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鳅之死,最难过的是雁子,她像经受了猛烈一击,身体撑不住了,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
雁子颇有姿色,模样虽比不上乔麦,但是,女人的娇媚是一点儿也不少的。这桩婚姻是泥鳅追的雁子。雁子瞅着泥鳅不顺眼,也凑凑合合地过。泥鳅说没就没了,雁子心疼,自己没能给他留个一儿半女。一日夫妻百日恩,泥鳅曾经的点点滴滴,一股脑涌上她的心头,她不禁嘤嘤地哭。
雁子跟着泥鳅的灵车出殡了,咿咿呀呀,哭成了泪人儿。哭着去,埋了,再哭着回来。她脸色苍白,无比悲伤。轻纱似的薄雾笼罩着码头,对面的天空染成了朱红色和紫褐色,飘渺、虚幻、令人神伤。
泥鳅刚入土,村子里有几个光棍对她想入非非,有托人说媒的,有电话表白的。雁子挺烦的。腰里硬看看,都姓姚,说话立马硬了:“雁子乐意跟谁跟谁,她不乐意,谁也别打她的主意!瞅着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雁子对腰里硬有好感。这个世界,什么样的男人都有女人喜欢。雁子觉得他比泥鳅更加像男子汉,泥鳅的生计都挂在他身上,泥鳅死了,腰里硬对雁子更加呵护。
泥鳅撞死了腰里硬的儿子,本应花些钱,赔偿人家的损失,可人家就是不要。乔麦也跟着来了,是腰里硬的主意。乔麦说:“泥鳅死了,你也在难处,这钱绝对不收。要说苇秆儿死了,我这当妈的责任最大,我没看护好他,让他跑出去了……还冤枉了人家王决心,对不住人家啊!”
见腰里硬黑了脸,乔麦忙转移话题:“雁子,你脸这么白,搽的啥化妆品啊?”
腰里硬笑了,不知怎的,他喜欢两个女人在一起的样子,越看越有味道。
雁子对腰里硬这个保护伞感激涕零。但她没有嫁给他的心思,觉得腰里硬是姚家的能人,还有乔麦这样的好媳妇。当然,腰里硬是一个可靠的好大哥,她就跟腰里硬诉苦。雁子无法承受的还有一个问题,泥鳅撞死了苇秆儿,竟然在王决心与朱环的婚礼上公然诬陷王决心,实属罪不可赦的事,她替泥鳅脸红和内疚。
腰里硬忏悔说:“雁子,没有想到泥鳅会出事,本来白洋淀特区成立了,好日子要来了,泥鳅却走了。我要是拦住泥鳅就对了,对不起泥鳅兄弟,更对不起你啊!”雁子伤感地说:“人死不能复活,眼下说啥都没有用了,还是泥鳅命薄啊!”
雁子对腰里硬也不是没有一点怨恨。
如果不是腰里硬,泥鳅也不会死去。两家的事算是扯平了,泥鳅撞了苇秆儿,纯属自取灭亡。村里好多食物中毒的人都治好了,泥鳅也是拉了肚子,泥鳅如果不是身体弱,凭他的水性能够自己游上岸的。最后苦的是雁子,出一家入一家不容易,年纪轻轻守寡可咋活?
“放心吧雁子,往后我养着你!”腰里硬来看她。
雁子悲伤地啜泣,没有吭声。
腰里硬拍着胸脯说了第二句:“我没救下泥鳅,对不起我兄弟啦!”
这个时候,王决心和水牛从雁子门口过,听见了里边雁子的哭声,王决心就扒着门缝看,腰里硬在院里哄雁子呢。
王决心和水牛蹲在门口,听见雁子的声音:“唉,我还没有想到,泥鳅撞死了苇秆儿。我替他赎罪啊!”腰里硬说:“泥鳅是我好兄弟,不是故意的,纯属意外。”雁子说:“作孽啊,泥鳅不该栽赃王决心,还把人家喜事搅了,你应该跟王决心和朱环道歉。”腰里硬加重了语气说:“道歉?我才不道歉呢!如果不是他结婚,苇秆儿能出事吗?我要是跟他服软,他还不给鼻子上脸啊?”王决心气愤了,要冲进去,水牛拦阻他说:“哥,别听了,别生气了,你俩就别斗啦,不值当的。”王决心梗着脖子说:“我俩就是冤家,歪锅对歪灶,歪嘴和尚对歪庙。但是,不怪我,怪他太坏。”他说着,弯腰找了地上的铁丝,将门锁死死拧住了,然后又轻轻拽了拽。
水牛笑着说:“你嘎劲儿又上来了。”
老顺子扛着渔网从胡同里出来了,喊王永泰:“水鬼子,你干啥呢,你家老三出事了还不知道吧?”
王永泰脑子里嗡的一下,急忙问他:“出啥事了?”
老顺子说:“决心跟腰里硬打架,胡玉湖去拉架,一失手把胡支书的腿踹折啦!”
“这个兔崽子!”王永泰一听,两只耳朵吱吱乱叫,浑身抖个不停。老顺子放下兜网,急忙扶住王永泰:“跟你说话呢,你没事吧?”
腰里硬背着两只胳膊,正在他的苇帘厂车间里巡视。空气里到处弥漫着苇叶子散发出来的浓烈清香,人一进来被香气熏得揉鼻子。
车间里共有五个中年工人,三男两女。其中就有泥鳅媳妇雁子。她本来养鸭子的,水污染了,鸭子养不成了,被腰里硬招进了苇帘厂。其他四个全都来自村里的经济困难户。不困难不要,目的是接济一下村里的穷户。村民们都夸腰里硬这件事办得好,积德行善了。胡玉湖在电话里表扬了腰里硬。
姚家人风光了好几天。王决心下意识地缩缩脖子,恨自己咋就没开工厂的本事。
胡玉湖趁机开导王决心,鼓励他创业。
这一阵子,王决心沉默寡言,唉声叹气。他躲在家里给胡玉湖写材料。写好了材料,就到医院陪床,见到胡支书也好有个交代。
胡玉湖的意外受伤,王决心心里是歉疚的。不管谁对谁错,毕竟因他而起。胡玉湖挨了王决心几脚,六十岁的人了,哪能承受骨折之痛?
腰里硬有个习惯,发愁的时候,只有揉搓着大腰带上的老虎脑袋。当然,每次打人之前,擦擦皮带,皮带也老了,“包浆”老厚。上次在笊篱村,皮带打断了,他又找鞋摊儿缝了。皮带宝刀不老,虎头依然闪亮,张牙舞爪,冒着寒光。日子久了,腰里硬也习惯了,只有摸老虎脑袋才能减缓压力,才能打开脑洞。现在,他又开始揉搓老虎脑袋了,一边揉搓着一边吃着鸡蛋汤面。正揉搓着吃着,他的手机铃声响了,是雁子的号码。
雁子第一句话就是:“出事了,永泰大叔过来把机器砸了!”
腰里硬啪地一摔筷子,喊了一声:“这老爷子,够豪横的啊?他去找我闹事吗?”
雁子说:“说找你,你不在,就把机器砸了。”
腰里硬说:“他瞅着王决心吃了亏,老爷子亲自出马了。还有没有王法了,我得找胡支书去!”
雁子挂了电话,没有阻拦。
腰里硬手摸着皮带的铜扣子,眼睛灵活地转了转。他家到苇帘厂有二里水路,划船钻芦苇荡抄近道,一刻钟就能到。他上了船,船上的犄角旮旯都塞满了浓浓的腥臭味。夜风一搅和,腥臭味愈加浓烈了。腰里硬一边划船一边想:王永泰老爷子一向沉稳,今天是不是要把事态扩大啊?王家跟姚家的旧怨没解,又添新仇了。
这下看他胡玉湖咋摆平这事,他掏出手机拨通了胡玉湖的电话。胡玉湖在电话里压低了嗓音说道:“我在医院输液,有事给我发信息啊。”电话就挂了。腰里硬收了手机自语说:“这个老滑头,大半夜输啥液呀?跟你老婆炕头整事呢吧?”
与此同时,王决心也接到雁子的电话,说他老爹砸了腰里硬的编织机。王决心眼睛一亮,拿拳头捶了一下病房里的墙:“爹,砸得好!”他兴奋得还要砸,扭头看看胡玉湖才将手收回来。
夜深人静,杨义成自己在德县,一边看书一边听音乐。甄凤带着儿子子恒去石家庄了,听说甄爱社喝酒喝出病来了,血压嗖嗖上涨。甄凤去看看,过几天杨义成过去。杨义成独自听着外国歌曲,德沃夏克《来自新大陆》的第二乐章。王决心打来了电话。
王决心说:“大哥,你没有走,赶紧回来一趟。最近淀里污染严重,没法打鱼了,姚家人兴风作浪,家里乱套了。再说,奶奶和爹也想你啊……”
杨义成沉默了一会儿,说:“咳,别说了,我也想爹呀,可我现在工作实在是忙。我一定抽空回去。”
王决心收了电话,走出了卫生间。迎面走来了胡铁。水牛看见胡铁就警觉起来,他跟王决心形影不离,做好了防范准备。平日里,胡铁见了王决心,只要没有腰里硬在场,就和和气气。胡铁朝王决心点个头,嗓子眼里呼噜了一声算是打了招呼。王永泰跟胡铁爹胡咸鱼关系不错,胡铁也不主动找王决心碴。
王决心愣了一下,问:“你咋来了?腰里硬呢?”胡铁举举右手拎着的一个黑色塑料袋子,说:“大哥叫我给胡支书送螃蟹来了。”王决心眨巴眨巴眼睛:“都污染了,哪整来的螃蟹啊?”
王决心走进病房,看见乔麦坐在病床边,喂胡玉湖吃罐头。胡玉湖要自己拿着勺子吃,乔麦非要喂他吃。王决心看一眼乔麦,想跟她说句话,又不知道说哪句话好。
乔麦放下手中的罐头瓶子,转脸望着他,叫他出来有话要说,王决心就跟着出来了。王决心担心腰里硬撞见,催促乔麦说:“乔麦,有啥事啊,快点说,要是被你男人看见,回去该为难你了。”
乔麦眼圈红了:“决心,你和朱环婚礼上,我们都怪罪你了。对不起啊!”王决心低头说:“误会,你不是故意的,你别记在心上。”
乔麦说了句“唉”就哽咽了,说不下去了。
王决心说:“乔麦,以后咱不提这事了,苇秆儿的事你要想开点。”
乔麦点点头,揩了揩眼睛回到病房。
王决心一转身看见胡铁,白了他一眼,转身打开黑袋子看里面的螃蟹。
胡铁愣了愣,问:“你要干啥?”王决心反问:“你来送这玩意儿干啥?”胡铁说:“给叔吃呗,海鲜补钙。”王决心嘲讽他说:“咋的,你也想进莲花孝子庙贴照片啊?那你应该先给你爹送几个吃。”胡铁翻着白眼看着他。王决心说:“看着我干啥呀,你想让大叔自个儿下了床吃啊?”
胡铁尴尬地一笑,沉默无语。
第二天临近中午,杨义成开车来到白洋淀。
本来他就要回深圳上班了,听说家里又出了事,只能处理好再走。他开车到了大张庄码头,这道沟没有干,漂着一汪水。如果去王家寨还是要走水沟乘船的,船到了一半,就得步行了。他望着浅浅的淀底,听见汽车马达声,看见刑侦大队长胡大队从一辆警车里跳下来,胡大队告诉他一个消息:“你爹砸了腰里硬家的苇帘子编织机,你弟王决心踹折了胡玉湖的小腿,这都不是小事,不处罚实在说不过去啊!”
杨义成目不转睛地看着胡大队:“谢谢你胡大队,老三跟胡支书关系挺好,肯定不是故意的,我爹他真是的。”
胡大队说:“腰里硬挑的事,老三无意误伤,你爹心里窝火,估计得赔钱。”
杨义成说:“我们王家和姚家有世仇,钱能解决就好啊!”他说着上了船,到了码头,转身走了一段泥路。到了王家寨,杨义成就要往家里走。
王德朝他的后背喊:“大哥,家里只有奶奶,爹他们都在村委会哪——”
杨义成头也不回地说道:“那我上村委会去。”晃了晃手拐进了一条胡同。
此刻,王永泰正坐在村委会会议室和郑继刚副县长说话。胡玉湖躺在医院输液,不在家,王永泰砸机器的事,委托了郑继刚处理。村主任和支委们没在。只有村会计王德志在噼里啪啦打算盘不知在算啥账。他从来不用计算器,说发出的声音不入耳,找不准感觉。
“永泰大叔,我的意见哪……”郑继刚看着王永泰脸上的表情,努力把语气梳理得平淡无奇,“你跟姚力英道个歉,看看适当赔点设备钱,好吧?不用多少钱,那么个意思就行啊!”
王永泰背着手朝家走,一边走一边嘀咕:“赔钱?哼,我哪有那么多钱哪?如果老大知道了,就得跟老大张嘴了。”
正说着话,他身后突然响起杨义成的话音:“爹,您没事吧?别往心里去了,这钱我来帮您赔。”他转身看着大儿子,惊喜地张大了嘴巴。
杨义成亲热地搀扶住王永泰的一只胳膊,说:“昨晚老三告诉我了。爹,不能因钱伤了身体。”王永泰满意地说:“还是我儿孝敬啊,有你这句话,爹砸得不后悔。你爹终于替老三出了口气,还让你回了家,这是一箭双雕,王德也过来,中午咱爷四个喝点酒啊!”
杨义成扑哧笑了:“爹,您咋跟个孩子似的了?听说您出手了,我非常吃惊。老三惹的祸,不能连累您啊?我说话您别不爱听啊……”
王永泰翻了翻眼睛,红脸看着老大:“老三那傻样,我不出手他能赢吗?就是要气一气腰里硬。”
杨义成语气柔和:“爹,不是我说您,您不该砸腰里硬家的机器,决心不该跟腰里硬动手,你们爷俩犯了法了呀!”
王永泰说:“我这叫执法,哪里犯法了?”
杨义成无奈地说:“决心都多大的人了,您还宠惯他?腰里硬他俩啊,这么多年了,还打打掐掐的。您得好好管教他。和为贵,和为贵。为人处世离不开。”
王永泰嘿嘿一笑,说:“老大啊,你不知道,决心这阵子真是窝火啊,上班的事让姚家人顶了,每一次跟腰里硬交手,都打了个平手,腰里硬还搅黄了决心的婚礼,这次更加倒霉,决心对付腰里硬,倒霉的家伙误伤了胡玉湖。我帮儿子砸了腰里硬的机器,决心才算扳回了一局。他的气才顺了。老大,我赔机器的钱,别跟老三提了,让他高高兴兴地把气顺过来。”
杨义成不满意地晃晃巴掌,说:“砸人家机器,还要赔人家钱,人家腰里硬有啥损失?都是法盲,指不定惹出啥乱子呢。”
王永泰愤怒地吼了一声:“回来教训你老子来了?告诉你,这不是你当副县长的德县,也不是深圳!”
杨义成眨着眼睛,不吭声。过了一会儿,王永泰瞪着眼睛问:“老大,决心的事一时半会没有完,你回深圳干你的正事吧。”杨义成望着王永泰,红着眼睛说:“爹,保重身体,别为决心的事难过了,儿女都是操不完的心!”
王永泰眼睛湿润了,深情地说:“是啊,我想开了,想开了。”
老二王德满脸带笑地进来了。
王德从厨房里出来,手里捏着一个煮鸡蛋,热得他咝咝吸气。他看见了父亲和大哥,跟杨义成亲热地打了招呼,然后咧着嘴说:“爹,家里啥吃的也没有啊?馋死我啦。”王永泰对老二立刻脸上开了晴,语气里也有了温情:“你不是吃着鸡蛋呢吗?还想吃啥呀,爹给你做!”
杨义成说:“瞧咱爹总是偏心眼儿,我从德县风尘仆仆地回来了,也不问我想吃啥,就知道跟我耍态度。”
王永泰白了老大一眼,说:“你是大老板,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啥好东西没吃过呀?老二吃过啥呀,跟自个儿的兄弟争吃喝,这成何体统啊?”
杨义成说:“爹您这话要是叫我姑听见了,非找您打架不可,好像他们虐待老二似的,那可是我们的亲姑亲姑父啊!”
王德吃着鸡蛋,厚嘴唇动着,傻乎乎的。
王永泰继续望着杨义成说:“你姑家过的啥日子、啥条件你又不是不知道,能跟你这个大老板比吗?别的不说,就你家子恒要月亮不给摘星星,惯得都没样儿了!”
杨义成说:“你孙子不是有点病吗,不惯着又能咋样嘛?”
王永泰哼了一声:“要是你媳妇不那么势利眼,见钱眼开,能生出个子恒这样的孩子吗?”
杨义成脸色立刻变了:“爹,咱不说了行吧?我就是跟老二开了个玩笑,你看你竟然……王德穷咋的?他媳妇杜梅在容光开着服装厂开了十多年了吧?那钱少赚了?我俩也就看着挺风光,其实啊不见得比得过人家两口子。”
王德说话了:“都不说了,别哭穷了,子恒要做手术用钱,大哥你放心,我和杜梅愿意解囊。”
杨义成饮了一大口茶,说:“咱就不能这么没完没了,解决不了问题。我提议,请腰里硬喝顿酒,一顿不行,两顿。”
王永泰吹胡子瞪眼:“你请敌人喝酒?你让我这老脸往哪搁?你想当叛徒啊?”
王德说:“爹,这是商场规则,以和为贵,大家都赚钱。”
王永泰生气地说:“家族世仇,你们拿来做买卖?”
王德脸上带着些祈祷的神情,期盼两家仇恨和解,毕竟他是过继过来的,对两家世仇的概念不深。
杨义成让爹保重身体,他还有事儿,走了。
王决心跑来了,想见大哥,没见着。
王决心想,大哥就知道当官儿做买卖。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哥几个和爹聚一聚多好?王决心叹口气。
王决心的手机发出了微信声,他一看,是大哥:“三弟,大哥走了。你不要再和腰里硬闹了,没意义。我建议,王姚两家和为贵,这个年代,没有永远的敌人。你年轻,观念新,多做和好的事,千万别打了!”
王决心看看,想想,再看看,再想想。没说话。
王永泰问:“想什么呢?”
王决心就念了大哥发来的微信。
王永泰一拍大腿:“糊涂啊!”
王决心说:“我跟腰里硬干仗,不是自己逞英雄,是为了老王家出头啊!我一堂堂男子汉,能为一己之私吗?”
王永泰说:“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你没脑子,打乱仗,不是腰里硬的对手,总让人家抓住小辫子。百斤面蒸寿桃——废物点心。这些日子,你长智商,你不长几斤智商,别跟腰里硬交手。”
王德不愿掺和这些事儿,他买来几个好菜,张罗哥俩和爹喝两杯。
看着儿子置办了酒菜,王永泰说:“你和杜梅的服装厂挣点钱,不容易。这钱能省点儿就省点儿,没毛病,就是别老给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花就行了。”
王德有点尴尬,说:“我有钱就孝敬爹,没毛病。”
王德站起来,拿着一根没有啃完的玉米棒当话筒,唱起了流行歌曲《父亲》。
天空中突然响起了雷声,雷声过后,就有一阵如诉如泣的钢琴声。
大乐书院的旧钢琴,过去没有人会弹,村里小学来了一位女教师,村里就有了美妙的钢琴声。
在王决心听来,钢琴虽老了,但音色可单纯可丰富了,弹琴人十指的灵动弹奏,不是在按动琴键,而是在按动你的心。
一阵雨后,彩虹美美地升起来。
琴声是柔的,柔如雨后的阳光,盈盈亮亮,温暖平静。苇荡里,千万苇叶的摩擦声传来,唰啦唰啦,有节奏,有韵律,迎合着琴声。琴声传来,如浩瀚的白洋淀,层层涟漪,汇成波浪,荡人心魄。
吃饭的时候,王决心放下筷子,扒着窗子往外看,很是陶醉的样子。
王德心里说:“重色轻友的家伙!”
王永泰说:“王家寨小学来的新教师,喜欢大乐书院,会弹钢琴。”王德说:“爹,听说自从来了女教师,老三总往书院跑,他是不是看上人家啦?看他这点出息!”
王永泰说:“你还说老三呢,自己管好自己,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
王德自知理亏,不敢吱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