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妃两两交头接耳,有几位早就视线对准门口。皇帝也是一脸考究新奇,朗朗喊出:“宣进来吧!”
皇太后手撑住案几,直直腰背。
少顷,果然门口雪亮灿灿,绰绰约约走来一位少女,发带凌舞,衣袖浮动,就连一向自命不凡的延华固伦公主都心生佩服,只是当焦点聚汇少女的脸颊时,不约而同地抽气噤声,面具苍老丑陋,配上修长玉立的身形和惊鸿游龙的姿态,说不出的诡异可怖!
殿上的皇太后与景太妃虽然面面相觑,但多年虔心礼佛终究是添了分古井不波。西林奕暄俊脸片刻划过吃惊,倏忽镇定问道:“姑娘,就是越王谷神医?”
沈清妍客气地对众人纳福问候,对周围妙女丽人的神态举止了然宽容,淡雅地:“草民正是!草民因往事,所以戴上面具。如若不便,草民自当摘下!”
如山泉流淌在深山老林中,幽邃、宛转、深湛,闲似浮云,淡似清雾,散似轻风,空似曲径--西林奕暄心旷神怡,眼睛不知不觉迷离,百会明净,头皮发麻,这才惊醒刚刚竟然失神,逃荒地抄起茶盏浅啜小口,神思清爽正色道:“姑娘不愿意,朕也不勉强!姑娘旅途辛苦劳顿,先沐浴休息吧!”
“多谢!”清妍打断西林奕暄的话锋,薄语道:“不过如果太后方便,草民想现在为太后把脉,既能早日治愈太后,也能让草民早日回谷。”
太后的病不宜久拖,清妍也总感觉这皇宫气象非比寻常!
西林奕暄心思微凛,与皇额娘交换眼神,舒缓地:“皇额娘决定吧!”
“那有劳神医了!”皇太后晃晃全身,温和可亲。西林奕暄、皇后一左一右搀住皇太后,皇贵妃留在殿外吩咐其他妃嫔回去,景太妃撩开帘布时意味深长地丢过一个眼神,皇贵妃悄悄点头。
仅仅一个眼神交换,谙尽无数事。
最后一个进暖阁的是沈清妍!
薰香飘忽,滴漏脆滑。床侧的香案上恭恭敬敬地供着一尊紫玉观音,烛光明曳,香烟依依,下面摆放着一卷《杂阿含经》,经书有些破败,显见得翻阅甚频。书旁的念珠棕灰润泽,隐隐莹闪,堪似那大慈大悲的菩萨的木然眼睛,哀悯怜苦。香案的对面窗口是茶几,盏盅齐整,青花茶罐纤尘未染。
沈清妍在楝木凳上坐定,思绪流转,搭紧皇太后脉搏。
皇帝皇后沉默急切,景太妃目光死死扣住沈清妍的手,不发一言。
慈宁宫暖阁,阒其悄然。佛香霭霭,菩萨通彻。
清妍忽然眉头颤动,惊讶收回手。
皇太后已沉沉而睡。
清妍瞥过三人起身彳亍,皇后俯身为皇太后掖好被单,西林奕暄背手静静地看着波澜不动的清妍,麦色的俊脸上浅现惴惴不安之情。
“神医,皇太后怎么样了?”终于景太妃率先打破房间的无声无息。
来来回回好几圈,沈清妍吸气,仍然是那么不带多少感情:“草民有一些疑虑,望请皇上析之!”
皇太后的显脉近似热毒,隐脉却是……
“但问无妨。”西林奕暄感觉到她的不焦不躁、从容不迫,稳妥之心油然而生。
“皇太后平常都做什么?”
西林奕暄握拳敲击额头,景太妃又道:“皇太后以前一直礼佛颂经,自从生病以来便没了精神!”
“那皇太后可有特别嗜好?”
“皇额娘倒是十分喜欢喝茶!”开口回答的是皇帝,在清妍眼里有点字斟句酌。
礼佛!颂经!喝茶!
果然如此!
清妍突兀地心生厌恶,难道有人故意为之?
想到这里,沈清妍信步至茶几前,右手指习惯性地一下一下敲打桌面,低哑松软。西林奕暄耐性不佳,考量忖度,眉眼间掠过半分惧色,不过眨眼刹那便神情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