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一粒沙一道劫

连绵无尽似乎贯穿东西，三座山系并列而立。

香少的脚下在点缀着每一寸山水，每一粒尘沙。大黑跟着轻盈曼妙的身姿是苍山绿林中的妙笔，灵动生气油然而起。唯独三儿管家，腿脚很是笨拙，好在香少梅琴在手，修为非凡，对他提携颇多，也算顺利。

一条没有人走过的道路在脚下初现，山路已然是香少的选择。因为他感受到很多人似乎都是冲着他来的，鱼儿独行看似危险，但只要自己不现身，应该不会动手。只是这北去的感觉仍在，北方有什么吸引自己？同时大黑也执着的前进着，那么这便是必须走的一条路，那琴仍安稳的放在它的背上。

望山一眼行路一天，看似近在咫尺，脚下千里之外。

尸兄与小幺二人经过十五日跋涉，终于出了群山，商道上有很多百姓，这说明万沙城将近。

“小幺姑娘，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被人跟踪？”尸兄心情一路来看似轻松，实则很沉重，他觉得自己惹到麻烦了，看看小幺，觉得这问题太过分，毕竟小幺没修行，怎么会感到麻烦呢。

“也许是我想多了，我们进城好好休息一天再赶路。”

“后面好像是有人跟着我们，但应该不是冲着那琴来的，说不定香少爷已经拿回琴了。”

小幺说的似乎很没道理，毕竟没有修为什么都没做，怎么会失而复得，但师兄听了还是觉得很宽慰，似乎这一路的烦恼只有小幺姑娘能够理解、分担。

“我们尽快帮你弄到那莲，然后转回寻琴，那些人修为不弱，定是世家之人，想来不难查。希望不要是万家。”

“前面就是万沙城，不是那便不必去，如果是那想来此时去了，我们怕反而做不得什么，若我离开后、、、”

小幺知道梅琴尚在，就在大黑身上，但大黑很受世人厌恶，她不想大黑受伤害，所以一直很难告诉尸兄琴的下落，但自己确实是累赘，尸兄修为很强，可如果加上自己，哪怕是只能被擒了。所以她不想进城。

“恩，若顺利能够拿到莲，也是好事。那我们在城外休息，明早继续北去。虽说将近夏末，但这万家已处于北方，气温冷得厉害，晚上我进城弄些衣物。”

“好。”

斗转星移，人影不减，灯火似要与天争锋，破开黑色的画卷。

夜如钩，那月便是整个景，尸兄下午便入了城，四处采购，倒是东西不少。师兄正想着真该带小幺姑娘逛逛。

“这位兄弟可要帮忙？”

“恩？多谢，不用了。”尸兄闻言随意的回道。

“听说尸族功法只修武道，不进圣境，想来必有不凡之处。不知我等可否赐教一二。”

“万家？”尸兄放下诸多衣物，皱眉不悦道。

“我等只是仆役而已，早就听闻尸兄大名、、、”

“滚！”

尸兄有些烦躁，对方知道自己身份，那么小幺独自在城外小客栈，是否安全？

这一声自带着滚滚血气，声透骨肉。三五成群的年轻人虽皆是武道强者，仍然气血翻涌，腑脏受创。

“你、、、狂妄。”

“废物。”尸兄言语时卷起东西继续出城。

一群年轻人本豪言壮语，但那一声震碎了他们的侠胆，即便有人叮嘱他们惹起争斗，他们却失了斗武的勇气。眼睁睁看着尸兄扬长而去。

万沙城自有万家强者。

“你看如何？”

“父亲，此人修为不弱，但在我万家翻不起浪。”

“找这些废物去试探有什么意思？放他去吧，十卫先前已经失去了先机，此时徒劳而已。后面来人或是机会。”

万家之主万乘似不在乎任何胜败。

万家功法神印诀，神算之术天下独绝，此前双算：一者，劫客栈；二者，回望峰迎客，至于客是何人，自始至终未露面。

城外自有万家人物，小幺仍是冷眸相对，战未起，尸兄回师及时，草草结束，二人匆匆北去。

万家却开始严阵以待，待后来者。

鱼儿清晨疾驰，午时不到，已近沙城。

群山环抱，渺渺尘沙如海，那城自是其中乐园，曾经的乐园。但自己离开很多年，随香公子离去，如今又因香少爷再临。

一路上未曾见到少爷，但也没见到尸兄，所以一直北行，此时见城。那么必有一战，无论当年被定为叛族罪还是如今少爷的缘故。

城外如常，只是这站着的土地震颤，尘埃聚而成沙，沙是干河，沙是一条路。

战之路，或者生或者死。

鱼儿没有踏那条新路，而是沿着它蜿蜒进了原野，原野是沙海。在城东方不远，看似不大，但想要走出来却也不易。

其中有二十位族卫。

“你在城中不久，虽算不上万家人，但公子曾经带你回来那便算是，所以要受族规约束。”

“因公子，我是万家人？也因公子，我是万家叛徒？”

族卫沉默不语。

“万家的规矩奇妙，但与我何干，我只是公子捡回的小丫头，没入万家族谱，在这沙城生活时间也相当短暂。你们想留下我？”

“万家绝学不容外泄。”

“公子从未教过我。”似乎觉得和这些人说话没意义，鱼儿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少爷有经过此城么？”

“如今的香少爷？”

“你们么见过？”

“应该未经过此地，族中没有行动。”

“多谢相告，我会留你们性命。”

简略的话，却酝酿出莫大凶险。

三里沙界封闭，鱼儿独自应对二十族卫。

武道境界皆有兵器，是杀戮之王—刀，那是重刀。

配合万家绝学神印诀的精妙，刀刀夺命，命如丝。

鱼儿是圣境二重灵识境，灵识御道自成杀机，绝妙的杀机。丝丝道力由念而发，现行便伤人，有痕便有血。

只是二十族卫不是来送死，二十来杀人，那么就有对付圣境的手段。

二十把刀，齐齐斩下，鱼儿深入沙海。可惜刀亦紧追不舍。

三里沙地，千万粒沙被分成二十份，每一份逾重万斤，二十万斤刀锋合力斩下。鱼儿灵识强大，御道力无穷，但瞬间暴涨的锋刃依然让她受伤。

肉身无恙，识海受创，头一阵剧痛。

这是她第一次对敌，亦是第一次知道武道人物也可以伤到圣境，甚至能杀死圣境。

这一切都是那沙行成的河，那干河便是阵，是配合神印诀的阵，是以前的公子首创的战法——阵。

这世间若说谁最了解往日的香公子，非万家莫属，谁让他就是万家三公子呢。

阵虽是成了，但威力自然差之十四年前，千万里外。

鱼儿有伤，但曾承情询问少爷下落而不杀，此时却不好把握。

千万粒成刀，二十人如牢，难以脱身，除非杀死他们，否则自己怕都难以脱身了。

只是、、、

细想时，却觉得这似乎就是万家算好的，故意告诉自己少爷行踪，但那句话却又不肯定，让自己犹豫，手下留情便会负伤。

如此想来，万家真是可恶，算计这般深。难道自己圣境还真斗不过武道巅峰？

恨意丛生，杀意渐浓。

二十族卫自有重创不起的，鱼儿同样心绪不宁，她觉得不对劲。

即便少了一半，但剩下的人依然如故，而且他们的刀比先前更凶狠沉重一倍，但出刀速度更快，乃至攻击更刁钻。

看着滚滚沙尘弥漫，那沙中渗入浓烈的血，带着杀气，带着恨。

鱼儿灵识细细感触，竟发现那是三里沙构成的血人，人手中有刀，左右各一。

自己和十族卫战，但对方战力比之刚才二十人更强，这是混血成人，好残忍的手段。

看来万家真想留下自己，那少爷怎么办？

万家当初逼离公子，如今难道少爷又要遭其暗算？

自己怎能死，出来本是保卫少爷，却不想处处是少爷救自己，此时一定要出去，至少为少爷示警。

鱼儿眉间渗血，眼眸紧闭。

识海如潮，灵识来自精神，精神需要肉身滋养。鱼儿在催动肉身脏腑，化血凝精，炼精成识。

这是死战，未杀敌而先伤己。

尚存的十卫见此，虽面露不忍，但仍不曾留手。

他们未出刀，而是自刎而死。死是为了更多的血混入沙中。

三里地已成绝地，绝地有巨人，淡色暗红的人，守卫者领地。

而领地中有一女子，窈窕之年，轻带飘飘，柳眉隐隐。

眉梢似黑痣，是血。

血沙之人发出巨吼，吼声成刀，每一刀万斤重，而刀有千万，成亿夺命刀临身。

鱼儿面不改色，嘴角上扬，心愿已遂。

万千沙终究在道之中，沙中自有道力，这便是当初少爷破解息水咒而用的水息咒之理，鱼儿同样如此，但她没有剑，以身强行融入沙的世界，不仅伤身更伤识海，这需要海量灵识之力，鱼儿拼尽全力施为。

一抹血飘散空中，来自二十一人，也可说来自一人。

二十位族卫合成的血沙之人，血沙之人内困着的鱼儿。

远处望去，只看到那飘飘衣带，周围淡淡黄沙笼罩。此时沙落，人亦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