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暖阁内医官宫女惊惶匍匐在盛怒火爆的天子脚下,连尊崇谦恭的景太妃、皇后也是诚惶诚恐地跪倒地上,神情苍白无力,下唇猛颤。清妍虚步飘然至床前,纤手流星划到皇太后的寸脉。
积香毒发!
省略望、闻、问,清妍也是怒火中烧,罕然厉色:“我不是警告过你们不准再让皇太后饮茶的吗?”
振聋发聩!皇帝一时铁青的俊脸短暂失神。
清妍义愤填膺,蹑影追风点住皇太后几大要穴,激动得乌丝上的流苏左摇右荡。
砰!重拳硬硬地击在桌上,震得杯盏“当当”直响,挟卷着怒浪愤涛,让后妃医官只觉得脸面生疼,皇后双手撑扶不住差点跌扑在石板地上。
“去取古琴!”清妍凉凉地睨了咬牙切齿的西林奕暄,纵有万千不满,不温不火地丢了一句,“皇上皇后扶住皇太后,其他人门外候着。”
“我要为皇太后祛毒!”
此言一出,死寂尴尬的暖阁中,景太妃首先抬起了复杂的脸庞。
篆烟回香鼎,法相庄严,帘影摸窑觚。青纱窗下,芭蕉扶阴,春风送杏香,撞上软帘门上的红木联牌,牌上的“正性空色”字迹影相交揉。
丝桐横陈,琴案对面,皇帝皇后峻肃沉寂,两人将枯黄不济的皇太后扶正,两旁的修仪女官敛声屏息,稍一抬眸便已将对方眼中的紧张收入心底。
沈清妍端坐红椅,伸曲弱指,匀和内息,暖阁内外,纱木厮磨,水漏滴答,心中鼓喧震震。“皇上、皇后,‘琴瑟音和入医术’一旦施展,切忌摇晃太后凤体!”清妍睫毛缓缓阖下,灵息朝向皇太后,捻拨弦丝,商音铺阶,慈宁宫上上下下丰润鲜丽的音符。
外殿,景太妃双手悠闲地搭在扶手之上,下垂的手死死拽住,焦躁,忐忑。
松了松双拳,景太妃闭目沉思,半响,扭头压低声喉,对身侧的中年女官道:“桑钥,去取‘茯苓’!”
正说话时,来请皇太后圣安的妃嫔陆续赶来,景太妃扫视一番,皱起眉头问:“皇贵妃怎么没到?”
估摸着景太妃因皇太后的病发而心情烦乱,荣贵妃陪笑着:“太妃不知,皇贵妃姐姐料理选秀的事儿,在清宁宫召见提调尚宫!”
能说会道的静妃最耐不了,福身行礼:“皇贵太妃,皇太后的病情怎么样了?”
此言一出,妃嫔们齐齐走出对琴声的诧异与猜度,踱向景太妃。
暖暖眉眼唇鼻勾画出的神情,景太妃半是温慰半是忧虑:“神医正在诊治,想必很快太后就可以凤体康愈了!”眼神深渊处却嘲弄似的鬼火晦明难辩。
暖阁中风雾腾腾,琴声越扬苍劲。沈清妍脖颈肩头,湿发沾腻粘乎,裳角衫带忽卷忽张,银针正确不误、力量分毫未差地刺进皇太后身体的二十四处穴位。
皇后心思全在大汗淋漓的皇太后身上,皇帝倒是对清妍的高妙神针叹为观止。铮!
最后一个长音在皇宫内惊天动地地劈开,皇太后软弱无力的身子乍地腰挺,身上或深或浅的银针尽数如离箭般弹回清妍袖口。皇帝二人神思一荡,手中皇太后的身体沉沉地歪进床铺。
皇后惊呼之余朝琴案后看去,皇帝大步流星地扣住清妍欲抬起的骨手,眼光犀利,丝毫没有感情。
垂睫遽然睁开,清妍丢过一记眼刀,西林奕暄左颊肌肉抽打,握住她手腕的拳头空了下来,脸上涌动的狂怒暴愤隐淡几许,但还是唬得皇后寒噤畏言。
“朕皇额娘怎么样了?”
皇后听得明白,君王的声喉压抑,更像是怒火将焚,不知神医受不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