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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江山红颜惑 第四章 金石良言赠我心

一夜过后,天未亮便起。薄凉的深秋,已有早冬的身影。

有诗云:“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却不知,梧树叶落金衣裹,错怕霜天碧水残。夏去春娇独由我,人间只谓赤心寒。

昨夜半梦半醒间,好似回到儿时。我还是那养尊处优的公主,而他还是在我王兄身侧,总是一脸冰冷,却又总是让我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我不知道秦萱所提的佳德轩在何处,等陈月姝起身后一起前往。陈月姝给我指明了路,便和我分别。绕过回廊,便见一殿,上有牌匾“佳德轩”。与这宫中大多数宫殿的偏殿不一样,没有飞凤异兽的装饰,只是大殿外门雕刻着朵朵绽放的水芙蓉。

听清风过耳,心中竟然忐忑。绛峰城中“清水芙蓉阁”的记忆突然打乱了因昨日之事残留的恍惚。三月过去,风雨不知过几重,人已不见,心却还是那样寒凉。

兀自发呆,忽听得有一冰冷声音突然轻声呵斥:“为何呆立于此?”

猛然抬头,却见秦萱此刻微有怒色。没想到,一时发呆,竟然又给秦萱一个不好的印象。昨日初到,出师不利,此时仍是事事百转千回,只能暗叹我命时乖运舛。

“秦掌记!”只见两个宫女从旁边而来,纷纷向秦萱行礼。

秦萱只撇了她二人一眼,转身进了佳德轩。却见她两人,一个眉目如画,一个娇颜如花,竟然同时冲我一笑,然后才跟在秦萱身后进去,其中一人在转身时竟还冲我轻轻挤了挤眼睛。我又呆了一呆才跟上去。

犹记得,“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

接下来的几日,我便与那两个女子一同跟在秦萱手下学习。她两人学的是司记司内的日常事务,而我则要从宫中的基本礼仪和规矩学起。

初时,秦萱脸色一直冰冷,不苟言笑,我也只说该说的话,只做该做的事。但见那跟随于她的两个宫女毫无忌惮之色,我也渐渐明白,她本就如此,并不是对我不满。

过得两日,秦萱对我的态度逐渐转好,每每说话不再皱眉,不再呵斥。我只道是这两日我悉心求教,让她不至于烦我。

白日里我随秦萱,可夜里却辗转难眠。自从入宫以来,我还鲜有去其他地方走过,更不用说去见我那假舅舅李茗。本打算趁张召来时问询一下何时可见,但这一等就是数日,毫无音讯,张召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更让我放心不下的还是牧成王赵书言。赵书言自小体弱多病,恰逢皇后大寿,未免入冬之后颠簸受寒,便先其他皇子到达皇城。那日能见到赵书言是偶然,但也是必然。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他的病还是没有好些么?

待得第三日下午,秦萱早早打发了另外两位宫女,独留我一人。见秦萱神色凝重,我竟也惴惴难安。回想几日来所做的一切,好似并未犯错,也只能学着舒琳琅的淡然一如既往等待着秦萱开口。

却见秦萱就此打量我很久,才缓缓道:“你到底是何人?有何背景?居然能令付尚宫和两位司记私下里嘱咐我对你多加照顾。”

我一听,一时如堕烟海。若说付尚宫,倒还有可能,因为有那假舅舅李茗曾嘱托她加以照顾。可是梅绰华和沈莹此举却又是为何?沈莹初见我时,因我不懂礼节而生气,还被梅绰华从中挑拨,她之于我,即使不怀恨在心,也不会有心关顾。还有梅绰华,且不说她本人就是搬弄是非之人,就是她最后对我说的那句话也另有它意。如此两人本就对立,此刻却又为何双双暗中要求秦萱关照于我?

思索之间,却发现秦萱一直在细细观察我的一举一动。

“你也不用考虑如何回答我,这宫中多得是秘密,不是我该知道的我不会多问。”秦萱这话说得冷淡,我却听出她心中隐隐的不安与嫉妒。

我为此讪讪一笑:“秦掌记误会了,不是琳琅托大不愿讲,而是……我也不明所以。”

却见秦萱淡淡冷笑,她只当是我故意隐瞒真实情况。转念一想,这秦萱其实也算不得艰险之人。若是她如陆倾蓉或梅绰华那般,便不是如此问我,而是半威吓半猜测地套我话。想到此处,竟然隐隐觉得这秦萱也算是深宫中不欺暗室之人。于是将前几日入尚宫局后,见到秦萱之前的所有事情合盘拖出,只是隐匿了自己内心的猜测与感受。

秦萱听完,久久没有反应,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终于,秦萱叹了一口气:“你今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乍听此言,有些惊讶,秦萱这几日待我也不见得有多好,此刻居然还会替我担心。

“我送你三句话,就是这三年我在宫中所学的三件事。你可愿听?”

我微微一惊,然后缓缓行礼:“请秦掌记赐教。”

“第一,‘祸从口出’,‘言多必失’。”

心中微微感慨,这便是“讷于言而敏于行”。这岂止是深宫女子应该学会的,放置于天下人世,不论为奴于他人,还是高在某位,言多者并将展露自己内心所思所想,多言也是欲成大事者的大忌。

“第二、‘礼下于人,将有所求’,切莫如‘车尘马迹’ 。”

此意为,送礼于人,就是对人有所求,此目的昭昭然,却千万不能如车马行过一般留下痕迹。心中微微一惊,回想前几日我用金簪相赠于秦萱,便是此番情景。轻者,自此招来他人嫉妒,重者,给有心之人留下把柄。此刻回想,秦萱当初未收金簪,于她于我都好。

“第三,‘鼓脑争头’万万不得,‘韬光养晦’未必是好。”

还记得,梅绰华对我所讲“朝起尽职,夜归晦迹,该你得时自是你的。”与今日秦萱所讲相比,只是其中之一。梅绰华提醒一定要隐藏自己,但秦萱却说一味隐藏也不见得是好事。

一时间,内心辗转错落,不知谁对谁错。又或者都是对的,只是人不同事不同路不同而已。

“谢秦掌记指点。只是……”我心中疑惑,这三点似是秦萱长久以来在宫中生存所得出的处世之道,今日如何会全数教于我?

“你是怀疑我的用心?”

我连忙称不是,心中却是另一番滋味。

却见秦萱一笑:“换做是刚进宫的我,我一定是感恩戴德。你能多一点心思,也证明我没看错你。”

何意?心中又是一番惊惧。

“只不过七日日,你不仅学会了宫中礼节规矩,还学会处理司记司日常事务,你是我见过学得最快之人。”

我只静静听着,却不知如何回答。

“你可知她二人来此有多久?”

我轻轻摇头,表示不知。

“两月有余。”秦萱一笑:“你在短短七日日内便超过用时两月的人。我不得不对你另眼相待。”

“即使如此,秦掌记与琳琅非亲非故,若只是为付尚宫的一句话如此,岂不是花费太多心思?”

“我适才说了,付尚宫、梅司记、沈司记此刻对你都有留心。梅司记和沈司记之间的恩怨恐怕已经将你牵涉其中。我对你,只不过如付尚宫一般,是惜才而已。你听与不听,那是你的选择。至于你今后好与不好,那是你的命。”

秦萱说完,不待我再有所反应,便已迈步向外走去。边走边道:“明日你不必再来,去找付尚宫,应该对你另有安排。”

其实秦萱也不过短短三句话,我心中居然会感慨万千,原来这就是所谓的金石良言。难道这深宫之中,还是有真心相待?

年少时,我身为公主,从不知有人会欺瞒我,但对宫中尔虞我诈也并不陌生。今时今日,自己身在其中,才知这内朝的寸步之间,就如风卷雨珠落于泥塘,任凭如何挣扎,也洗不尽浑身污垢。

信步踱出佳德轩,只见天空万里苍蓝,感念古人“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我却孤影心惶惶。

次日,我再见付心雀,她却独自一人擦拭着窗棂。回想初见她时,她也是在擦着桌案。

“琳琅拜见尚宫大人!”我已学会宫中礼仪,此刻唯有轻声而语,恭敬行礼。

付心雀赫然转身,脸上微微带笑:“很好!”

付心雀放下手中之物,来到近前,打量片刻:“还是如此淡雅,不施脂粉。”话音一转:“不过,这支髻笄太素。”

的确,这髻笄虽是并蒂桃花,可却是素色。宫中这些日子,我也渐渐有所察觉,与我大齐后宫众妃嫔宫女不一样,赵龑的后宫全都喜柳绿桃红,一片浮翠流丹。我猜想也许是赵龑的喜好。

“此为琳琅珍贵之物,佩之,心静。”我简单表达,其实也隐藏自己的真正意图。舒琳琅,一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女子,此刻我在假扮她。也只有此髻笄才能让我觉得我就是她,不折不扣的舒琳琅。

付心雀会心一笑:“心静不如心清啊。”

“尚宫大人!”却听得那独特的声音侵入耳际:“不是又看上琳琅了吧?”来者正是梅绰华。

我转身行礼,却见与她同来的,还有沈莹。

“琳琅拜见沈司记、梅司记。”我分别行礼,早已没有慌张。

沈莹,大显元年入宫,她能有今日地位,全凭她满腹才学,是尚宫局难得的才女。不过她这些年来唯独与一人过不去,那就是梅绰华。梅绰华,大显二年入宫,虽然一直以笑待人,但却是出了名的绵里藏针。

我在心底暗暗作疑,梅绰华所讲的付心雀看上我,隐约和上次沈莹问我“付尚宫为何如此安排?”一样另有一层深意,但却百思不得其解。

“你是想让我亲自教导她?”付心雀居然也不气梅绰华的无礼,竟多有玩笑之意。

“沈莹见过尚宫大人。”却见一旁沈莹丝毫不受梅绰华影响,只恭敬谦和。

付心雀轻轻一笑:“你们两个出现我不意外,可是同时出现我可就有些不习惯了。”

“还不是为了她!”却见梅绰华在一旁指着我,笑意盈盈。

我一惊,冷汗涔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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