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毒刚消尽,需注意休息。”
皇帝也听得真切,沈清妍虽有几分消乏之感,但声音清冷凉漠,宛若晚秋徐风,寥落无痕。
见手腕抽不回来,沈清妍不恼不怒,素幽幽地抹了眼皇帝,没有开口。
慈宁宫暖阁,滴漏叮咚,树声潜入。
尴尬,滋长在皇帝三人中间。
“皇,皇上……”皇后碰了碰皇帝的龙袍,硬硬头皮:怎么神医的脾气比皇上还拧?
挣脱皇帝的“龙爪”,沈清妍起身拟药方。毫笔在砚里蘸起蘸下,手指在纸上拂来拂去,视野跑向了窗外的桥池亭花。
皇帝清清嗓子,朗声轻松地:“姑娘医术精湛,不知是否有意愿留在太医院,将来说不定还能入拜医部尚书!”
粗鲁无礼地误会神医,皇帝恼丧难遣、耿耿于怀,清妍行若无事的性格更让他忽忽空虚,扶鼻嗅嗅,皇帝柔软龙音:“今日多亏姑娘医技才得令皇额娘……”
“这是药方!”清妍咸淡适中的话音从皇帝的话锋中破出,不改往昔的素纯闲淡,如云舒云卷那样随性自然。
将药方丢进皇后手里,沈清妍近床仔细查探了皇太后的脉动鼻息。皇帝因为对刚刚行为感到不妥与悔恨,耐下性子等着清妍回应。收回视线准备投向窗外,皇帝瞳孔精光掠闪,被皇后手上的方子吸引住!
药方的字迹沉约雅朴,勾连散而不垮、聚而不密,线条瘦滑轻韧,排列美艳不妖、华彩不丽……体露半襟,香袖以无言,垂罗裙而不语。似湘陵妃子,斜倚庙朱扉;如月殿嫦娥,微现蟾宫素影!
呵!皇帝不明白,精神如何从药方“唐突”至西厢记?而且还是张郎思春慕女那段。嫦娥妃子,宫中红颜簇拥飞目;不用问谁从湘陵来,谁家籍贯是月殿;只用问有谁自湘陵来,有谁家乡是月殿?
屋里沉寂下来,帘门外细碎夹杂着妃嫔们的娇音柳语。
神医何时出了暖阁?!
恍然地望向皇后,皇帝挺胸自傲地走了出去。怎么回想,怎么觉得神医倒有几分神尼的味道!
皇额娘的病安复在即,天子一扫往日阴霾,纯爽干净地咧嘴开怀,心里念叨着“神尼、神尼”,戏想着封个什么雅号给她!
殿中妃嫔衣服摩擦,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便庄肃危立,玉容上挂着端重
焦躁的模样,心下也都暗闷:皇太后的病究竟怎么样了?
毕竟是景太妃资格老些,又侍奉皇太后尽心尽力,也是最有身份询问皇帝皇后的。
“皇上,皇后,皇太后的病情怎样?”
如果是半年前,景太妃也得如履薄冰、缜密严谨地一字一句,深怕触恼了逆鳞,讨个没趣,失了身份尊严。但今日皇帝刚从内室出来,景太妃目光秋毫明察般地辩出皇帝步态轻稳,节奏闲适,俏唇上溢满了欣笑,连带皇后也是轻松缓和,不像以前阴郁不宁。人逢喜事精神爽。皇后盛颜扶住宫中的老太妃,正开口之际,沈清妍从一处偏阁浅步而出。
皇帝寻声侧首,闷闷难解:她不是先朕出来吗?
皇后完全是一副贤妻良母地感叹:幸亏神医,皇额娘终于可以凤体安康了!
妃嫔们最是好奇仰慕:以琴音疗病,闻所未闻啊!
稳稳当当地行完礼,景太妃疾步跑到清妍面前,抓起手就直嚷:皇太后没事吧!神医真乃华佗再世、扁雀重生!回时本宫定要好好谢谢!说到动情处景太妃眼眶微红,老泪先流,皇后娘娘仁慈善良,其他的妃嫔敬崇孝恪,燕瘦环肥地围住太妃抹泪劝言。
清妍趁机拉回被抓得生疼的手,睛星注注:回去?景太妃竟下起了逐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