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夏如雪
风云涌动,时事如潮。
今冬终结了神迹,江湖传言出了四位强者,代表古老势力。那旷世灾难就是他们重见天日的序幕。
今冬成为一个时代,世家登上权力巅峰。
五大世家各自重订族历,在各自的势力范围推行。
秦淮城坐落在鼎家权力边陲,往东去便是东极家族,交界处总是混乱,总是各家族力量薄弱但又纠缠最多的地方。
忘忧馆此时重新被阴霾笼罩,那是无尽的寒气,来自于冬,更关键的是来自于那个小少爷,一个婴儿。
这世间的道力似乎不能起到任何作用,那寒气来得莫名,茗君等人除了发现那葫芦里的如火的烈酒起初有点效果,便束手无策。后来只好求教民间郎中。
修士的妙法尚且无力施为,寻民间之计只不过是报了万一的念头。
终了只能默看造化。
寒从内而来,自骨髓而发,老梅中的木娃娃,现在越来越像冰娃娃,见着便令人意寒心痛。
四人怎忍心?彼此轮流着照看,日夜深居不出,时时用体温感受着那小心房的跳动。
再寒的夜总会迎来黎明。
春的光随着世家与古老势力之间的平衡,显露一分生气。
鼎家族历鼎鸿一年
春
新时代来临是美好的,最显著的证明便是忘忧馆夜夜又见笙歌,昨日栖霞楼不在为一人坚守原则。
年前血腥的恐惧自然彻底消散,人人眉开眼笑。
最先喜悦的不是什么春江水暖先知鸭,而是那个最寒冷的少爷。因为那份寒气在消散。
馆中多了孩啼声
有了读书声
传来哭喊责罚声
更多的还有琴声
唯独不见修习道力的演武光华。
鼎历十四年
“鱼儿姐姐,真好吃、、、”
“少爷多吃点,下次我让别人带那东极岛上的炎心果回来,肯定美味。我已经学了很久怎么炮制炎心果了,绝对没问题、、、”似是思考其中美味又似在加强自我信心,鱼儿大大的眼睛盯着香少爷肯定道。
很是清瘦的小脸笑得很纯净。
看着这笑,鱼儿心里有点发慌。因为少爷每次笑的时候总是表达着怀疑,无数次证明其后必有别的主意。
“鱼儿姐姐,你真好,那东极岛听说很是美丽、、、”
“没有没有,我不知道。”鱼儿听了前半句便连连否认。
因为小少爷总想外出,但忘忧馆四位主事姑娘没一个同意,因为他不能修习,甚至体格孱弱,更担心那极寒之气,而对这新时代的危险,她们似乎没多考虑。
“哎、、、姐姐啊,你看这鱼儿虽成了汤,但好歹也算出了那叫海的池塘,你看我,从小到大都没出过忘忧馆的门、、、连条鱼都比不了啊”香少很是忧郁的看着鱼汤,凑着没皱纹的眉,说的感伤,但眼珠子转的机灵。
“这有什么,我也没出过门啊,在你之前我就一直在这里的、、、难道我们陪着你不好吗?”
香少只是香少爷,并没有任何往日的神韵,当然除了喜好那烈酒喜好弄梅弹琴。
酒大概是从小喝的缘故,虽然对四位姑娘而言,那酒能助其修为,但香少之多暖暖身而已;至于那梅,只是老梅枯干,虽遒劲雄浑但没有生机,正是随他而来的梅,这他倒是还不知道,更别说神通记忆。
现在来说,香少最大的愿望不是那传说中美味神奇的炎心果,更不是阅尽万千佳丽,对金银权力更是不屑。
他只想瞧瞧市井的热闹,看看街头武师的表演,总觉得那花拳绣腿比起什么无形道力美好得多。
这一切早就听很多人描述过,但自己只能眼馋了。
为这梦想,他也是出尽过手段的。
那苏家大公子,本有贵妻,更凭借妻子娘家鼎姓的关系,苏家算得上秦淮城大家望族。奈何贵妻自有贵气,那苏公子偏偏喜欢*寻乐,常来忘忧馆,行踪虽然隐秘,但对香少爷来说,这可是自家地盘。
整人不是天性,但为了外出,牺牲一下苏少的逍遥也可以,香少很轻松的行动了。
结果便是苏家大少也疯狂流连忘忧馆七天,期间形骸浪迹,毫无顾忌。惹来苏家大批人马,虽然没有趁机溜出去,但而不为人知的,便是香少被罚了七天禁足,因为他偷了忘忧馆的长欢散,一种散人心性的*。
虽被罚,但这就像干革命的事情一样,开了头便上瘾,而且那其中的恶趣和乐趣也是一种享受,香少很享受。
此后人不在江湖,江湖有香少的传说。
去年春,秦淮城春心荡漾,因为那秦河受到了污染,有少年惹怒忘忧馆某位姐姐摔了酒坛,结果酒坛中盛的不是酒,而是浓浓的一摊子风月场的药,满城的家畜飞禽,野狗良驹都红了眼。这是荷尔蒙暴动的世界。
自此满城畏惧香公子,自此江湖只知其名,不识其人。
鱼儿听着那牢骚话,虽同情,但更多的是惧怕,只能祈祷千万不要出乱子。
“鱼儿姐姐,你送我去茗君姐姐那里吧,看看能不能学会点道力玩玩、、、”
噗嗤、、、
鱼儿闻言嗤笑起来。
“修行两层九境,武道你都没入门,哪能那么容易踏入修者御使道力呢、、、”
“我就想想,说不定呢”
鱼儿知道他是满嘴浑话,但又觉得对他来说也许真有可能,便没有反驳。
“去后山吧,姐姐喜欢在那里,你可别给我惹麻烦。”
“怎么会,鱼儿姐姐最疼我。”
那一双清澈的眼眸充满光彩,鱼儿总觉得不对劲儿,但既然是去后山应该不会有什么不妥。
“修行听说最是艰难,为何姐姐你们修行好似没啥难关?”
廊间香少似好奇道。
“其实修行很艰难,需要付出很多,但我们不同、、、”
鱼儿看了眼香少,不知怎么说。
“有什么不同?我也可以像你们一样么?”
“这些你得问茗君姐姐,我也不喜欢修行的,不是很清楚。大概修行初期还是很累的,你要好好练身体,只有修完武道五境,才能跨入修士御使道力的,这是常识。”鱼儿觉得自己的解释很清楚,尤其对于常识,那是不会有错的,香少的身板儿一直孱弱,多锻炼总不会有坏处。
回环走廊最末处,香少眼中带着踌躇与坚决,似乎正做下艰难的决定,突然上方传来茗君的声音。
“你就这么报答你鱼儿姐姐么?难道你跑了我就不会动怒责罚她了?”
闻言便是一个激灵,难道自己的计划被发现了?香少强作镇定。
看着这样的香少,茗君心中有些窃喜,曾经的怨气总算在你身上寻回来了,只是看着这单薄的身板儿,又有些不忍。
“你可知道我是谁?”
面对茗君的问题,鱼儿吃惊的看向香少。
香少很无辜,“茗君、、、姐姐?”他很不理解这个问题由何而发。
茗君二字带来很大震撼,鱼儿兴奋,或许香少记起些许事情,而茗君更多的是紧张和欣慰。但后面姐姐二字的语气打破了希望,他还是略有特殊的少年,什么都不记得。
“你现在人高胆壮了?很多事都瞒着我了?”虽然香少没有什么风采记忆,可近几年却有些事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茗君觉得此时便可询问一二。
“姐姐说的什么话,我就是赤条条在姐姐怀里长大的,什么事能是姐姐不知道的、、、”
“真的?那就奇怪了,那株枯梅怎么不见了?”茗君充满不解道。
“怎么会?我明明、、、”香少很是吃惊,吃惊自己的失态,双手紧紧捂着嘴。
“你明明怎么样?”
看着那狡黠的笑容,香少很受伤,怎么会说漏嘴?什么时候自己这么迟钝的?难道坏事做多了遭报应了?
“我明明记得七年前还见过的、、、”
“少废话,你弄得那些浮萍梅竹我都知道的,馆外那些个纨绔公子等了两天了,你以为我丝毫不知?”
纨绔混蛋,让他们在下游等我,干嘛离这么近,香少心中满是牢骚。
“你要外出也可以,只要你能再取一枝梅下来。”
没等香少回答,鱼儿吃惊问道:“什么?那枯梅姐姐都破不开,少爷没有修行怎么能?”
“没修行吗?”茗君笑道。
“他从小畏寒,我们总是宠着他,夜夜暖着他的身子,即使不便也会安排清纯的丫头给他暖床,但你还记得什么时候他便坚决独自一人睡了呢?”
“那场夏雪?”说到此处,鱼儿脸色有些白,那是香少第一次强闯出门,那是香少第一次突然爆发出寒气。
那年夏天,虽有烈日当空,但无论如何耀眼的光芒都冰寒似雪。
整整一个夏天,香少重新躺回那枯梅之中,夏去寒散。
“我是怕姐姐们担心,其实那次之后我觉得那梅很亲近,更想用它做一架古琴,所以、、、”
“你的秘密我没有打探的意思,但不知你的情况,我同样担心,只要你在我面前再次破取一枝老梅,便允你下山。”
“真的?茹姐姐和秀姐姐会同意吗?”
“你取梅吧”说话的是老屋内的阿秀。
屋内深厅处,香少翻弄着枯梅枝干,就像老农劈柴寻找纹路一般,但并没有斧刃,因为那对老梅完全无效,他寻的是梅印,那曾经包裹住自己的梅印,自己从中出来,自然留下一道缝隙纹理。
“君姐姐,少爷真的能修行吗?”鱼儿很不解,少爷体无缚鸡之力,武道都没修,怎么可以御使道力,但君姐姐说少爷在修行,那应该不会错,她只是很不解。
“他的修行不在身体,因为那寒气,没有跨入武道,自然难以修道力,但他借的是那梅,所以只要他再取一株,那么在外应该能够自保吧”之所以同意香少外出,也是基于此点,否则怎么能通过小茹阿秀同意。
借梅御道,梅便是身体。林香便是如此修行。
秦淮城来了一位少年,面目粗犷,言谈随性,随性便是不讲究,加上一身酒气,邋遢中带有三分不良,这少年行止处,却又有独特不羁的性格。
他从南方来,没有什么人挡得住他的脚步,无论江湖豪客还是世家天骄,南方之主司徒家三位天骄重伤之后,便没人对他出手。至此没有一个与其战成平手,他的战斗从未动用道力,可见他还是武道境界,并未踏入修士之列,可惜很多修士也不敢对他出手,因为司徒家的三位天骄都是新进修士,虽然道力浅薄,但实在不该输给一个武道少年。
输家自然没有资格得知其姓名,但人们对他仍有称呼:赖子,一个很地痞的名字,或许正是他打破武修两层不可逾越的定律有些让人觉得很赖皮,亦或是他的形容却是像个赖子。
他来秦淮城,因为有人说他必于此城有首败。他来寻那能败他的人。
走在街上,那赤白的烈日如火,但他有酒,甜酒。江湖的酒,能解热,但不能解他求战的渴望。
皮囊里的酒只剩三分,他毫不怜惜,大口的饮,不知哪一滴,入肚让他觉得清凉。
很满意这样的感觉,酒足之后,身上的短衣更有些凉意,他微微凑眉。这凉很突然,很没道理。
望一眼天际,烈阳依旧如火。
但周围草木街巷散发着凉意,凉意浸透在物件之内,或者说物件都散发着凉意,凉的让人心寒。心自发的也散着寒,再看空中火球,寒中散发着烈火,那是寒火。
听说曾经这里夏如雪寒,今天也是如此?
管他如何,爽快就好。少年没多想,但脚下顺着那寒意而去,去向风月处,那山上木屋里。
四位姑娘沉默不语。
情况好于七年前,那次林香毫无反抗之力,困居枯梅之内,而今他在掌握着主动。
寒气胜过前次,那次散于天地间,而这次寒气发自于心,世间有感,万物散发着本性中的寒意。最厉害处自在林香心头。
双七十四载
再见夏如雪!
只有一个少年乘着这份凉,来到忘忧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