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浑慌慌张张、灰头土脸地从梭子林跑了出来,左肩插着一枝羽箭。
石大勇惊道:“董兄弟,怎么回事?”
董浑装作体力不支,扑到地上,叫道:“机关,机关!”
石大勇命人先将董浑扶了起来,问道:“什么机关?”
董浑定了定神:“好多机关!有陷阱,有兽夹,还有毒气,闻之即死,我们两个兄弟就这样被毒死了。更可怕的是,地面布满横七竖八的麻绳,埋在不易察觉的草丛之中,只要稍不留心,脚下勾到那些麻绳,就不知从何处射出许多箭来。石将军,你看,我就是被箭射中的。”
“其他兄弟呢?”其实,石大勇看到董浑一个人狼狈地回来,猜也猜到了。
“都死了!”董浑黯然一叹,“要不是我逃得快,只怕这条命也交待在梭子林了。”
“他们埋伏多少人马,我这就向都监禀告,请他再拨一队人马支援,将这一干贼子围剿。”汉军都指挥使耶律巴图死后,耶律李胡授命萧冠暂领汉军。
“没有看到人马。这些贼子狡猾得紧,哪能等着咱们前去围剿他们?想是昨晚他们埋伏的时候,就已布置了这些机关。只是昨晚咱们遭伏之后,立即就引军撤退,没有继续深入。他们不甘心这些机关就白白浪费掉了,故此现在又叫两个人来故意引咱们走入他们的机关,想要借此再消耗咱们一部分人马。”若是真的派兵围剿,只怕殷其雷和兀颜朵儿插翅也难飞了。
石大勇点了点头:“董兄弟,你分析得很透彻呀!”
董浑忙道:“全凭将军平日教诲!”
“既然里面没有兵马,只有一些机关,咱们也就别蹚这趟浑水了,以后别进梭子林就是。”
“将军英明!”
……
等到石大勇的队伍离开之后,殷其雷这才带着兀颜朵儿走出梭子林。
草原空旷,若是兀颜斡在五十里外扎营,他们也应该可以看得到才是。但是现在除了三三两两,一些牧人的帐篷,根本看不到大队人马驻扎的迹象。就像凭空消失一样,怪不得耶律李胡要派人出去打探消息。
却见对面一骑奔来,殷其雷急忙挡到兀颜朵儿身前,兀颜朵儿早已看清来人,笑道:“亲亲好老公,你别紧张,是刘姑娘来了!”
刘虹坐在马上,看到殷其雷抓着兀颜朵儿不肯放手,只道兀颜朵儿被他擒获。娇叱一声,拜星古剑出鞘,身从马背跃起,一剑刺向殷其雷。
殷其雷大惊,将身一侧,但是刘虹出剑太快,他竟未能躲过这一剑,左肩一疼,剑已刺了进去。
兀颜朵儿失声叫道:“亲亲好老公,你没事吧?”
殷其雷白她一眼:“废话!要不你被刺一剑试试?”
刘虹收回了剑,问道:“兀颜姑娘,你刚才叫他什么?”
“亲亲好老公。”兀颜朵儿怕她不明白,解释,“这是他的名字。”心想,刘姑娘也一定会觉得他的名字很奇怪吧!
“老公”、“老婆”本是某些汉人地区老夫老妻之间相互的称谓,虽然年轻夫妻之间不会这么称呼,但是意思已经十分清楚。兀颜朵儿虽会汉语,但对汉语之中生僻的方言口语,尚不明了。
刘虹虽是契丹人,但从小就在汉人地区长大,怎么会不明白“老公”、“老婆”特指的意思?殷其雷曾经言语轻薄过她,她对殷其雷殊无好感,早已将他划入无耻之徒的行列。想是兀颜姑娘心思单纯,被这淫贼占了便宜,也不知道。
“兀颜姑娘,你别听他胡说,他根本不叫亲亲好老公。”
兀颜朵儿认真地说:“他就叫亲亲好老公,复姓亲亲,名好,表字老公。”
“傻丫头,哪有人复姓亲亲的?再说,也不会有人把姓、名、字三者连在一起叫的。要么姓和名一起叫,要么姓和字一起叫。”刘虹无奈地望了兀颜朵儿一眼。
殷其雷忙向兀颜朵儿说:“以后你就将我的姓和字连在一起叫,叫我亲亲老公就行了!”
刘虹怒道:“你这贱人,你还想占人便宜!”一剑又往殷其雷身上刺去。
兀颜朵儿急忙张开双手拦住:“刘姑娘,亲亲老公救了我的性命,你不能杀他。”
刘虹收住剑势:“他救了你?”
“是呀,要不是他,我早就死了。”
“但他也不能占你便宜。”
殷其雷:“刘姑娘,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占她便宜了?”
刘虹:“你哄得她叫你老公,还说不是占她便宜?”
“奇了怪了,她叫我老公,是她在占我便宜。但我素来慷慨大方,被一个姑娘占了便宜,我是不大会介意的。你要愿意,你也可以占我便宜。”殷其雷皮笑肉不笑,他虽明知武功不敌刘虹,但有兀颜朵儿护在自己身前,刘虹决计杀不了他,是以言语也就不留余地地轻薄。
刘虹大怒:“贱人,我杀了你!——兀颜姑娘,你让开!”
兀颜朵儿倔强地说:“我不让开!他是我丈夫,我不能让你杀他!”
刘虹一怔:“你说他是你什么?”
殷其雷笑道:“我是她丈夫,她叫我一声亲亲好老公有什么不对?”
刘虹心想,他要真是兀颜姑娘的丈夫,兀颜姑娘这么叫他,倒是没有什么不对。可是,她明明听说兀颜朵儿还是一个黄花闺女,怎么转眼之间就有了一个丈夫?而且这个丈夫还是一个无耻之徒!
刘虹狐疑不已,兀颜姑娘不会连“丈夫”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吧?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问了一下:“兀颜姑娘,你知道‘丈夫’在汉语里代表什么吗?”
兀颜朵儿面上就多了一些甜蜜的意味:“我知道呀,就是女真语里的‘欸艮’。”
刘虹也会女真语,知道“欸艮”就是汉语“丈夫”的意思,看来殷其雷真是兀颜朵儿的丈夫,她总不能怀疑兀颜朵儿连女真语也不懂吧?
刘虹:“什么时候的事情?”
兀颜朵儿:“就在早上,我们在珊蛮神灵的见证下,成了夫妻。”
既然已成事实,刘虹也不好再说什么,兀颜部向来就将嫁娶之事看得十分重要,不想兀颜朵儿这么儿戏。想来也是殷其雷用了什么花言巧语哄骗了她,一个少不经事的姑娘,最是容易受男人的蛊惑。
“刘姑娘,我哥哥他们去哪儿了,怎么看不到他们的大营?”
刘虹望了殷其雷一眼:“你回避一下,我要和兀颜姑娘说话。”
殷其雷冷笑:“我是她的亲亲好老公,我为什么要回避?”“闭嘴,什么亲亲好老公,恶不恶心?”
兀颜朵儿有些嗔怪地说:“刘姑娘,他的名字就是这样的,就算恶心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何必老是揪着不放?”
“傻丫头,这根本不是他的名字,他叫殷其雷,你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就跟他成亲了呢!”
兀颜朵儿“啊”了一声,惊讶地望着殷其雷,似乎要从他的嘴里得到一个答案。
殷其雷笑了一笑:“没错,我叫殷其雷。”
兀颜朵儿委屈地说:“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没有骗你呀,我现在就是你的亲亲好老公呀,老公呢,就是丈夫的意思。老婆呢,就是妻子的意思。我是你的亲亲好老公,你是我的亲亲好老婆,咱们天生一对!”
兀颜朵儿叫了起来:“噢,原来你……你……”原来先前他都是在调戏她,说不定早就蓄谋已久,想要讨她做老婆。兀颜朵儿心里这么想着,羞态毕露,暗骂一声:这人真坏!
殷其雷挑衅地望了刘虹一眼:“刘姑娘,以后我们夫妻之间的事,还请你不要插手,我们愿意怎么称呼对方,那是我们的事。”
刘虹忍耐着说:“好,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我不管。但是我现在有要事和兀颜姑娘说,请你回避!”
兀颜朵儿忙道:“刘姑娘,亲亲……不,殷老公……也不是……”兀颜朵儿叫惯“亲亲好老公”,一时改口,倒有一些不习惯,叫他“殷老公”就更奇怪了,仿佛她还有很多诸如“张老公”、“李老公”之类的许多老公似的,但是叫他名字,也显得太生分。
殷其雷觉得好笑:“你就尽管叫我亲亲好老公就是,旁人觉得恶心,那是旁人的事,恶心不到咱们。”
兀颜朵儿“噢”了一声,对刘虹道:“刘姑娘,亲亲好老公不是外人,有什么事就当着他的面说吧!”
刘虹只得依了兀颜朵儿,说道:“噢,你哥哥他们连夜赶往南京,并未在此扎营。他们不见了你,怕你遭遇什么危险,让我过来接应你。”她本想和兀颜朵儿说说下一步计划,但是殷其雷在场,她就闭口不说。殷其雷虽是兀颜朵儿丈夫,但也是汉军中人,何况此人无耻至极,在刘虹看来也不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
“噢,咱们现在就走吗?”
“嗯,越快越好,这样才能赶上你哥哥的队伍。”
兀颜朵儿回头望向殷其雷:“亲亲好老公,你要和我们一起走吗?”
“不了,我还要回汉军。”兀颜朵儿身边有刘虹这样的高手保护,他也可以放心了,但是阿伊古丽女扮男装,混在汉军,而且又不会武功,倒是更让他担心。
兀颜朵儿神情有些失落,殷其雷将自己的金疮药塞到她的手里:“你身上有伤,小心一些。”
刘虹看到他的左肩被她刺了一剑,血液已从衣层晕了出来,倒没想过给自己先上药,反而将金疮药留给兀颜朵儿,心里对他微微改观,看来此人对兀颜姑娘似乎并非虚情假意。说道:“金疮药我身上有,你留着自己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