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别人信任是件很艰难的事,很多时候人都会因为这种原因而面临无路可走的处境。
同时信任也是件可以让人能够得到更多机会的唯一捷径。比如升官发财,比如娶老婆,甚至还比如要自己活得像个人。
因为许多人在面对复杂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时,都不像是个人,例如老板和下属的关系。
有人为了钱将自己的老板奉若生身父母,有人会为了钱将自己的下属当下属作牛马。
任何旁观者站在那样的场景面前都会觉得丑陋,然而这些却不会因为丑陋而不被传承下去,毕竟钱是世上最干净的东西,它甚至可以买到尊严。
不过以上的事在熊潇的身上却没有发生过,因为当一个人有足够的本事是不需要愁钱的,当然他也会受到别人的尊敬。
而这便是人活在这个世上所追求最美好的事情。
谙达汗坐在地上,像往常一样跟部落中的人们一起行军,烤的焦黄的羊腿在嘴中细细嚼着。
麦丹的目光却从谙达汗那里寻去,他看到了一块“石头”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地方伏着。
这个色目人后裔的身上也穿着那样一件灰色的袍子,麦丹奇怪的是这块不像石头的“石头”,竟也发现了自己。
准确的说是那块“石头”先发现了自己,这块危险的“石头”的冰冷虽不及谙达汗,却也让麦丹无法直视,这样的“石头”又如何不让麦丹觉得好奇呢?
谙达汗见此递给麦丹一块羊肉,道:“吃东西的时候别乱看。”
麦丹回头问道:“您有事瞒着我?您说过,您会帮我们赶走那些南朝人,难道就只有他一个吗?”
谙达汗耐心的削着羊腿,道:“他也是南朝人,这样的人更胜过一支军队。”
人命如浮萍般的杀戮,永无止境的仇恨,以及民族间无法愈合的伤口,都是战争所造成的。
所以比起军队将战火引向自己的家乡,还是让这个跟敌人做朋友的好,毕竟这世上不可能只有单一的矛盾。
麦丹在望向熊潇时,发现熊潇已经不见,谙达汗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却没有要帮助的意思。
第一次的帮助谙达汗就已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捕猎者不应该将要捕捉的猎物围死,一方面是为了防止猎物的反扑,一方面是为了能够让猎物有所松懈。
麦丹忽然问道:“他去了哪里?”
谙达汗将羊肉装进袋子,用力的抛出去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些,诱饵是不需要知道猎人在哪里的。”
麦丹吃惊地看着谙达汗,道:“你为什么会这样相信你的敌人?”
谙达汗没有回答麦丹,而是起身对侍卫道:“我们继续出发。”
侍卫转身朝着休息的漠北兵卒们传完令后,扶着要强的谙达汗上马继续前行,但他们却走得很慢,在追来的刺客看来也像是在等一个人。
待谙达汗和众人走远,熊潇才拾起装满喷香羊肉的袋子,大口的嚼了起来。
这样的生活熊潇已经很久没有过了,但杀的人却越来越多,而且追来的人也越来越多,尤其是快要到谙达汗大营的时候。
这世上本就不存在敌人和朋友,有的只是相互利用的人。
所以谙达汗没有回答麦丹的问题,就连他自己有时也觉得这个世界太过残酷,残酷的就连他这个老人也都忍不住怜悯。
即使麦丹作为谙达汗的军师也不能够明白,或许是他的年龄还很小的缘故吧。
说起麦丹这个年轻人,那可是头一个让谙达汗称赞不已的少年,这少年不仅智慧,而且英俊。
就连那两点也算不得什么,因为光有那两点还不能被人认可,懂得藏住最好的东西才算得上一个完美的人。
因为许多人就是藏不住自己的优点而遭到别人的妒忌,在这个时代里,尤其是注定要走上位的那些人必须要学会这一点,否则光是被动的防备便可让自己无法施展。
而麦丹却在谙达汗的手下做得很好,好到就连谙达汗那样的人都对他有意无意的防备。
麦丹完全有能力坐上更高的位置,但他却生在色目人和漠北人的部族中,就算是漠北人那样豁达的性格也无法容忍这样一个异族人。
除了谙达汗外漠北的每一个人都用异样的眼观看麦丹,人与人的隔阂也因长相变的淡漠。
漠北人自然也不会知道,就是因为他们的这个举动,才使得漠北近年来的矛盾变的越来越严峻,就连谙达汗也快要支撑不住现在的局面。
所以求和是迟早的事,谙达汗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将麦丹捆绑在自己的身边却不给出实权却是谙达汗的退路。
谙达汗甚至想到自己的军队如果有一日相信了那个异族人的话,那他的孙儿把汉那吉的结果会是如何。
但谙达汗却没有想到,麦丹早已对他的心思猜的透彻,甚至谙达汗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被记在心上。
除了熊潇这件事外,麦丹几乎可以做漠北的第二个大汗。
因为跟严世藩之间联系的正是麦丹,谙达汗正是因此才没有让熊潇跟麦丹见面,可事实总是难以预料。
人越是害怕什么就越会来什么,古往今来几乎从未例外。
麦丹的马跟在谙达汗的后面,谙达汗趴在白马上安睡,没有人会去注意麦丹的手上有没有刀,因为人们的注意力都在马上。
马跑的太快谙达汗会被摇醒,跌下来的谙达汗不管有没有事都会用马鞭抽人。
而谙达汗的马鞭现在紧握在麦丹的手里,显然暗中的较量已不能满足麦丹心,虽然很残忍,但他不得不叫醒美梦中的谙达汗。
正当麦丹想到抽打白马的时候,谙达汗不然坐了起来,回头看向一脸笑意的麦丹。
谙达汗打了个哈切,道:“很久没有赛马了,你陪我溜溜吧。”
麦丹不觉自己脸上已经出汗,只道:“好啊,大汗您可要让着我点,您的马可要比我的有力。”
谙达汗夺过鞭子,似箭一般窜了出去,麦丹忽然反应过来,喊道:“大汗,您等等!!!”
此时的谙达汗如何敢停留,纵马驰骋让身后的漠北兵卒吓破了胆,怕的不是谙达汗从马上摔下来,而是怕路上再遇上什么危险。
然而他们却还是慢了一步,谙达汗的马忽然踏进了泥沼,就如他现在的处境一般无法自拔。
麦丹紧握缰绳,嘿嘿一笑道:“想不到大汗竟走到了这里,您可还记得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谙达汗却没有生气的说道:“这里当然是我胜利过的地方,我能回到这里就说明我一定能胜利,不信你看。”
麦丹冷笑道:“大汗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这种小孩子的把戏了?你还是乖乖的别挣扎的好。”
熊潇站在麦丹的马身上,用剑抵着麦丹,叹息道:“人在快要死时说的话往往更为可信。”
麦丹笑容僵住,却心一横将马缰一扯,熊潇翻身下马想要护在谙达汗身前,却不了自己也陷入泥沼中。
麦丹也不由一愣,随后道:“我想这个结果你们也没有料到。”
熊潇想要用剑将麦丹一剑了结,却被陷入胸口的谙达汗拦住,道:“杀那种人你不觉得手脏吗?等下我的卫队来了,劳烦你把真相告诉他们,你会活下去的。”
熊潇苦笑一声,道:“你怎么办?”
谙达汗摆了摆手,道:“我又回到曾经胜利的地方,你们应该替我感到高兴。”
麦丹却在那里一句也听不懂的干嚎,用漠北话道:“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吧,再不说可就没有机会了,我会让你们死的很光荣的。”
就在这时一条绳索扔了过来,然而却扔到了麦丹的手上,而麦丹却将绳子全部仍给了熊潇身后的谙达汗。
这时已不用熊潇向众兵卒解释什么,那些兵卒们纷纷愤怒地看着麦丹,麦丹却横刀立马的挡住了众兵卒,见此有些人甚至动摇了念头。
熊潇借机用绳索重重的抽打在麦丹的脸上,未及对方反应,长绳更是将麦丹的脖子套住。
“啪”的一声高高抛起的绳索重重落下,打在麦丹的马身上,反而将熊潇拽了出来。
再看麦丹的颈骨已和绳索连在一起,缰绳却还牢牢地缠在手臂上。
熊潇未做停留,又将谙达汗拉上来,道:“你若是再胖些我都打算放弃救你了。”
谙达汗笑了笑道:“你不会的。”
熊潇望了望谙达汗,又看了看自己,大笑道:“你为什么这样相信我?”
谙达汗依然没有答案,因为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会如此的相信这个年轻人。
或许是熊潇身上有着某种魅力,或许是因为他们有着解不开的矛盾,而最了解自己的却是那个跟自己有矛盾的人。
总之朋友和敌人总是那样微妙的转换着。
反正两人心中都明白,为了同一件利益而走到一起的不是朋友,便是敌人。
上天已经给了人们最公正的结果,漠北将不会再有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