周,却见四处莹莹晶光荡漾,渐渐显出渔火的影子,渔火自身的影子?这令小幺有些不解,火如何有影子?
只是那影子很寒冷,但也很亲近,小幺细细看时,发现那是一个很大的字,似乎一把剑贯穿了四周匣壁,中间一点灯,旁立一人正是自己。如此看恰似“封”字,这是封诀。
自从乔叔相送,小幺就知道一山的决定,却没想到这封诀如此奇特,竟是在自成空间的匣子里,那么先前乔叔说一山来自浊浊天水,更出自这匣中界,定是一山交代。
果然是奇妙功法,小幺默默记在心头,但仍未曾想过修习。
一艘轻装渔船,大黑没觉得中,只是漫漫海域,苍苍夜幕,大黑心中越发沉重,如何出得去?难道没尽头?
正焦躁,却见海面冰层震动。大黑侧耳轻摇,低吼一声,不见小幺应答,便自行加速,这连只鱼毛都见不到的冰面,可不会有好事。
幽州西岸,形如归来渔舟的海堤上,掀起狂暴冰锥,那是整个西岸沿线冰层崩碎,碎的那般整齐,刀雕斧凿不过如此。每一块都是将近十丈长,正是渔舟大小,形如无柄之剑,不分前后,只有剑刃,却是四棱形,不仅破坏着海堤,更阻挠着任何出海的道路人群。
此时最苦的却是海上的渔夫,口口声声骂着蛮子奸诈,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马匹落入深海,三五结群的渔夫能保命,但马匹可就永留大海了。聊聊数只战船快舟,却抵不住冰剑狂澜。
怒意随着那单舟而去,渐行渐远,渐离渐去。
尸兄匆匆摇曳船撸,能够如此顺利脱身幸好先前那艘暗藏的船做了诱饵,在岸下未动,吸引了大批岛上渔者武夫,否则带着尾巴可不好汇合小幺,太危险。
约定的地方,便是南行而去,深秋在深海借北风利于行船,且寒冷的北风正是离开无尽海的方向,或顺风或逆风,都可行到陆地,若是横风而去,除非大修士跟随,否则一旦迷失,那边是永漂大海。
两盏灯渐近,无丝无线,却执着相会。
大黑先是警惕,而后便恼怒起来。正是那莽夫,整得这般冰冷的海冰破碎,辛苦自己落水,小主人发呆出神瞧着破匣子,即便那匣子再好看,是不是也得上岸再瞧呢。主人玩物丧志,自己只得涉水拖船。想自己堂堂凶兽,怎么混的这般没品质,燕尾城的落水狗能比自己惨?大黑满心牢骚怨气,全都怪到尸兄头上。
尸兄瞧见了大黑,那辛苦模样,竟也有些心疼。若不是这畜生,小幺可没这么顺利出来。自以为是大黑一路拖着小幺逃出来的,尸兄赶快合舟共济,大黑喘息着上船,抖抖海水的腥气,似乎满意尸兄的表现,竟难得地没有咬上一口。
船撸撑着双舟,在野在夜,只能算秉烛夜逃。海水起起伏伏,小幺眉间轻动,两盏渔灯招摇,惹得大黑眼乱。
“大哥,你来了。可有看见渔火?”小幺不知匣中情景是否显露在外,恰是舟上有双灯,便问道。
“渔火?有啊,这两盏渔火很亮。呵呵呵、、、”尸兄笑声跌落在海里。
小幺看着那摇撸人,渔火下双影朦胧,笑颜落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