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墩子就似笑非笑地问:“殷大哥,昨晚你和我姐在做什么?”
殷其雷一怔:“昨晚你没睡着?”
“睡倒是睡了,就是睡得不沉,迷迷糊糊之中听见你和我姐争吵什么。殷大哥,你不会对我姐霸王硬上弓吧?”墩子一脸坏笑。
殷其雷越发相信,墩子昨晚根本就没睡着,他和铃儿发生的一切都没逃过这小子的耳目,只有干笑一声:“上弓未遂。”
墩子神秘兮兮地凑到殷其雷耳畔:“殷大哥,你要真想上弓,我可以给你弄些蒙汗药回来。”
殷其雷诧异非常:“你确定你们是亲姐弟?”
墩子嘿嘿一笑:“我姐迟早是你的人,这种事早办和晚办又有什么区别?”
殷其雷大有遇见知音之感,拍拍墩子肩膀:“兄弟,你的觉悟比你姐高。”
铃儿从厨房端着一砂锅清淡的粟米粥出来,算是今天的早餐,殷其雷生怕铃儿双目失明,一不小心倾了粟米粥,急忙跑去接了过来。
墩子拿了碗筷出来,铃儿说道:“墩子,你快点吃,吃完出去探探消息,看看那些回鹘人是不是在抓殷大哥。”
……
中午时分,墩子出来带来一个震惊的消息:穆尼死了!
“穆尼怎么死的?”殷其雷吃了一惊。
“我从给皇城契丹贵族送瓜果的老谭头那里听说,穆尼昨天下午带着汗血马去见耶律李胡,那匹汗血马不是被殷大哥下了巴豆粉吗?耶律李胡骑着汗血马跑了一圈,汗血马忽然发起癫狂,将耶律李胡摔到地上。耶律李胡生性残暴,当场拔刀砍死汗血马,又叫人将穆尼投入火坑,将他活活烧死。现在,穆尼的儿子穆力带人正在四处抓捕下毒之人呢!扬言要给穆尼报仇,血债血偿!”
殷其雷觉得奇怪:“巴豆粉不是只会让汗血马虚脱吗?怎么还会让它癫狂?”
“这我就不懂了!”
铃儿暗暗心惊,说道:“阿合奇真是歹毒,只怕给你的不是什么巴豆粉,而是另外一种能够让汗血马癫狂的毒药。他早就知道耶律李胡生性残暴,就借耶律李胡之手,出去穆尼这个生意场上的竞争对手。而殷大哥你,就成了阿合奇的帮凶。”
“我在街上也看到很多回鹘人,似乎也在寻找殷大哥,穆尼都死了,他们还要殷大哥做什么?”墩子表示不解。
“自然为了杀人灭口。殷大哥要是被粟特人抓住,带到耶律李胡面前,告了阿合奇一状,阿合奇也要吃不兜着走。是以,回鹘人不可能放过殷大哥。——殷大哥,你这几天千万不能出门!”
殷其雷呆若木鸡,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初来乍到,竟会卷入这样一场商业阴谋,现在粟特人和回鹘人都要置他于死地,他该怎么办?
……
到了傍晚,饭后,墩子忽然神秘兮兮地将殷其雷拉到一边,掏出一小包白纸包裹的东西,笑道:“殷大哥,你看我给你弄到什么了?”
“什么?”殷其雷一脸木然。
“蒙汗药!”
殷其雷吓了一跳:“你小子,你真的要我对你姐下药吗?”早上他还以为墩子在开玩笑,没想到这小子真把蒙汗药弄来了。
“你不是要上弓吗?”
“操,有你这么做弟弟的吗?”话虽这么说着,殷其雷还是把蒙汗药拿了过来。
墩子嘿嘿一笑:“殷大哥,晚上是不是要回避一下?”
“废话!”里屋两张床,三个人睡,他真要和铃儿搞出什么动静,这小子不就在旁边看现场直播吗?
“可是我没地方去呀!”
“你在外头有朋友吗?”
“倒有两个玩得好的,格里花和鼻涕虫。”
“你先到他们家将就一晚,我不会忘了你的好处。”
墩子嘿嘿一笑,伸手到了殷其雷面前:“殷大哥,你看,我也不能两手空空到他们家去,是吧?”
殷其雷无语,就知道这小子不会这么好心,摸出一块碎银给他。墩子欢天喜地,拿着碎银就出去了,生怕殷其雷反悔似的。
殷其雷拿着那包蒙汗药,开始进行一场激烈的思想斗争,一边是理性,一边是兽性。但是,最终兽性战胜理性,他将蒙汗药一股脑地全部倒进桌上的水壶,摇了一摇。
铃儿洗了碗筷,从厨房走出来:“殷大哥,墩子呢?”
“他找朋友玩去了。”
铃儿嘀咕一句:“这猴狲子,一天到晚没个正着。”
“铃儿,喝水!”殷其雷给她倒了碗水。
“殷大哥,我不渴。”她是怕水喝多了,晚上又要起夜,被殷其雷知道,又该难为情了。
“怎么能不渴呢,你这么辛苦。”
“真的不渴,你喝吧!”
却见塔吉克带着四个回鹘汉子走了进来,笑道:“殷其雷兄弟,你果然躲在这里。”
铃儿虽然双目失明,但是塔吉克的声音她却记得,面色大变,叫道:“殷大哥,怎么办?”
殷其雷暗暗懊恼,塔吉克来过铃儿和墩子家里,自然很容易就猜到他躲到此处,他怎么就这么大意呢!
殷其雷镇定下来,笑道:“塔吉克兄弟,你怎么来了,快坐快坐。”
塔吉克笑道:“坐就不必了,阿合奇首领叫我过来带你回去见他,殷其雷兄弟,你是自己走呢,还是我们绑你走呢?”
“阿合奇首领要见我,自然是向给我好处,是不是?”
塔吉克哑然失笑:“正是呢,你帮了我们这么大一个忙,阿合奇首领怎么会少了你的好处?”
“我就说嘛,阿合奇首领这个朋友交得值,够意思!”
“可是殷其雷兄弟,你却不够意思,阿合奇首领好心给你一座宅子,好吃好喝招待,你却一把火将它烧了!”塔吉克检查过火灾现场,知道火灾系是人为,不用说就是殷其雷搞的鬼了。
“塔吉克兄弟,这事是我不对,兄弟向你赔罪,这里没有酒,只有一碗水聊表我的歉意!”殷其雷将手中的水递了过去,“你要当我是兄弟,就喝了这碗水,咱们先前的误会就一笔勾销,你看如何?”
铃儿和墩子家住的陋巷,左右还有几户人家,要是对殷其雷用强,殷其雷必定反抗,到时惊动左邻右舍,只怕事情不好收场。于是,塔吉克就笑着接过殷其雷的那碗水,他只猜测,殷其雷和他磨了半天的嘴皮子,只不过是想拖延时间。却怎么也不会想到,水里暗藏古怪,他们进来的时候,根本就没看到殷其雷在水里做手脚。他总不能未卜先知,知道他们要来,先行在水里做手脚吧?
但是殷其雷偏偏就在他们进来之前,在水里下了蒙汗药,只不过这药本是为铃儿而下,现在倒让他们捡了便宜。
殷其雷又倒了四碗水分给四个回鹘汉子,笑道:“四位兄弟,你们也请喝水,以后多多担待!”
四个回鹘汉子望向塔吉克,塔吉克朝着他们点了点头,他们也就接过水碗。
铃儿心中捉摸不透,殷大哥到底在搞什么鬼,不想着怎么逃命,和这些回鹘人啰唆什么?
只听啪的一响,是水碗掉到地上摔碎的声音,接着扑通一声,是人摔倒的声音。然后,啪啪啪啪,扑通扑通扑通扑通,其余四人也跟着摔倒。
塔吉克和四个回鹘汉子叽里呱啦地骂了几句回鹘语,接着便没了声音,全部昏厥过去。
铃儿呆了一呆:“殷大哥,怎么回事?”
殷其雷得意地说:“我事先在水里下了蒙汗药,哈哈,想不到这蒙汗药的药效这么强!”
铃儿惊恐万分,向后退了一步:“那你刚才要我喝水,你是想……”话未说完,灰蒙蒙的眼眶已经充盈泪水。
殷其雷懊恼地敲了自己一个脑瓜,说道:“铃儿,我是一时鬼迷心窍,你别生气好吗?”
“我没生气……”
殷其雷松了口气:“你没生气就好!”
“我是伤心。”
殷其雷一怔:“铃儿,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回鹘人已经发现这里,下次还会来的,咱们应该另找一个地方藏身。”说着,伸手去拉铃儿。
铃儿狠狠甩开他的手,像一只发怒的小兽咆哮:“你别碰我!”缓缓蹲了下来,将头埋在双膝之间,低低抽泣,简直芳心揉碎,她虽知他有一些不正经,但也从未将他想成一个下作的人,现在他竟然要给自己下药!
殷其雷手足无措,柔声说道:“铃儿,是我对不起你,你打我好不好?”强自抓起她的纤手,就往自己面颊摔去。
一连摔了几下,铃儿用力将手抽了回来,哽咽着说:“殷大哥,你为什么要这么轻贱我,就因为我是瞎子吗?”
殷其雷爱怜地将她搂在怀里:“不是不是,铃儿,我爱你还来不及,怎么会轻贱你呢!只是……只是……”他嗫嚅着没有说下去。
“只是什么?”
“只是你这么漂亮,难免让人想入非非。”
铃儿自己看不见自己的容貌,也看不见别人的容貌,对于容貌的美丑从来就没有一个分明的概念,倒是对于心灵的美丑要比常人敏感得多。但是亲耳听到殷其雷夸赞她的容貌,到底还是心存欣喜,幽幽地说:“那你也不应该对我存那种坏心思呀!”
殷其雷心想,这小妞真是单纯,说了想入非非,自然是坏心思了。但是此刻见她情绪已经平静下来,心头一块大石总算落地,柔声说道:“咱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铃儿微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