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君临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倾海之间，鱼鳞遭劫。漫天落雨，不分上下，其中数百族卫死伤大半，所有商船全部崩毁。

东极晟双目如火，管家桃鬼早已离去，四处搜索着那九个大箱子。

首船未损丝毫，处境却是最尴尬的。堂堂一家之主所在，此刻好比死鱼一般，被横架在海堤之上，每一丝风都吹在东极晟心上，那是刀刀寒意。

海堤自有脚夫渔者，这些最好热闹不怕麻烦的江湖浪子，投个乐呵，驻足观望，品头论足，好奇心大盛，却不知神仙打架殃及池鱼的隐患。刚才还在百里外的诡异场景，骤然悬空，从天而降，却是灭顶之灾，伴随的丝丝细雨，不仅冻寒凛冽，更是削石断铁如泥，一蓬蓬无辜好热闹的心化作了血花，深深印在石堤上，随水而去。侥幸未死的，却泯灭在东极世家大修士狂暴的灵识界域之下。

世家眼中或者鱼虾鳞蟹与这些江湖客并无两样，但香少不同，自小生活在忘忧馆，除了馆中清倌女子，接触最多的就是江湖浪子，亦或者三教九流的人物，身边众生这般惨死，即便不识，也绝对触目伤神。

世家难道皆如此冷血？

尸兄破浪而出，岸上巨船横立，香少身影在猛浪礁石上，似孤立至无踏足之处。二人相视无言，战或者难胜，但退却会葬身沧海。

“香少爷何必下这般杀手。”东极晟现身甲板，那是承认香少的实力。

此时三位族中前辈重创，即便全力能拿下对方，却也不敢妄动，盛名之下无虚士，彼时香公子之名竟隐隐显露神威于此刻，那么眼前人可未必没有更狠辣的禁忌手段。

“世家势大，我不过一介渔夫，怎敢轻狂。”香少收琴罢战，只是那番举动，如何叫人敢松懈。

这正是香少需要的，震慑而不血战。此时收琴却是识海再次归于寂灭，他可不信那东方匹夫好心会来助自己，只怕早就躲起来，没有落井下石已经算是好的了。

若再战，琴音当真是靡靡之音，可没那么大杀气威力，更不会引动道源之力，翻天覆海。

谈判便是最佳的选择。

“二位本就是贵客，只是切磋，却怎料香少爷这般认真？”

“呵呵呵、、、三位前辈求赐教，我倒真没出力，谁想这么不经撞？”谈判却决不能示弱，一旦被发现端倪，必然危矣。

“哦？若老夫求教，香少爷不知能否再战？”看着香少举手投足不似先前凝重，东极晟颇为矛盾，既担心遭受禁忌之法反噬，又怕错失良机。言语刺探，险过千百回合争斗。

“我也神往东极世家无相诀的神妙，想来以家主之尊必然贯通绝学要义，此战定会创下赫赫大名。”香少意在分胜负，决生死，所以威名必要有代价，家主之尊岂会冒这般大险。

“哈哈哈、、、倒也不必，此行我乃前往鼎家，或者还能见面。这位尸族小兄弟是打算离去了？”

“不错，承蒙深海相助。且请小幺姑娘下船。”尸兄担心小幺，刚才未能出力，此时见形势变化，迫切想要小幺归来，只是心急往往坏事。

此言一出，香少暗道糟糕。尸兄也发现言辞猛浪了。

管家桃士禀报九个特质箱子安然无恙，东极晟面上笑意渐起，因重礼无损，更因尸兄之言流露的恳求之意。

“小幺姑娘似乎是自愿留在船上的，当初所言，助二位登岸，其后自决行动，不会阻拦。如今小幺姑娘主动留在船上，那么东极世家岂能拒客家门之外。”

小幺远望着尸兄、香少，方才一战自己不能动丝毫，此时却可以。那撼动十多位修士灵识界域的道力已经震伤所有人，但取胜却很难，香少一击之力已尽。

小幺发际轻浮，颔首摇头。只有自己留下，香少尸兄二人才能寻机救人，一起离去，若此时强战，那么三人必有损伤，殒命亦未可知。

计划赶不上变化，当初香少计划完美，可惜东方使坏，香少也没料到烧船会连累那匹夫。后来恶战，倒也是一报还一报，多亏东方当初相助，茶云汇成灵识，方有一战之力。如今似乎一切都回到起点，修为跌落，世家大修士群集，若强战，或者可用剩余的八颗炎心果，以逆诀断生术施为，只是时间仓促，如此怕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而且这秦河入之地，怕是千年都会成为绝地，寸草不生。

“小妖姑娘？你不必如此、、、”香少很惭愧，不如此又能如何？

虚实被发现，小幺留下作为缓冲，香少一战之威仍在，可与尸兄安然退去，否则，三人都难全身。

“东极晟，东极世家稳居海岛，为何率众登陆？若我们可以合作，那么我助你又何妨？”香少退步，想保全小幺自由，区区功法或者合道之秘都无所谓。

“哈哈哈、、、曾经的香公子可从不会与人合作，没想到香少爷当真不同以往。只是香少若有心，那么做客我东极世家，我们、、、”

“你这无耻老儿，我大哥岂会任你摆布。”尸兄看得清楚，这老家伙分明是得势不饶人，直接呵骂。

“恩，既如此，那么东极世家就不必再踏足臧界陆地了。”香少平静道。

“哦？香少是答应了？”

“我是说，你们登岸，便成枯骨。”

黑浪排空，寒风萧瑟，香少的话却将这一切阴暗塞进了东极晟心中，船上十八位大修士齐齐震动。

香少看似力竭，但香公子之名太盛，那人也从未如此冷漠相逼，此刻这位香少爷却是落下禁足令，众人第一次觉得身骨发寒，似乎弄巧成拙，惹到*烦了。

“香少爷，这怕是误会，我们诚心相邀、、、”

“诸位，鼎家不过千里路程，往前却是秦淮城，尔等先行，我小影随后而来。”香少不想连累忘忧馆，所以点出小影之名，也是告诉东极晟等人，自己不会借助忘忧馆之力对付他们，那么自然的，东极世家必承认他是小影这个身份。

一前一后，这是猎杀。

东极晟懊恼，终究狠不下心冒险，妥协道：“小影兄弟，何必如此？这一战我商队损失殆尽，族卫三百葬身大海，难道、、、”

“说这些有意义吗？”

的确，你做初一，何怨别人做了十五。

香少没指望东极晟保住自己身份之秘，但他有信心胁迫对方守口如瓶。

无外杀之人，杀到人心惶惶；或者揭露东极晟谋害东极世家老祖东方，这两者都是这小人最不能接受的，那必会动摇他的权力地位。

“也罢，那么香少爷来日，登临岛上，我便让小幺姑娘带你好生游览一番。”

一言出，等若应战。你禁足登陆，我便强邀你上岛。

尸兄丝丝鲜红充盈眼球，香少抚琴落背，静默观望。

二人仅以武道修为，一个易筋境，一个修脏器的府器境，想灭十八位大修士组成的世家队伍，其中可是有诸多老祖人物。

看似痴人说梦，偏偏东极世家如临大敌，更是如鲠在喉，再看那小幺姑娘，便觉得有些扎手了。

事已至此，只能行一步看一步，或许此番登陆会有好的结果。

收齐残余族卫，整艘大船威严中多了一丝颓废，在重修士合力下，在此回归东西之势，重归河道的自在终于让那些落海的人安心三分。

然而，大船却不进不退。

滚滚秦河入海之地，大船怎会如此？武道修士不解，船上十八位大修士却神经紧绷，先前是绝对优势压迫香少，如今竟落得同样地步，翻转怎能如此迅速？

秦河之上，明灯八盏成画，画中盈盈笑语连连。星光乍现，却自惭形秽，暗淡无光。冬风欲来，见着那华容，竟也暖成春意。

五层楼宇的大船似乎挡着了那游舟去路，去路被断的却是大船。

一女子当船，同样能教大修士难开。

“东极世家行船，不知前辈、、、”管家桃士藏着断掌之手，极尽和煦的询问道。

“世家么？”

船中人似乎回答，似乎是询问，话语起时几盏灯光摇曳，整艘大船后退，不是东西方向，而是沉下三分的退。

来人锦衣貂裘，面对着东极晟，在这三层楼内，细细打量着小幺。

香少很激动，很惭愧，匆匆一年多，丢了鱼儿，自己却屡遭险境，如今相见，渴望相聚夜谈，万千话语，层层困惑，化作微湿的眼，危难时一人挡下所有，这个曾经的女人，此时有很复杂，相见也想见，却总有一层朦胧之感，阻止想见，阻止相见。

难道是临别*的尴尬？香少想想不是，因为越想越想见，那么为何会如此？

如潮海冲天，思绪混乱，香少只能静观那身影。

“你、、、你是茗君？”

“想不到东极世家还有人记得我，小幺姑娘是我忘忧馆贵客，我来接她。”

小幺自从茗君现身，便发现自己身体恢复如常，此时自远离那茶几，落落大方走近茗君。

“多谢姐姐。”小幺自是听过忘忧馆的事情，忘忧馆的人。尸兄最崇拜的人，及其相关者自然说的最多。

东极晟冷汗冒在手心，君临海域，能够以一己之力，压迫十八位灵识大修士而稳居上风，难道她已经是神体境？想想先前自己幸亏没冒险，否则后果实在凶险。

“如此最好，君姑娘早些至此，也不至于生那么多误会。”

“误会？没有，我只是接小幺姑娘。那位小影，渔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