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南来北往
女人的直觉很诡异,但往往能够准确预言。
鱼儿见到少爷囫囵一个,起初很开心,理所当然的认为是这少女救了香少,但有时候理所当然的事情经不起推敲。
这女子没承认救过人,她在火堆旁,少爷在冷冰冰的草丛间。她穿着单薄,但少爷光溜溜更不能动,救人难道是这样?
就算移不动人,火堆难道不应该安置在跟前么。
鱼儿起初的唠叨热心,变得很不自在。她很难接受女子会有那些词曲中的龌龊人德行,大概在她看来笑里藏刀阴险毒辣居心叵测这些都是邪最恶的男人才会有的标志,哪怕自己没见过什么恶人,印象中最无耻的自然是司徒云。此时很难理解这柔弱女子能有什么更邪恶毒辣的诡计。
不同于鱼儿,尸兄对这姑娘开始很警惕,但随着少女恩啊式的谈话,师兄很快上心了。
这姑娘毫无修为,而且不是重伤,只是脱力而已,那么便没有危险。或者更多的是男子对弱女子天生的有怜香惜玉之心,更何况像尸兄,从没得到女子好脸色,此时这女子还能回应,脸色如常,即便依旧是冷冷的。
小幺、、、小幺、、、
尸兄喃喃不断,想要夸赞两句这名字的妙处,却觉得很难形容。
“真好听,人如其名啊!”
师兄以为人如其名是赞美人,当然一般情况的确是,可惜,凡事都有例外。
“常饿着,所以是幺,小幺”
小幺的回答很自然。
尸兄听得很诧异,人如其名什么时候变味了?自己这怎么觉得像是幸灾乐祸?
“那个小幺姑娘,总会好起来的。”
“你这名不好,幺和妖很难分辨。”鱼儿守在香少旁,实话实说,但说完鱼儿发现这话竟然很符合自己的心意,那是字外的意思。
言外之意,尸兄没能听懂,他觉得这名字也确实很妖,不过就像千年等待一般,终于有个女子没因为自己的名字而喊臭流氓了,他怎么能因为名字就说妖呢?
只是小幺自小生活艰难,在集镇经常看人脸色,所以话少心窍多,自然听出了那本就很明显的妖之意。
“我没救他”
闻言鱼儿不知怎么回答。她是有不满和戒心,但当对方如此坦然承认没救人,那自然不会挟恩图报或者有别的企图。
这话的唯一意思便是:你我萍水相逢,各走各的。
突然间鱼儿红了脸,觉得自己成了那小人,度君子之腹的小人。一个弱女子被自己先前那般猜测,若是自己也会怒斥对方一声无耻。何况救人之说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认为那样。
只是世间从没有无关的相遇。
“我在过江,河水骤涌,他逆江而上,正好落在我竹筏,竹筏没能撑住两人,所以都落水了。”
小幺的解释让尸兄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用说再见,不然哪里寻这样的知音。
鱼儿看了一眼小幺身后的青竹,很惭愧。
说没救,是不想被自己认为图谋不轨,但是事实,那竹筏带着昏迷的少爷到了岸边。鱼儿低声道:“谢谢你,小幺妹妹。”
小幺专心的烤着火,似有些乏。夜色不在照进她的眼,她的心很清醒:就他是看在当初我也是被爹爹从厄难中救回,该谢谢爹爹。希望看在我爹爹的份上,让我得到那莲。不知爹爹怎样了?想来应该很期盼我回去。本以为路上会顺利一些,却遇到这三人,有些麻烦。
“很冷,我去弄些柴。”尸兄这话说得是怕小幺姑娘冷,兼带着也担心大哥小身板儿有问题。
只是鱼儿被这话说得真的有些冷,她专心的清理少爷的琴,一路奔波沾染的俗气似乎很烦人,需要全心去做一件事才能忘却别的。
夏夜多蚊虫,好在尸兄捡来的柴火都有些潮,那是新枝,烟雾是最好的防护。
天明人动,唯独香少没醒,那是昏迷。
尸兄昨夜灌了些许苦酒,但依然没能起作用,香少更没吃什么东西,这对于他未修武道的身体是很大的负担。
小幺想独行而去,奈何尸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挽留,加之鱼儿尴尬的默许,四人便往燕尾城去了。
鱼儿背负着自家少爷,便顾不上少爷的琴,只能交由尸兄。一路上时不时酒壶乱弹一番,那沉闷杂乱的弦音透着厚厚的丝帛,好似香少沉重的呼吸。
鱼儿很急切,到了城中,歇了家店,便雇了一辆马车,带着少爷去了鼎壹馆,那是客栈老板推荐的,全城最好的医馆,想来有鼎姓开头应该有些能耐。
鉴于尸兄的形象,鱼儿没让跟随,只是让他照看好琴。
尸兄本想表示自己的价值,但看鱼儿的眼神,尤其想起先前自己在客栈中施展自家救人妙手,结果香少吐了一口血,惹得鱼儿极为不满。
似乎尸兄自己也觉得有点儿不靠谱,便乖乖留在客栈。同在的还有小幺,她本就性子冷淡,不喜热闹,也帮不上忙。
尸兄喝着苦酒,觉得还是很有味,尤其那苦涩辛辣别有情趣。但想到小幺竟然不喝酒,又有些失落,没同甘,但好酒想要共苦也破灭,自然心烦。
烦了便想到这酒还是大哥赠的,虽然也算自己的本事弄来的,但终究自己还是觉得那便宜大哥很不错,不然早就收回去了,却全然没发现每当鱼儿看他满口含着葫芦嘴时那鄙夷神情与对暴殄天物的心痛。
想来这葫芦中的酒,忘忧馆的四位是不会喝了,况且香少人在,无论葫芦还是酒都不在她们眼中了。
大哥的东西果然不一般,这样想着,尸兄望了一眼琴。三层包裹很严实,最里丝绵缠着两根琴弦,第二层丝帛护住整个琴身,第三层棉布整齐厚实。尸兄很嫉妒,这琴里外三层,每一件都比比自己全身穿的高贵舒坦。
不知自己能不能?抚琴弄月从来不是尸兄的爱好,但闲来无事,好奇作怪,更关键的是小幺姑娘可能喜欢弹琴的文雅风度。昨夜看鱼儿侍琴,小幺不是看得很专注么。
想到就做正是尸兄的风格,哪里还记着鱼儿的叮嘱。
这琴莫说尸兄,便是鱼儿也没想着去弹奏,因为那是林香的琴,更是林香的身,从不分彼此,所以外人难以奏响。
想着大哥先前一曲,如海如天的神奇威力,尸兄不敢狂妄奢想,但弄几声雅音应该没问题吧。
轻轻褪去琴衣,似乎已经看到小幺姑娘眉开眼笑的陶醉,尸兄坐在琴前,略一沉吟想着大哥抚琴的神姿,坐直身躯,但有些僵,感觉这么直接的奏出琴音有些突兀,便哈、、哈、、咳了两嗓子。
一手按着琴额,似乎担心自己力量过大推走了琴,却没发现自己摆反而琴,另一手起后却不知怎么落下,只有两根琴弦,但无论几根,自己怎么弹?用指还是手掌?用几根手指用哪根手指?
半响,手起却没能落下来。
“你会弹琴?”
不知何时,小幺过他房间。尸兄有些讶异。惊讶小幺主动和他说话。
小幺以为对方惊讶自己的到来,便解释道:“你的房门是开着的,我就进来了。”又问道:“你在弹琴?”
“恩,没事。”尸兄答得是哪一问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说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一个响动没有的琴算是在弹?
小幺在市井街坊生活时间不长,但察言观色很准确。
“弹琴便是谈心,自己怎么想就怎么弹,方式总是因人而异的。”小幺不会弹琴,但会生存,这是在回望峰必须领悟的道理,方式不重要,结果是关键。
尸兄第一次觉得有人懂他,他的方式从来都被人误解,这次却受到鼓励。这让他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弹琴绝不在话下。
“你且听我弹一、、、声。”知己面前自要好好表现,只是曲子自己却一窍不通,只能是一声,没法一段一曲。
“我来其实是辞行的,你们有事,我也有事。”
“你一个弱女子,一人办事多艰难,稍等片刻,我大哥好转了,可以帮你解决任何事。”
尸兄有些不自然,这保票打的豪爽,却有些担心能不能兑现。
“鱼儿姑娘不喜欢我。”
“鱼儿姐姐那是心情不好说话直,其实她很好的。”这话有些违心,他在鱼儿面前总是苦力的命。但为了留下小幺,违心话说说何妨。
小幺自然看得明白,有些感激尸兄。
“你一人出来,家人很担心吧?”
“家中仅有父亲,他很沉默。”
这回答让尸兄很难接话,他没接触过女孩子,安慰人应该说什么呢?仅有父亲,他很沉默,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父亲死了?所以沉默?该说节哀顺变?尸兄头大思绪如麻,干脆别乱猜。
“只是你要去哪里?要办什么事情呢?”
“听说北方冰山有莲,可救人,父亲或许等得到。”
“一定可以的,到时我们一起去,反正游历去哪儿都一样。”
“谢谢尸、、、大哥”小幺感受到真切的关心,只是尸兄这名字有些怪。
“我们守好琴,待鱼儿姐姐回来,便一起北去,我从南方来,还没见过冰山飘雪的景象。”
言语中有些许向往,更多的是兴奋,手下便弹起了琴,以师兄的方式:拳击!
两弦紧贴纳音,琴下龙池低吼,没有剑,但随后巨响冲天。
整个客栈三层,破顶坍塌。尸兄只来得及护住小幺,那琴染了一地灰尘。天空几缕云丝骤聚,成风成雨,薄云里落下倾盆之势。
鼎壹馆许老先生正在查看林香状况,外面烈阳中的暴雨惊了一惊,正待再看,却被林香一口含着器脏碎块的稠血喷了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